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那我回去写检讨去,哎,下次别让我写辞职报告就成,走了!”
梁有志直起身伸了个懒腰,顺手把时潇桌角的警帽扶正,转身准备找张如海办手续,不忘揶揄道:
“你办公室这小子真随你,你让他帮我借杯白水,能给我接回冰河世纪去。”
时潇冷着脸怼:
“......滚你局里喝去,把涉案人给我看丢了,你还有脸喝。”
梁有志憋着嘴啧啧了好几声,拉开门瞧见不远处窗户根晒太阳的林晦,一看脸熟人啊,大马金刀甩着胳膊走过去,拍了下林晦肩膀,咧着嘴角套近乎。
“......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啊,呦,看着就像个水灵的大学生,长得真板正,多大了,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庆隆分局啊,别的我梁有志做不到,班儿管够!”
林晦摸了摸鼻子,没做声。
系统里这么油嘴滑舌的人,他还是第一次打交道。
时潇眯了眯眼,脸不红心不跳地怼回去。
“梁有志,你还有脸局里抢人,要是让张如海知道你挖他个研究生指标,能拿着假牙敲你从汝麓敲到浏阳河。”
梁有志哈哈一笑,推脱道:
“真的假的,你还是别了,张局手里不还没现成假牙,现掰多疼,小年轻,手里水端的累了吧,给我吧,真懂事,我跟你时队负荆请罪真是口干舌燥啊,嘴里正倒沫子呢!时潇,咱俩你这么客气做什么,回去歇着!至于人嘛~借走用会儿,哦对了,张局办公室回来我就直接从哪儿走了——”
梁有志接过林晦不知端了多久的白水一饮而尽,顺手把纸杯子捏扁,夸张地摆个投篮的姿势嗖地抛到垃圾桶,豪爽地拍着林晦肩膀。
“走吧,聪明小子,给我带路找你们张局去。”
梁有志健谈,走的又慢,一路上恨不得把林晦家底都翻个底朝天。
路不远,等到马上到张局办公室门口,梁有志停下脚步,嘴角松垮垮地叼着烟屁股,缥缈的烟雾中脱过犀利的眉眼,低声开口。
“......你小子叫林晦,是吧,不错,拒我三次烟,看来是真不吸,我还以为时潇那小子逼着你不吸。到这儿就行,玩去吧,有空跟我们分局打打篮球,联系联系感情,长那么帅又年轻,不跟我们局里小姑娘谈谈恋爱,可惜了,这可别跟时潇那小子学,年纪轻轻的不谈恋爱......”
梁有志摆了摆手,抬手准备敲门,打发走林晦。
“行了,玩去吧,案子转过来,有你们忙的。”
林晦的眸光闪了下,说实话梁有志瞧着不年轻,......可是梁有志说他和时潇同一届校友,时潇多大?
这个吴漾一点口风没漏。
咣!
林晦闪身躲过风一样窜出来楚晚棠。
楚晚棠翻着白眼把一小箱荔枝往林晦手里一塞,揉着撞疼的胳膊,扭头就走,边往楼梯下跑边指使,语气里满是抓到壮丁的喜悦:
“哎哎哎——林晦,正好!你把赈灾粮给时队端过去,就你俩的。”
林晦探头盯着扭头就走的楚晚棠没来及潘成丸子头马尾甩着的后脑勺,眉头轻皱。
大冬天的誰那么大手笔,分局里东西一般不会特别给时潇留。
基本上到时潇手里都是其他科室分剩的,听说还是时潇自己要求的。
林晦疑惑地扬声问:“楚姐?誰给的。”
楚晚棠硬生生刹住车,这回儿工夫已经下了两层楼,大声回,还不忘吐槽。
“白月梅,一大早送来的,你刚走就来了,我跟你说,本来他们一个个装的可矜持,推脱几次,赖不过人家非要送。总不能让冷藏车一直堵在门口。”
楚晚棠喘口气,继续吐槽。
“还是张局局气,大手一挥放话收了,荔枝刚送进大厅,黎杰那小子立刻跟个猴一样抢了一箱窜了,要不是想借法医室冰箱,咱都不知道,还是我好吧,分的时候先给你俩留了,秘方谢了哈,我跟你说,好吃。”
楚晚棠蹦归蹦,气一点不喘。
“不是那种冻的,好像是澳洲来的......身价比我都贵,怪不得黎杰那小子晚了那么久都能吃上,打飞的来的挑选的时间就得长点。”
“不跟你聊了,我可得跑快点,不然那群馋起来没良心的可不给我留!”
