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空气弥漫的黑夜里,发丝绾绕……
一段不能出现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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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礼然脸色微红,呼吸急促略带颤抖,微热的汗珠沿着肌肤的轮廓缓缓滑落。
慢慢睁开双眼,她适应着眼前黑暗的环境,大脑消化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心跳简直无法镇定。
周围的事物逐渐变得朦胧又清晰,她感到腹部有股沉重的压感,一扭头,便看到了睡在身旁的裴元序。
看着她熟睡的面庞,江礼然想起了昨晚睡前的对话,才意识到刚才所经历的那些,不过是过于真实的梦境。
她侧过身,听着裴元序一深一浅的呼吸声,眼神掠过她上下起伏的胸口,最终停留在她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忽然间,想与她接吻的**愈发强烈。
这想法像一根傀儡人偶的丝线,在心中缠绕、拉紧,一点一点陷入皮肤,深到骨骼。
江礼然犹如被它控制,缓慢地支起上身,朝裴元序的脸庞靠近,见她的肌肤逐步在眼底放大。
就在嘴唇快要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她停下了。
不行,不能这样。
她往后一倾,呼出一口气,决定起床去洗把脸,让自己先清醒清醒。
她轻轻拿开裴元序抵靠在她身侧的手,帮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走进浴室。
细细的水流从半开着的水龙头里淌出,她捧了把水,往脸上泼着,不经意打湿了额前与鬓角的碎发。
抽上一张洗脸巾,她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水珠,一边回到床边。
摁开放在床头的手机——5∶37。
还早,再睡会吧。
洗脸巾一丢,江礼然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生怕吵到裴元序,刚躺到床上,却听见身旁传来低吟声,哼哼的,含糊不清。
她看向裴元序,只见她蠕动着身子,直往自己怀里钻,嘴上还喃喃道:“冷……”
她贴得很近,整个人蜷缩在江礼然左侧,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江礼然想了想,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环抱住她,霎时被她冰块般的体温惊到,紧接着便伸出手去够躺在另一边床头上的空调遥控器。
她半个身子伏在她胸前,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的肩膀堵住了裴元序的口鼻。
裴元序有些喘不上气,头开始左右摆动,迷迷糊糊之中被窒息感憋醒,埋怨似的推了推江礼然。
“你压到我了。”
江礼然这才反应过来,一手急忙撑起身体,一手顺走遥控器,调高空调的温度。
“你刚刚说冷,我就想拿遥控器,把温度调高点,不小心才压到你的。”
解释完,裴元序却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是又睡下了。
江礼然躺回自己的位置,打算继续睡觉,可脑海中一直反复播放梦里的画面,每个片段都令人燥热起来,她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只能闭眼干躺着。
许久,裴元序挣扎着双眼,意识在梦境与现实之间徘徊,肚子早已咕咕作响。她使劲钻进江礼然怀里,用撒娇的语气说着:“我饿……”
江礼然无可奈何,将就任由她抱,轻声问:“要不要出门吃早餐?”
“我不想出去嘛~”裴元序哼哼唧唧地嚷着,头埋进江礼然的胸口,手不停地捣动她的睡衣。
“那我们订外卖好不好?”
似哄小孩的口吻进入耳畔,头上忽而落下温暖的手的触感,裴元序安心地闭着眼,嘴角不由得上扬。
“好~”她微微抬起头,眼睛都不睁一下,随即又把头埋下,“那你订一下。”
江礼然点点头,拿起手机打开外卖软件,随意划了几下:“你想吃什么?”
裴元序依偎在她怀里,没有作声,江礼然垂眸瞧了眼她,似乎睡得香甜,无奈之余只好随便点了些早餐。
没一会,外卖到了,江礼然轻轻地抽开手,爬起来去拿外卖。
骤然变空的体温与开关门的声音彻底吵醒了裴元序,她忽地坐起身,直愣愣地往房间门口看去。
只见江礼然从玄关处走来,手里提着个白色塑料袋,不知什么东西,裴元序茫然地看着她,脑袋里乱如麻花。
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嘴里黏黏糊糊地问:“怎么了?”
江礼然一时间被她问住,挠了挠头:“不是你说饿吗?我才点的外卖。”
“啊?”裴元序左看看江礼然,右看看那袋外卖,头歪过来歪过去,完全想不起来任何事,她眨巴着眼问:“什么时候?”
