她偷偷打开了一点缝隙,隐约能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茶几面前,黎妈递给了他一张卡:“我就只能借你这些钱了,你先拿去付医药费吧。”
“谢谢,谢谢你。”周叔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张卡,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他站起身来,深深地向黎妈鞠了一躬,然后又是一躬。
黎妈赶紧制止他:“没事,都是朋友,互帮互助而已,希望母女俩早日康复。”
“谢谢…”
周叔走后,三个人也陆续从厨房里出来坐到了沙发上。
女人见到黎夏出来,立刻换了个态度,嘴角一直都没下去:“宝贝,你今天过来,要跟妈妈要说什么?”
与母亲的热情相比,黎夏却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今年冬至,你们跟我去白家过吧。”
黎妈知道黎夏说的“白家”是谁,上次她跟那个看起来很温柔很漂亮的女人见面,明明只是说了几句话,却感觉背后冷飕飕的。
但她依然很感谢白家把黎夏收养,还给了她缺失的关爱。
这一次再去见一见她也好,当面跟她道个谢。
“好。”
见女人答应,黎夏也不再多停留,拉起时矜准备往外走。
“汪汪,汪!”
这时,某个屋内传来一声狗叫,听起来不像成年狗的声音。
黎夏听到狗叫,又停下了脚步,转身问着黎妈:“你养狗了?”她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其中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只见黎言溪从卧室里走出来,他怀里还抱着一只白色毛茸茸的萨摩耶,那只狗狗看起来特别乖巧可爱,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好可爱!”时矜看着它,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
萨摩耶也歪着小脑袋,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时矜,显得格外乖巧。
黎妈走过来,回应着时矜:“这是前几天下雪,下班在路上捡的。”
“它刚被妈抱回来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以为它不是灰色的就是黑色的,结果洗完澡才发现是白色的。”黎言溪将狗放在地上,说起那天发生的事。
“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带走去养。”
“不用,我们家有宠物,这只还是让它陪在黎言溪身边吧。”黎夏说罢,便又拉上时矜出了门。
母子俩也跟在后面,想要送一送她们。
黎夏坐在主驾驶座,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她也没有看黎妈一眼。
坐在副驾驶的时矜打开窗户,对着车窗外的两个人招了招手:“阿姨拜拜。”
“拜拜。”
路上,时矜转头看向身旁一言不发,还拉着脸的黎夏,忍不住笑了一声:“黎老师,别不高兴了,我们一起去吃个串怎么样?”
黎夏听到她的话,神情逐渐放松下来:“好。”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是时矜赶飞机的日子。她马上要离开黎夏身边一段时间,这让黎夏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她希望时间过的越慢越好,好让时矜多待在自己身边一会儿。
可是这一天来的却很快,时矜最终还是要飞往别处。
小区楼下,黎夏拿着时矜的车钥匙,又拿起她的包说道:“上车,我送你去飞机场。”
“不用,慧妈一会儿就来接我了。”时矜想从她手里拿走包,结果发现根本就拿不走。
黎夏死死拽着那个包,怎么也不肯松手。
时矜看到她那微红的眼眶,泪水仿佛在下一秒便会夺眶而出。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又没办法,只能伸出手,擦拭掉即将滑落的泪水。
“别哭,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黎夏嘴硬地反驳:“我没有哭。”
“骗人,我又不是看不到。”
“那你能不能别走。”黎夏的嗓音略微颤抖,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她紧紧握住柏佟的手,不肯松开。
虽然仅仅分开十几天,但对黎夏来说,却如同相隔了一个漫长的世纪。
尽管前些日子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不舍。
看着黎夏这个样子,时矜心中不由得产生一丝窃喜。
她温柔地安抚着对方:“放心,我们还可以通过手机联系。如果你想我了,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好……”黎夏轻声应道。
“这把车钥匙留给你,我不会开这辆车走。”
“嗯。”黎夏看着她,满是不舍。
她微微前倾,刚准备吻她的时候,一辆白色的轿车驶到两个人旁边,随着车窗缓缓下来,慧妈开口道:“收拾好了吗?”