林晦听着楚晚棠的碎碎念,哭笑不得抱着箱子回办公室。
林晦胳膊肘压下门,垂眼盯着自己桌子上可怜兮兮的一小捧,朝头都不抬的时潇努嘴问:
“时潇,我桌子上的荔枝誰放的?”
时潇眸光闪了闪,还是没抬头,随口回:
“卓定远放的,我吃过了,剩下的都是你的。”
“......”
林晦咣唧一下把手上带着冰袋一块的荔枝摆到时潇脚边,保持着蹲下的姿势拧了拧紧张的肩膀。
林晦抬起头,盯着时潇无处可躲的眼,扯起嘴角轻声道:
“不用,我这还有一箱子楚姐给的,你喜欢吃,都给你。”
怎么这人阳光下的瞳色跟猫眼似的。
时潇移开眼,他现在知道这小子干警察外貌红利也能吃的那么彻底的原因——眼睛大沾的光。
无视身高视野,哪个角度看人,只要聚精会神盯着人看就像拿爪子挠似的。
时潇无声盯了几秒林晦眼下碍眼的青黑,忍不住说:
“吃完午饭就回宿舍睡觉,再熬科属都变了。”
“?”
林晦临下班正大光明摸鱼,对水果也没特别喜好。
他正挑剔地用眼神寻摸长得好看的荔枝下口,闻言脸上不由地浮现出若有所思,似乎在理解时潇意味不明的变科属是什么意思。
嘟嘟嘟。
林晦瞄着茶几上震响的手机,耳尖微动,不紧不慢叼着吐司,恹恹地接通:“喂~聂双,找我干嘛?”
“......”
聂双肩膀夹着电话,盯着到快断才接的电话,半阖下的眉眼模糊在指尖弥散的烟雾里,听着林晦半死不活的语气。
他有种好心当成驴肝肺的预感,要不是怕林晦到时候到嘴的老婆飞了半夜找他哭鼻子,他有病才通知这见色忘哥的王八蛋。
聂双翻了个白眼,这会儿也不想着直说。
挖个坑算了,爱跳不挑。
聂双语气带着微妙的不爽,意有所指:“晚上吃饭去不去?”
“不去,补觉,困。”
林晦整张脸埋进沙发抱枕,闷声回:“你去吧,......哪儿都不想去。”
聂双眯着眼,垂头深吸了口,烟雾过肺的刺痛感稍微压下心头涌上的无语,翻了个白眼,逆反劲儿上来,忍不住揶揄:
“你真不去?别后悔。”
林晦动作没变,沉闷的声音却莫名奇妙变得坚定,手摸索着摸向手机屏幕:
“不去,上次你说别后悔,非扯我去看热闹,到最后热闹主角换人了,不去。”
林晦刚摸到约莫是挂断键的位置,听到聂双吊儿郎当的话硬生生刹住所有动作,一骨碌爬起来。
“行吧,就当我好心当成驴肝肺,问你个事儿——好好同志,你领导最近还搭理你吗?”
七点五十,秦唐门口。
餐厅经理盯着入口那桌仗着绿植遮挡隐坐着的两人,今晚第八次亲自端着茶水走上前,
心里的苦楚没人能懂,要不是他认得这俩一个大老板亲生的,一个比亲生的还宠,他一个都得罪不得。
他早想把这俩来对客人就眼神洗礼遍,影响营业额的倒霉小子扫地出门。
“你出钱。”
聂双慢条斯理夹着菜,饶有兴趣地瞧了眼视线一直在门口和腕表间逡巡的林晦,来回摩挲着下巴突然想到什么,好哥哥心态又上线,关心起林晦金钱状态:
“林晦,你工资发了没?我还挺好奇你这天天昼夜颠倒,一月能到账多少?”
林晦瞥了难得表情认真的聂双,上了桌的菜他到现在一口没吃,摇着头说:
“没看过,你确定八点?或者有没有可能同名同姓——”
聂双兴味索然地切了声。
要不是他碰巧对未来合作对象也就是时潇最近的相亲对象行程稍微了解一点,又碰巧对面那个口味固定的笨蛋就爱吃这家私房菜。
再碰巧时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今晚正好定了这家餐厅,否则他能知道才有鬼呢。
唔,不是本人定的这件可说可不说的事就不提了。
聂双放下筷子,狐疑地抬眼。
......林晦动静至于这么大吗?