“就刚才,你说完就睡着了。”江礼然提着外卖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指弯曲指了一下。
裴元序眯着眼与她面面相觑,脑子里努力琢磨她口中“就刚才”的事情,等那抹昏沉的困意渐渐散去,才终于回忆起那些似实似虚的片段。
自己!居然!用那种方式跟礼然撒娇!
平时只会在家人面前这个样子的……
想到这些,裴元序的脸腾地红了,心里像凭空霹下一道大雷,击得她仓促地躲进被子里,把头蒙得严严实实。
江礼然望着床上那团高高拱起的被子,懵了好半天,这是又要睡下了?
她搞不懂,木然地将外卖放到桌上,打开餐盒盖,嘴上还不忘碎碎念:“我先去洗漱,早餐放凉一下,不然太烫了。”
正准备走向浴室,刹那间就听被子里传出一句闷声的呐喊:“我也要去!”
转眼裴元序便从床上弹起来,嗖地一下跑到江礼然身后,跟屁虫似的待在她后边,和她一起进了浴室。
浴室里,裴元序迟迟不肯与江礼然并肩,单单站在后面窥视着她。
见她先是从胸前的小荷包里掏出个很素的黑色皮筋,套在手腕上,接着胡乱地抓了抓发丝,拢成一个比拳头稍长一截的小揪揪。
继而一手握紧头发,一手用指节勾住皮筋,在脑后那小小的揪揪上松散地挽了几圈,最后将鬓角垂落的发丝别在耳后,拿上牙杯开始刷牙。
她的头发好像长长了些,裴元序还是第一次见她扎起头发,内心莫名其妙涌出一股怪异感,明明只是些很平常的动作而已,在她身上却别有风味。
有些……诱人?
裴元序没去细想,一昧地把这归结于人家长得漂亮,下一秒就来到江礼然身旁,抓起牙膏牙刷,乐呵呵地刷起牙来。
两人撑着洗手台,时不时透过镜子瞄向对方,忽然间,裴元序一蹦一跳地对着江礼然,指着她支支吾吾的,含着牙刷的嘴一堆泡泡,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江礼然停下拿着牙刷的手,不解地歪头看着她。
见她越说越急,左手不停地上下比划,脸颊被牙膏泡沫塞得鼓鼓的,头在江礼然与洗手池之间来回撇,那口泡沫要吞也不是,要吐也来不及的样子。
顷刻间,江礼然觉得她好可爱,不知觉地笑了起来,冲她摇了摇头后,继续对着镜子刷牙。
这下惹得裴元序更着急了,赶忙啐掉泡沫,慌慌张张喝下一大口水,把嘴巴漱干净。
没了那烦人的泡泡,她立马指着江礼然的侧脸,眼里明若晨星:“礼然,你这里有颗痣,很好看。”
江礼然正好刚放下牙杯,一听这话,她抬头看向镜子,转了转头,“哪?”
裴元序把手放到她的下颌线,轻触了下,“这里,你看。”
循着她指的地方,江礼然偏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一遍一遍扫过下颌线,可什么都没找到。
“没有啊。”她说,心里直犯嘀咕。
“你凑近点看。”
闻言,江礼然几乎要把头怼进镜子里,眼睛都眯成一条线。
默视半晌,她才看清那颗窝在下颌角内侧的痣,是一颗圆圆的,极小极小的墨点,自己平时根本没有注意到。
“我看到了,”江礼然感慨道,“好小一个。”
裴元序得意地歪着头,像是在邀功那般笑道:“好看吧?像星星一样。”
“好看!”江礼然顺着她的话回,随即带着盈盈笑意,看向她的双眸。
那双时常被羽睫遮住高光的眼眸,此刻正漾缓行的星河,笑得沁出璀璨的辉光。
这眼神,江礼然只在她身上见过,心脏突然晃荡了片刻。
你的眼睛才是真正的星星。
她想着,抿嘴憋住笑,一个转身仰起头,不疾不徐地迈出浴室。
裴元序的目光随着她的背影流去,满腹疑惑地站在原地。
“不洗脸吗?”她歪着身朝着门外问道。
只听外边传来含藏着笑的嗓音:“洗过了~”
裴元序脑袋有些发懵,缓缓扯下一张洗脸巾,扭回身子洗起了脸。
精心打理一番后,她感到胃部一阵酸疼,里面似乎翻滚着一滩酸水,啃食着胃里的每一个角落。
她不由得咬牙撑着洗手台,使劲揉着空空如也的肚子,面露难色地抵靠在墙边,大脑里嗡嗡作响。
耳鸣声滋滋啦啦地贯穿太阳穴,她捏紧拳头猛力挤压胃部,落下的病根在恍惚中有意无意地提醒着她,早些年那不忍忆起的往事。