黎夏心中一紧,急忙挠了挠后脑勺,试图缓解这突如其来的尴尬气氛。
时矜看着她的举动忍不住想笑,但她还是强忍着笑意回应着慧妈:“好了。”
“走吧,现在出发还能去提前吃东西垫垫肚子。”
“好。”时矜打开副驾驶的门,又顺手将黎夏手里的包拿了过来。
趁黎夏还在低落时,她迅速朝着她的脸上亲了一口:“我走了。”
慧妈感觉自己像一个电灯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黎夏被她这么一亲心里的石头感觉稍稍减少了一些:“嗯,路上小心。”
看着车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黎夏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屏幕后,她点开了与时矜的聊天界面。
好一会儿,她的手指停留在视频通话和语音通话两个选项之间。
黎夏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的烦闷久久不能离去。
最终她还是无奈地关闭了手机屏幕,并重新放回了衣兜。
她抬起头,望着天空中缓缓移动的云朵,心里多么希望那些沉重的情绪能够像云朵一样飘走,离自己越来越远……
…………
在一所戒备森严的监狱里,一个男人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透过厚厚的玻璃注视着面前的人。
他脸上挂着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容,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
黎伸的表情显得有些不怀好意,他向后靠去,语气平淡地对着电话那头开口问道:“我的好兄弟,考虑清楚了?”
“嗯。”周叔紧紧握起拳头,他的回答简单而坚定,就像是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一般。
时间回到上个月,那时黎伸还没有被判刑入狱。
他不小心在家里割伤了自己的手,于是跑进了医院去缝针。
好在他的手并没有断,听完医生的叮嘱,他拿好药,刚走出医院的时候,无意间在前面看见了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
黎伸不太确定,但还是喊了一声:“哎!周志豪!”
男人听到声音后,身体微微一震,站在原地愣住了。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疑惑,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来。当他看清喊他的人时,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黎伸?!” 周志豪声音有些哑。
他快步向黎伸走去。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黎伸。
这个拥抱持续了好一会儿。
黎伸轻轻拍了拍周志豪的后背,示意他松开手。
随后,两人走进了一所比较破的出租屋内。
黎伸嘴里叼着烟,顺手关上了门,然后与周志豪一同坐在了沙发上。
他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后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咔嚓——
周志豪不知何时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用颤抖的手点燃后,吸了两口。
“老婆孩子生病了,回国治疗。”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让人能感受到无尽的无奈与沉重。
黎伸凝视着眼前这个男人,比起十几年前,周志豪的脸上现在多出了几道深深浅浅的皱纹,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他身上那件陈旧的衣服,似乎已经穿了很久,整个人也消瘦了不少。
他狠狠地将抽剩的半支烟扔到脚下,用力踩了几下:“你今年也差不多四十岁了吧。”
“嗯。”
“医药费付清了吗?”
周志豪默默摇头,低声说:“还差三十几万。”说完,他吸了一口最后一点烟,将烟头扔进烟灰缸里。
周志豪环顾四周,这间破旧的出租屋空间狭小,一室一厅一厨的布局显得异常局促。
柜子和桌面上随意摆放着各种物品,看起来很乱,餐桌上还放着几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喝空的酒水。
他看黎伸穿着干净有品的西装,简直跟这个房子不搭边。
“你老婆女儿呢?”
“ 我们俩离婚了。”
周志豪很是吃惊,之前自己跟她们打交道的时候还好好的,看起来特别幸福,怎么说离婚就离婚了:“为什么?”