聂双上下打量几眼,他原本以为以这小子审美,穿的跟个五颜六色的卫衣来就是极限了。
大衣,叠穿的衬衫和针织衫,腕表,颜色行吧,不评价,反正这些年审美被这小子破坏得差不多了,也算捏吧着能看过眼。
反正不像来抓奸的像是来合的。
哦?
竟然带耳钉了,还以为这小子忘了。
唔,别人叛逆期倒腾别人,这小子叛逆期不一样,倒腾自己,没把头上那玩意儿染彩色的,就是他这哥当得够称职,耳垂打就打了吧。
......要不他干脆也打了,带着伤也好,省得有人被气得差点心梗,静下心旅游回来揪他耳朵下死手。
但是真打也得打两边,他妈下手可不会好心分个左右。
聂双自然地接过林晦手机,看了一眼手机银行上工资卡的通知,回过神啧两声竖起大拇指,在惨不忍睹的工资和道德高尚的觉悟间艰难选择矮个子拔高个儿赞扬:
“哎呦喂,五万不到,七千出头,估计干的时间长点,工资还能再高,真是这个!”
“你要不辞职算了,我说真的,......都不够你亲儿子上下班油费,好歹给我当两个小时拍照摄影模特,我还给人一千外带五百交通费。算了,反正你也不是为了0.8万的工资,祖国建设需要你。”
聂双朝着门口一抬下巴,嘴角微勾。
“喏,主角来了~,时间观念挺好,正正好八点整,人你见着了,怎么办自己想,我可就陪你到这一步,怎么让人为了你把如花似玉的姑娘鸽子放了就看你自己本事,不许叫外援,动静小点。”
聂双挑了筷子菜。
“不然用不着通到妈那关,今儿这负责的经理就得把咱俩撕了,这倒的茶暗搓搓满几回了,倒是可以回去让妈升个职,刚正不阿,不错。”
林晦左耳进右耳出,明显一点没听进去。
聂双也不在意,见他摄像头似的扭着脖子瞧人肯定不舒坦。
正好林晦那边的菜他没尝两口,聂双朝着时潇的方向略抬下巴筷子一打手势,秒懂的林晦做贼似的跟聂双位置倒个儿。
林晦瞧着舒坦,他吃得开心,两全其美。
聂双一边吃一边不忘话里埋雷,热闹配饭刚好。
不用麻烦人再添饭,现成的,反正有人没心情吃。
“唔,你倒是点幸,包间火爆,就剩厅里这几个,还正中间的,啧,姑娘也是好脾气,第一次见面,好歹定个私密点的空间,边边角角不成,实在不行后面绿植那儿也能藏藏。”
旁观者清,聂双漫不经心地给进度提个速,他还有别的事,再等会儿真吃饱了。
“正中间得配大阵仗,应该不是求婚吧,林晦,你领导他多久没理你了?”
聂双见林晦终于放弃毫无作用的目光锁定,垂着头不知道再拿手机捣鼓什么。
搁好筷子,聂双挑眉回头瞧了眼时潇对面大冷天穿着镶满手工莫桑黑钻限定走秀款成衣的姑娘。
穿什么他倒不是很在意,身份嘛,可以。
方天集团千金,潜在合作伙伴。
唔,正好缺个私下见面谈合作的机会,穿的也挺重视,好像挺中意时潇,那他弟媳的身份好像也有点意思嘛。
聂双挑了下眉。
应该不只面上这点。
时潇没什么表情地垂眼,盯着桌面上震声后骤然亮起的屏幕,收回视线,准备为这次毫不知情刚下班就半路被抓来的相亲收尾,称得上情真意切地道歉。
“是我这边的疏忽,没有提前告知家人,已经有心仪对象,抱歉。”
“......”
诡异的沉默后,女方竟然出乎时潇预料,扑哧一声笑出来。
自时潇见面后冷漠的神情破了功,女方扫过时潇明显是一点心思没投进的穿搭,倒是先动起了筷子,忍不住开起玩笑。
“谢谢。你要是这么说我心里还好受点,不然可能这次见面结束后,我可能真的得学电视剧里的大小姐,一回去让我爹地~妈咪~找你家人告状,心仪对象?是还在追吗?不瞒你说,其实听到你订到这里的时候,我当时还蛮不开心。”
“还要用公筷,吃的好累还麻烦,尤其是实地到这里,连个包间都没有,不过菜色确实不错,下次跟朋友来玩倒是不错,应该也不是你订的吧?”