震穿耳膜的枪响,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泪眼婆娑,紧拉她的手抚摸着,轻声唤着她的乳名:“圆圆……”
裴元序犹如被击中一般,赶紧摇了摇头,强撑着挺直了脊背。
人都死了,不要去想了。
她抬眼望向镜子,镜中的人面色奇差无比,便赶忙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尽量放松皱起的五官。
她吐出一口气,带着平淡的神情转身离开。
从浴室来到房间的桌子旁,眼前蓦然被递上一双拆开的筷子。
“吃吧。”江礼然推了推打开的餐盒,一手托着腮看她。
裴元序“嗯嗯”两声,接过筷子坐在江礼然身旁,随后夹上饺子就往嘴里塞。
她吃得很快,一个接一个,嘴里的还没咀嚼完,筷子就已伸到了下一个饺子上,连蘸水都顾不上蘸。
江礼然看得心慌慌:“慢点吃,小心噎着。”
裴元序摇摇头,含着食物口齿不清地道:“不会的。”
话音未落,她猛然咳嗽了几声,连连顺了顺胸口。
“你看吧。”江礼然嘟哝着,拿起桌上的豆浆转悠着吸管,递到裴元序面前,“咯,喝点豆浆。”
裴元序没说话,对着吸管就是一阵暴风式吸入,全然不在意这会的形象。
直到胃部的痛感逐渐消失,脑内那些纷杂的画面也随之散去,她才慢慢小口地吃着饺子。
见状江礼然放下了心,收回轻飘飘的豆浆纸杯,趴在桌上看着裴元序,满脑子都是“可爱!”
饭后,两人跟随着学校的队伍来到考点处。
清晨的天气一如既往地热,吹来的风中裹着一股股浓浓的热浪,远远望去地面似乎都在冒烟。
江礼然被强烈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睛,紧锁着眉头抱怨道:“好热啊,还没考就受不了了。”
裴元序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进去好好发挥就行,我先去考场啦!”
她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融进熙攘的人群中。
江礼然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鬼使神差想到了昨晚的梦境,梦里裴元序搂住她的头,在她耳边喘着轻气说着:“我爱你。”
啊……我真不是个人,元序把我当好朋友,我却在这里意淫她,脑子里能不能不要再想这种事了!
江礼然懊恼地敲了敲脑瓜,低下头快步朝考点走去,愧疚感仿佛化成一团浓黑色的烟紧跟她而去。
考场门口,监考老师拿着金属探测仪检查考生有无携带违禁品,四周紧张的氛围驱散了那团黑烟,江礼然终于把所有事都抛之脑后,静下心考试。
准备工作完毕后,广播里响起打铃声,瞬息间,翻动试卷与纸笔划过的声响簌簌回荡着。
考试内容很难,但幸好都是元序教过她的,她笔下生风地写着答案。
写完作文,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她仔细检查着答题卡,心却不由自主地飘到裴元序身上。
她的一颦一笑,她存着凉意却又温暖的怀抱,她那些突袭的亲密接触,她的撒娇……
处处都牵动着江礼然的神经,摇动着心中那颗小小的铃铛,以至于做出那个荒诞且瑰丽的梦。
江礼然鼻息里长叹一口气,夹着笔的手顺势抵靠在下巴上,呆望着答题卡。
她倒也明白,裴元序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基于她们是朋友,她不可能喜欢女孩子,自己也没有优秀到让人家心动的程度。
曾经,她对自己的性取向很坦然,与她熟识的人无一不知晓,可现在……
大家都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了。
决定生死的考场上,江礼然坐着出神,脑内层层浓雾将时间滞留在此,这十五分钟好像有一辈子这么长,怎么熬都走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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