“那个臭娘们嫌我欺负她女儿了。”黎伸说这话的时候还冷哼了一声,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周志豪不知道说什么,没有应他。
黎伸见他不回应,以为想问不敢问,从桌子上又拿了一根烟继续说道:“我后来有个儿子,我觉得一个女孩有什么用,让她别读书了,她居然还敢对我大吼大叫。那时候我才认为把钱都投资在儿子身上才更明智。”
周志豪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但内心早已对眼前这个男人感到无比无语。
原来她们之前的幸福都是假象,黎伸一直都没变,他还以为结婚后还能改掉他那一身臭毛病。
黎伸跟周志豪是从小就认识,男人了解黎伸以前就是一个仗势欺人,三观不正的。
他们家也不管他,每当做个什么错事,他的爸妈总会把儿子放在第一位,还骂别人不讲理。
“不说我了,你现在医药费没多少钱付了吧。”男人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立马点了点头。
黎伸见他点头,转头去了卧室,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张卡:“帮我办个事,这个钱就给你了,你老婆孩子的费全都在这里。”他的表情带点凶狠,语气冷冰冰的。
周志豪感觉不妙,小心的问:“什…什么事。”
“让黎夏消失。”
“你疯了?!”他完全被这句话吓住了,立刻站起身,后退了几步,害怕男人会对他做什么。
他的语气突然凝重起来,一步步朝着周志豪走近,威胁起他:“你想想你的老婆孩子在医院等你,你总不能眼睁睁看她们走吧。”
“我…”他犹豫了,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和无助。家庭此刻对他来说就是一切,但面对眼前的困境,他自己也无能为力。
可这也不能成为理由。
但……从始至终都想看见孩子睁眼,老婆握着他的手,一家人健康平安的坐在餐桌前,是他一直期望的啊。
黎伸看出了他的顾虑,停下脚步说道:“放心,有些事不用你担心,你只管办事就好。”他突然靠近男人的耳边,压低声音:“事情办成,这个钱就归你了。”
周志豪不敢抬头看他:“我…考虑考虑。”
此时,他的额头已冒出细密的汗,紧张的情绪让他几乎无法自持。
等出了出租屋,他的心迟迟没有缓过来。
……
冬天的日落随着时间缓缓下降,太阳的周边泛起一些红,橙黄色笼罩着天空,一些云也跟着变了色。
化妆间内的部分员工正埋头整理着其他桌上七零八乱的化妆品。
时矜坐在镜子面前,把原本的丸子头梳理成散发。
慧妈拿着工作清单看着时矜:“小矜,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可以提前回酒店休息。”
“好。”
上了慧妈的车,时矜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有气无力地靠在座位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断向后退去的夜景。
肚子现在又传来咕噜的声音。
女人双手握着方向盘,看了一眼她,问道:“饿了?”
时矜淡淡的回了一句:“有点。”
“要不要吃夜宵?”
“真的?”她来了兴致,靠在椅背上看着慧妈。
“假的。”
“好吧。”时矜的神情又变得恍惚,默默将头转向了窗外。
慧妈忍不住笑了一声:“逗你呢,我怎么可能舍得让你饿着肚子。”
时矜微微一笑,没有怪她。
看着昏黄的路灯照在这条街上,时矜又想起被慧妈收养的那天。
当年只有她愿意不舍得让自己挨饿,愿意不顾家人的阻拦坚持留下自己,愿意将最好的留给自己……
“妈,谢谢你。”时矜转过头轻声说着这几个字。
这几句话听起来很轻,但事实上很重。
慧妈的心像是被包裹了一样,很是温暖,但还是打趣道:“肉麻死啦!”
七点多钟,夜市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美食小摊子,糯叽叽的红糖麻薯,在锅里躺着红艳艳的小龙虾,被老板用铁板压着呲呲作响的鱿鱼……
每一个都散发着特殊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现在人并不是很多,等到八点半,这个夜市就会人满为患。
“两份烤冷面,一份不加辣和葱。”慧妈将手机对准付款码,只听“叮”的一声,老板已经开始放上了食材,马上就要做好。
不到一分钟,老板便将两份盒装烤冷面递给了慧妈。
“谢谢。”她扭头将其中一份给了时矜,“等会儿再吃,再挑挑别的。”
“嗯。”时矜一只手接过烤冷面,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贴着耳朵。
电话那头传来黎夏很是平淡的声音。
“吃饭了吗?”
“在吃,你呢。”
时矜说完这句话,对面迟迟未回应,刚准备开口问,就听黎夏缓缓开口:“没吃,在…想你。”
这一句话让时矜忍不住笑出来,她打趣着女孩:“是吗,可是我不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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