时潇盯着熟悉的筷子样式没什么犹豫地略一点头。
坐在时潇对面的相亲女方狡黠地冲他眨眨眼:
“既然当不了男朋友,朋友嘛,......还是别了,我一点都不想在除了相亲的时候遇到你这种职业,那我就不客气地随便猜,这个地方是你的心仪对象带你来的对嘛,瞒不过我哦,第六感还是很准的,不然就你一个在洪城,你的家人怎么会以你的名义特意定下这间私房菜馆呢?”
“至于你的道歉,我就收下了,这顿饭就当赔礼,我就不抢着买单了,时警官,这样安排没问题吧?”
时潇:“好。”
时潇松了口气,不经意转眼。
视线越过彻底放下架子这个尝尝那个试试的女孩,时潇扫到门口绿植掩映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愣了下。
林晦?
打扮了,而且对面......不是空的。
“?难道通缉令上逃犯也来了?事先说好哈,这个我可帮不了忙。”
越吃越起劲的女生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瞧见对面周身气质变了个样的时潇有些讶异。
毕竟就连一开始气氛尴尬,刚坐下就大包大揽下所有责任的时候,时潇可都不形于色。
现在嘛,她反正感觉有点像她以前旅游拿望远镜瞧见火山喷发时那种腾空而起的火舌,漂亮而且吓人,主要是吓人。
时潇起身,温和地再次跟女生道歉,余光却死死盯着角落里那道还没离开但是已经蠢蠢欲动的身影,冷硬地开口:
“......不是,抱歉,我要失陪了,单买过了,已经通知您家人来接,稍后确认您家人到来后,我才会离开,再见。至于心仪对象的事,麻烦请暂时帮我保密,谢谢。”
仓鼠样鼓动腮颊的女生胡乱点了两下头,等到时潇一走,嘴角抽了下。
她现在一点回头看热闹的**都没,仅剩那丁点不爽在见识到气场全开的时潇后也消耗殆尽。
说实话她刚才也就是夸张的说法,那身随意的穿搭虽然不像相亲,不过也能看出衣品不错,不至于让她那么生气。
主要吧,才刚见面,时潇毫不掩饰的冷脸才是激怒她的诱因,来之前她妈念叨的东西全忘脑后了。
等时潇解释完刚处理公务的缘故,她也就不说什么了,人民公仆本来就辛苦,也理解,现在嘛。
......算了,她感觉她还是过的挺幸福,没兴趣挑战自我去笆篱子里面做个客,对了,她回去得给她爸妈知会声,职业什么的还是得限制一下。
这也印证她第六感果然还是准,温文尔雅果然是装的。
再怎么压也压不住那双眼睛带来的穿透性的杀伤力,金戈气好重。
咚咚。
就算落在脸上的光被遮住大半,聂双也丝毫不怵,眼皮都没抬半分。
余光扫见骨节修长的手指声音短促敲了两下桌子后,过了没几秒,瞬间空旷的对面椅子,聂双唇角不经意间挂上抹微笑。
好戏竟然反着演了,有点意思,人倒是磊落,啧,还是有种被拱白菜的不爽。
周遭彻底安静后,聂双不紧不慢放下筷子,笑意吟吟招来服务生:
“姑娘,麻烦帮我问一下餐厅中间那位现在一个人的小姐,愿不愿意赏脸拼个桌?哦,对了,一号包间门开一下。”
聂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皱眉瞥一眼只剩服务生的餐厅门口,有个疑问不由浮上心头。
......是弟媳吧?
一出餐馆,涌入的冷风吹走脸上的热气,林晦懒散靠着路灯的身形看不出丁点局促,盯着招牌下昏暗的廊灯出神,刺穿皮肉的银色耳钉风一吹,凉飕飕的。
电话中断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皮鞋碾动碎石的窸窸窣窣声停下,时潇挺拔的身影逐渐清晰。
路灯照不到的暗处,林晦无声地咽了口唾沫,这会儿工夫时潇打了好几个电话,开头的他还听的明白,确认女孩家人位置,找梁队长兴师问罪,......后来的,听不太懂。
电话那头女声好像是时潇母亲,问什么他不知道,但是时潇的答案他听得一清二楚,无数念头就像成群结队的羊驼似的刷屏碾过林晦空白木楞的大脑。
什么叫最后一次相亲,时潇真的从今往后都不相亲了?
