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的人也敢动?

齐鲲迟早是要走的,他对这两母女的关照也点到为止,并不愿过多参与她们家的事情。虽然他对这两年的收养很感激,但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给赔进去。

中秋这样的团圆日就不适合他。

虽然放假,白天齐鲲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待不住,天一亮就没影了。

“鲲哥,我这儿要是打卡,你准是全勤。”张更摘下耳机,抬眼望了一眼来人,不甚稀奇,又把目光放回屏幕上。

他家是开网吧的,几个狐朋狗友也因此得了利。

“少废话,来一局。”他看到张更左耳垂的耳钉,轻轻勾了勾唇角。

上次郁祈安撞的人正是张更,齐鲲和他打的那一架颇有点生死之交的感觉,自那儿以后,两人之间的磁场有了微妙的变化。

齐鲲高一没读几天,郁祈安就听说他转学了,去了附近一所职高,因为打架斗殴犯了校规校纪,郁家没有背景,齐鲲成绩只算中游,打架的人只有他走了。孟立楠去办的手续,后来郁新生知道,又把家里可以砸的东西给砸了一遍。

事情的起因就是这个兄弟。

张更的学校抽查违禁品,他情急之下把东西包进黑色垃圾袋,隔着围栏丢了出去。正巧砸在路过的齐鲲脚边。

两人面面相觑,齐鲲看了一眼他后面浩浩荡荡排队搜身的队伍,剑眉微挑,站着不动,好整以暇等张更开口。

“求你了鲲哥,带走它,放学小弟来找你。”

这亲认的快,齐鲲愉快地弯腰捡起那黑色塑料袋,掂了掂,还挺沉。

齐鲲的学校是镇里最好的中学,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管束便没有职高这边严格,他轻松地把东西带了进去。

他在学校因为长得还行,成绩虽然到了中游,还算半个红人,可好死不死一副人人都欠他钱的模样,在女生眼中,这是禁系欲高冷学霸,在男生眼中则相当不招人待见。

好学生聚集的学校也会划分出三六九等,他自然不被一些小团体放在眼里。

他迈着长腿,单手插兜,吊儿郎当的模样,旁边的人见了他的手里的塑料袋难免想入非非。毕竟齐鲲这个人还挺疯的,经常有人看见他在厕所处理一些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伤口。

不过塑料袋放他身边也没人敢去看,直到他放学的时候好奇往里搂了一眼。

这,这是什么麻糖吗?还有糖醋排骨,炸鸡翅?

他又翻了翻,看到底下放了两条烟,才稍微缓过神来,不然他这一整天特务似地守着一堆饭,自己都想骂自己神经病。

出校门的时候,终于他被人堵了。齐鲲偏头不屑地嗤笑,这群人对他手里的菜还真他妈感兴趣。

这场架迟早会打,而且他必须赢,不然以后在学校就混不下去了。只是碰巧遇上了张更带来认亲的兄弟,碰巧两军对垒,只有勇者胜。

“哟,重点高中也有这么多混子。”张更很快看清形势,站在齐鲲身边,回头大声和自己兄弟聊,“一边看不起我们,一边还学我们。”

张更这群混惯了的人,知道道上的规矩,打架不过命,从来都是赤手空拳地搏,不然几天就进局子了。

而对面这群人耍小聪明,知道他们不敢硬来,为首的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明晃晃泛着白光,语气狠硬。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齐鲲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偏就迎着刀锋上,那人一时没把持住,在他手臂上拉出一条血红的口子。齐鲲微微皱眉,眼角潜藏不住的笑意翻涌上来,张更多年后都说那晚他像个疯子,把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动。

“鲲哥,吃鸡翅不?”结束后张更递来一盒碘伏棉签,一脸谄媚。

“你在职高学什么?”齐鲲接过碘伏问。

“新东方烹饪技术。”

“.……”难怪。

学校里的食物不让带离学校,张更也是好意,他一个叫三杯的兄弟,在职高学汽修,家里只有一个奶奶,生活困难,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做出的东西没事都偷偷带一点给三杯家。

齐鲲就这样,莫名奇妙认了一堆兄弟。而他们的常据点,就是张更家的网吧,名曰一线牵网吧。据说这网吧里一线牵起了众多千里姻缘,网友面基,一见钟情。

中秋的最后一天,孟立楠带着兄妹两去理发,公交上,三人相视无言,好容易空出一个座位,兄妹两默契地一人站一边,堵绝其他人占座的可能性,恭恭敬敬把受宠若惊的孟立楠请过去坐。

路过一站,张更上车,正要和齐鲲打招呼,顺着齐鲲眼神看到旁边的姑娘,立马撤回视线装作不认识,还故意路过两人往他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所有的小动作都被郁祈安看在眼里,一看见张更左耳明晃晃的耳钉,松了手往旁边挪挪去让他。

公交车司机开车很急躁,转弯毫不减速,一车的人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来回摇摆。

齐鲲眼疾手快抓住郁祈安瘦瘦小小的胳膊,冷声道:“抓紧。”

旁边有个小女孩坐在自己妈妈旁边,小嘴叭叭说个不停,口齿还不是很清晰,偶尔嘴角喷出一点唾沫,说自己长大了就可以抓住上面的横杆站稳了,长大了她就可以吃很多冰淇淋了。

郁祈安也幻想过长大,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自己长大后会怎么样,能不能离开这里,这个充满噩梦的地方。