那他是不是有可乘之机,再也不用跟梁队长虚与委蛇打探时潇相亲进度,也能有底气私下里有人托他给时潇牵线名正言顺严词拒绝,他是不是也能争取下次接送的时候尝试直通时潇楼底下找机会登堂入室。
最好能策反时潇聊天里透漏的对门那个近水楼台老是给时潇介绍女朋友的阿姨。
......近水楼台先得月,对啊,时潇现在住的房子也是租的,时潇没让他进去,但是时潇要是自己出来不也行。
租的小区治安条件一般,基础设施压根没有,门口的早餐店也不好吃。
后来他也暗搓搓找法子让时潇来家里几次,时潇就跟有读心术似的,压根不上当。
林晦踢了下石子儿。
只要他一动劝时潇合租的念头,二话不说这个话题三秒就得被结束,所有伎俩全被时潇一招走为上计破了,根本说不出口。
但是。
万一,时潇说的再也不相亲是因为生气呢?
搅黄时潇最后一次相亲的始作俑者是他,相亲体验感极差的......好像也是他,被逮个正着的罪魁祸首也是他。
对了,兴师问罪梁有志侧面说明什么。
时潇好像事先压根不知情这次相亲,饭都没吃。
这身衣服他宿舍里见过,通勤穿的,不是相亲特供。
如果......下班回家路上临时被拉来的,他好像更惨了,完了。
最关键一点他该怎么解释。
林晦咽了下口水。
......他为什么会知道今晚时潇有相亲,现在推到梁队长头上?
绝对不行,那是饮鸩止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时潇跟梁队事后一交流前后因果对不上都是小事,主要万一时潇深究原因打草惊蛇怎么办!
时潇似笑非笑地停在视野清晰的半步外站着,睨着表面一点异常没有内心五光十色的林晦。
林晦情绪表情瞧不出什么端倪,只是那双正无声演戏平常瞧着人畜无害背地蔫坏的眼睛,现在倒是做了件正经事。
跟他十岁侄女正追的动画片主题曲歌词有点搭,什么来着,好像是......变大变小真奇妙?
应该是吧,记不得了,过年礼物就寄那个,......挺可爱的。
时潇等戏演得差不多才出声,漫不经心朝着远处几家没关门的餐馆微抬下巴,轻飘飘揭过:
“电话打完了,你路熟,前面几家挑家店吃饭,饿了。正好你不是有想问的?”
林晦盯着时潇朝他亮起聊天界面的铁证,一提吃饭下意识想折回店里的脚硬生生拐个弯,目光飘忽,别扭逃离是非地。
“?......是,再走远点咱俩去吃水八仙,正好时令到了,有些该有了。上次那家软兜你不是说还行,我打个电话,开车到那儿时间差不多,离你小区也近,行不行?”
时潇翻过手机盯着八点半,刚好时间也是个整点,讶异地略挑下眉,随口回:
“嗯,可以,车钥匙拿来,干丝,豆腐,不要狮子头,......少点几道,晚上了别吃那么多。”
正盘算怎么在菜上把时潇最后一次相亲体验捞回来点的林晦,不情愿地删掉几行,他主要想着吃不完打包,再顺理成章送菜上门。
万一结束时间再晚一点,还能——
时潇单手左带方向盘,正打算看后视镜的车况,跟着前车一块儿右转。
眼角不经意间被林晦耳侧映出前车车尾那圈红的耳钉闪了下,时潇不知为何停顿几秒,没头没尾地问:
“单待会儿我结,......为什么打左边?”
时潇平淡一句话出来,林晦斟酌半天才收手的菜单,霎时又缩水大半,才发过去。
他得勤俭持家,餐厅那会儿,时潇连他那桌一起结了,而且结得特快,他连折扣上做手脚的工夫都没。
算上呆会儿那顿,时潇这月大半工资今晚都得填进去。
“——什么打左边?嗯......时潇,你问的是耳洞?”
林晦眼角噙着笑意,反应过来,捏起耳垂偏头盯着时潇看,笑得眉眼舒展,答非所问地回:
“有点疼,先打的左边。”
时潇怔愣一瞬,他没想到答案那么简单。
一路抑制不下的嘴角终于有了传播介质,时潇低低笑出声。
林晦抬眼问:“那你呢?”
时潇很长时间没出声,只盯着不断倒数缓慢归零的红灯秒数,垂下眼帘似乎又陷入什么回忆中。
等到车子再次起步,时潇下意识瞧向窗外铅黑色天空的方向,扫见林晦还是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面上一点阴霾都没,笑着回:
“大概太阳吧,小时候我爸妈因为这事儿好像还吵了一架,我没什么印象,我哥说的。”
林晦心中跟着嘀咕了遍太阳,视线却一刻不离被车内灯打了层暖光的时潇,脑子像慢摆拍似的,后知后觉惊讶道:
“......你还有哥?不是不是!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好奇,之前一直没听你提过,时潇,你跟你哥年龄差几岁,性格怎么样?会......难相处吗?”
璀璨星子点染清透的夜色,树影浮动。
裸露的绿意随秋风远去,犹盼春归。
***
被邢楠一堆道理砸得百口莫辩,脸红脖子粗的时清河眼咕噜一转,拉来院子里正跟三岁的时潇正坐沙子堆里玩得不亦乐乎的刚满七岁的邢遥。
他一边用手心接邢楠吐得葡萄籽,一边掰着手指头据理力争:
“媳妇,咱家不是一直奉行民主?!咱今天就有商有量,开诚布公聊聊,邢遥来,泥巴扔了,过来站中间,让你妈瞧瞧你耳朵,打的时候是不是特疼,你跟你妈说实话,爸罩着你,咱正好现场能讲通道理的有三个,那破小子不算,说好啊!不能平票,弃票也不成!你就说舍得让你弟也跟着疼一次不?”
邢遥盯了眼八风不动靠太师椅上晒太阳的他妈,又歪头瞅了眼个子高接籽得稍微蹲点,现在笔挺站着的他爸,特识时务,一点没带犹豫地抱起一拳把他刚垒好的沙堡破坏的小弟,跑他妈身后站着。
邢遥八面玲珑回,死活不进套。
“不舍得,我俩跟我妈一路,我妈说啥是啥。......爸,其实真不疼,再说了我弟咋可能怕这点疼?他上次不还——”
......他傻才站他爸后边,全家就属他爸面对他妈最没原则,上次明明他自个儿拿弹弓打的灯,他搁后面看得一清二楚。
回来仗着他弟现在年纪小,有嘴跟没嘴一个样,脾气又死倔,锅直接撂他弟头上,还怕他妈不信,花了一早上硬生生让他弟掌握技能。
他妈回来,他弟屁股都肿了,他爸打他俩下手其实没他妈重。
他妈好像揍他爸也下死手,还说是摔跤,他才不信,跟武打片比就差手里的家伙什了,他爸上回休假胳膊还硬生生吊了一星期才放下来。
“得得得——你俩玩去吧,媳妇儿,还是咱俩聊,我跟这不懂事的小屁孩果然没啥好聊的。”
时清河气呼呼地把葡萄籽往身后纸篓一丢,一摆手把邢遥后言堵回去,这小子记性忒好,还蔫坏好告状。
“媳妇儿,咱家俩呢,得留一个吧,万一到时候时潇真考虑——”
邢楠无声地翻了个白眼,俯身捏起一串葡萄塞进这傻大个手里,这傻子想什么她一清二楚,大拇指往旁边一个盖一个拆的俩捣蛋鬼一指,不客气地说:
“时清河,再说最后一遍,孩子我生的,我想咋就咋,你起一边去!时潇拽着他哥耳朵问我,为啥他哥有他没,我能不解释?才三岁,早着呢,想点实际的吧,你觉得就咱俩这个头儿搁这摆着,咱哪个儿子身高够得着上天的标准?”
邢楠往时清河手心呸了下葡萄籽儿。
“过不了就过不了,你想得还挺远,都选上兵种了,孩子还不一定想不想呢!我征求孩子意见可以,你算哪根葱?等他懂事我会问他,他自个儿选,要是让我逮到你偷摸背后使下绊子,我就让你人到中年,再长长个。”
时清河听懂暗喻,右眼皮猛地一跳,低眉顺眼地回屋里搬了把配发的方椅,摆后面一边给邢楠捏肩捶腿,一边不死心地耳边吹风。
***
五更,八千奉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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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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