到理发店,郁祈安只是稍微修剪了及肩的短发,并没有太大变化,齐鲲却直接剪成寸头,他头骨很优越,剃了头发后颊颌线更加分明,没了刘海遮挡,凤眼一挑,狠戾毕露。

他长得越来越高了,郁祈安再没能平视他,换了个发型更显得整个人乖张暴戾,自从转学后,偶尔回去一趟身上也带着泥味、酒味、油烟味,从前被她欺负的小男孩转眼不见了。

郁祈安甚至有点害怕他。

但他反而在这里家里待得更恣意,少年长成成人模样,皮肤渐渐晒成了小麦色,身上肌肉线条逐渐清晰,以前空荡荡挂在身上的衣服,现在被撑起,底下块垒分明的腹肌若隐若现。

不知道郁新生是不是也发现了他的变化,在这个家里两人很少一起出现。

他还打了耳洞。左耳上一颗小铁钉非常有存在感地反射冷光。

升高一的暑假,郁起安忍不住和孟立楠说齐鲲的事,说他现在是各个学校的名人,身后跟着一群混混到处惹事。

每回她在路上撞见齐鲲要么装作不认识,要么绕道走。有一回,她回去的路上刚好撞上这群人扫街。

齐鲲走在最前面,黑色短袖,黑色工装裤,脖子上挂着根银色的链子,嘴里噙着笑叼着根狗尾巴草,单手揣兜,走得目中无人。

后面紧跟着的是张更,她记得很清楚,现在染了一头黄毛,脸上的疤痕凶相毕露。逮着人就问要不要一起玩。

这是什么八十年代古惑仔啊,郁祈安见状转头就走,可还是被眼尖的张更给看到。

“前面穿白T恤,牛仔裤的妹妹,跑什么啊?和哥聊聊有什么烦恼。”

齐鲲掠了她一眼,挺久不见,长高了些,头发也留长了,刚好及肩,柔顺地披在身后。

听见后面一阵哄笑,郁祈安没有停步,闷着头往前走。

张更“欸”了一声,两步上去想抓住她。

“更子!”

被齐鲲厉声喊住。

他望了眼,小姑娘跑得还挺快,埋头嗤笑一声,“我的人也敢动?”

张更不明所以,回头再看,郁祈安影儿都没了。他不知道这个人是齐鲲什么人。

“郁祈安?”

张更只见过郁祈安两面,没认真看过她长什么样子。只是知道齐鲲有这么个亲戚,其余的齐鲲不说,他也没多问。

“鲲哥,下回带妹子出来混个脸熟,不免认错人了。”

齐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说吧,现在人要中考,你以为都和你一样闲。”

自那以后,郁祈安很少走这条巷子。但她不知道,自那以后,她可以在这里畅通无阻,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齐鲲有个妹妹,叫郁祈安。

“妈,你在听我说吗?我说齐鲲现在混得厉害,你不要太相信他。”

孟立楠心不在焉,被郁祈安推了一把,护痛地倒抽一口冷气。郁祈安眼神微动,掀开她的袖管,手上青一团紫一团,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像个迷彩服刺在了身上。

“郁新生干的?”她使劲眨眼睛,控制住温热的液体不让流出。

她很久没哭过了,因为知道哭并没有用,还很吵。

“齐鲲小的时候那么乖,没人管他才长成这样。他一个人在外面不硬气点,难不成让人欺负吗?没给家里惹事就好了。”

郁祈安此时无心告齐鲲的状,红着眼睛,压着嗓门,“妈!”

孟立楠眼睛没有聚焦,眨也不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有些失神,听到这一声妈,看向郁祈安。

她的声音空洞洞的,从喉咙深处发出,带着几分询问,“祈安,你说离婚后,一切会好吗?”

郁祈安额角抽了抽,有些难以置信。

会不会好她不知道,毕竟离婚后,母女俩就断了财路,但是,一定不会每天提心吊胆,不用承担无来由的怒火,不必过着这样寄人篱下的生活。

“吱呀”一声,门被风吹开,大门一直忘了上锁,虚掩着。

门边有片阴影,颀长的身影,男人双手抱胸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喜怒,郁祈安眼角跳了跳。

不知道齐鲲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门边多久。

“齐鲲回来啦?”孟立楠向门边看了眼,缓声说。

“嗯,我回来拿换洗的衣服,马上就走。路过菜场,买了些提子,还挺甜。”

齐鲲把手里的青提放在餐桌上,好像什么都没听到,若无其事的模样,径直走进他们的房间。

不过立马郁祈安就知道齐鲲不止听到她们的对话,还听完了全程。

她晚上回房间休息的时候,习惯性拉开零食柜看看还剩多少。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被齐鲲一扫而空。

他还留了张纸条,纸条上只有四个字:

少说闲话。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齐鲲的字,齐鲲初三那年还妄图教会她一些习题,那时齐鲲的手还很糙,像是很久没写字了,握笔姿势十分别扭,写出来的字也歪歪斜斜的。

转眼再看到他的字,他已经转学去职高,学的是电工,但这一手字却越来越遒劲有力,仿佛刻意练过,笔画之间渗入齐鲲这个人的气质,散漫不羁,又苍劲雄健。

郁祈安一时失了神,不过以齐鲲的性子,应该不至于去郁新生面前嚼舌根,那拿她的零食算个什么回事。

她懒洋洋躺在床上,窗户与床板之间不到一米的地板上还铺着地毯,齐鲲虽然很少回来,但他的“床位”还是象征性留着。

郁祈安翻下床,躺在齐鲲的位置上,这里视野很好,透过落地窗可以将外面的夜色看个一干二净,但现在就算是她,也稍微有些拥挤。

她抬起手枕在脑后,齐鲲这家伙一天到晚到底想的是什么,为什么会敲开她家的门,为什么要留下来。

又为什么要抢她的零食......

陷入沉思她又想吃一颗泡泡糖,但齐鲲一颗都没给她剩,郁祈安阴沉着脸出去洗了几颗青提。

“强盗,小气鬼,街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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