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和姐姐告别时，沈辞硬是塞给她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刚买的蜜桃布丁和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一件浅灰色的薄款针织开衫，一条米白色的直筒裤，都是沈辞特意挑的中性款，既不会暴露女生身份，又比训练服舒服。
“路上小心，回基地早点休息，别再熬夜加练了。”沈辞拉着她的手，反复叮嘱，“明天训练记得穿队服，别让人看出破绽。”
“知道啦姐姐，你也早点回去，黄学长还在等你呢。”沈念笑着点头，把帆布包挎在肩上，转身往基地的方向走。
夜色已经很深了，苍穹竞技中心附近的街道上行人寥寥，路灯的光线柔和地洒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沈念加快了脚步，心里有点小紧张——她现在虽然穿的是中性款衣服，但卸了妆，洗去了发胶，头发柔软地贴在脸颊，眉眼间的凌厉褪去，和赛场上那个短发利落的“Nia”差别不小，她怕遇到基地的人，暴露身份。
基地的正门有保安值守，登记起来麻烦，沈念干脆绕到了后门。后门平时很少有人走，只有工作人员偶尔会从这里进出，门口没有保安，只有一道需要刷卡才能打开的铁门。沈念掏出青训营的门禁卡，刷开铁门，正准备闪身进去，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陆执刚结束和张经理的通话，手里还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赛后数据报表。他本来打算直接回宿舍，却远远看到后门方向有个人影，动作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被人发现。
出于好奇，他停下了脚步，站在阴影里，目光落在那个人身上。
先是看到一个帆布包的轮廓，挎在纤细的肩上，显得有些不协调——青训营的男生大多背着电竞外设包，很少有人背这种小巧的帆布包。然后是身影，比他印象里的Nia似乎更单薄些，走路的姿势带着一种女生特有的轻盈，不像男生那样步伐沉稳。
那人刷开铁门，侧身往里走时，路灯的光线刚好落在她脸上。
陆执的目光顿了顿。
那不是赛场上那个眉峰凌厉、刻意压低嗓音的“少年”Nia。
洗去发胶的短发柔软地贴在额前和脸颊，长度刚到下巴，发尾有些自然的弧度，衬得脸型愈发小巧。没有了阴影粉修饰的轮廓，眉眼显得格外清秀，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眼神里带着一丝刚放松下来的疲惫，还有一丝藏不住的雀跃，像个刚得到糖果的小姑娘。
她的皮肤很白，在路灯下几乎透着光，和平时训练时被灯光晒得略显暗沉的样子截然不同。身上穿的不是破锋的黑色队服，而是一件浅灰色的针织开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领口，下身是米白色的直筒裤，裤脚刚好遮住脚踝，配着一双白色的板鞋，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柔和，完全没有了赛场上的锐利感。
陆执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疑惑。
这是谁？为什么会用青训营的门禁卡刷开基地后门？
他盯着那个身影的背影，看着她快步走进后门，消失在基地的阴影里，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那个侧脸，那双眼睛，明明和Nia有七分相似，可气质却天差地别——Nia沉默寡言，身上总有一种紧绷的疏离感，而刚才那个身影，柔软、鲜活，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少女感。
难道是Nia的亲戚？或者是青训营某个队员的朋友？
可青训营有规定，非队员不得在夜间进入基地，更不可能持有门禁卡。
陆执站在路灯下，手里的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去。他想起赛场上Nia的表现，想起训练时Nia刻意压低的沙哑嗓音，想起自己今天拉起他的手向台下观众示意的时候他略微的抵触——那些曾经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像碎片一样在脑海里拼凑起来，形成一个大胆又荒诞的猜测。
他拿出手机，翻出青训营的队员名单，找到Nia的资料——性别：男，年龄：16，籍贯：安平。资料上的照片是Nia刚进青训营时拍的，短发利落，表情严肃，和赛场上的样子别无二致，可和刚才那个身影比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陆执收起手机，转身往基地里走。他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沿着宿舍区的小路慢慢往前走，心里的疑惑像藤蔓一样疯长。他想再遇到那个身影，想确认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基地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从训练室传来的键盘敲击声，那是还有队员在加练。宿舍区的路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光线柔和，照亮了小路两旁的绿化带。陆执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前面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正快步往青训营的宿舍楼走，帆布包挎在肩上，脚步轻快，偶尔还会低头摸一下包，像是在确认里面的东西没掉出来。
陆执放慢了脚步，远远地跟着她，不敢靠太近，怕被发现。他看着她走进青训营的宿舍楼，看着她刷卡进了楼道，心里的疑惑更深了——青训营的宿舍楼只有队员才能进入，这说明，那个身影，大概率就是Nia。
可Nia明明是男的，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
陆执站在宿舍楼下，抬头看着青训营宿舍楼的窗户，心里翻江倒海。他想起第一次在青训营看训练赛时，Nia那惊人的手速和反应；想起制定训练计划时，Nia认真记录的样子；想起比赛时，Nia失误后慌乱却又快速调整的模样；想起自己牵起Nia的手时，掌心传来的细腻触感——那根本不像是男生的手，反而像女生的手，纤细、柔软。
无数个细节在脑海里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结论：Nia，可能是个女生。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陆执站了很久，直到青训营宿舍楼的灯光陆续熄灭，才转身往一队的宿舍区走。他的脚步有些沉重，心里的疑惑和好奇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回到宿舍，陆执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调出了Nia的所有训练数据和比赛录像。他一遍遍地看着。
陆执在《双锋对决》职业圈摸爬滚打近十年，比谁都清楚这个双人硬核竞技项目里男女选手的天赋与生理差异 —— 这差距不亚于那些比拼力量或者速度的传统体育项目，从不是 “性别歧视” 能轻易概括的。传统赛事里男女分设赛制，本质是生理机能的客观壁垒：男子选手的爆发力阈值、耐力续航上限天然更高，即便同是顶尖水平，男女选手的物理极限始终存在难以逾越的鸿沟。
当然不是没有例外 —— 他曾在体育新闻里见过，有过一个美国女子体操运动员的跳马的一跳，以及自由操的技巧串能达到男子组能达到单项决赛的水平啦，或者一些俄罗斯女队的花滑女单选手的技术分放在男子组也能上领奖台，但那都是天赋突破生理极限的凤毛麟角，是可遇不可求的奇迹。
但是自己眼前的这位好像，似乎，天赋太强劲了。他想起青训营训练赛录像里，她 0.1 秒内精准预判敌方走位的反应，400 APM 里零冗余的操作帧，还有高压局慌神后 0.3 秒内修正的连招 —— 这份纯粹的操作精度和反应天赋，强到让他忍不住猜想：或许这个 “少年” 真能靠技术硬实力，压制住联盟里最惊才绝艳的男选手。所以陆执还是觉得自己眼花看错了。
第二天一早，陆执特意提前去了训练室。他以为自己来得够早，没想到沈念已经到了，正坐在机位前调试设备，身上穿着黑色的队服，头发用发胶固定得利落，眉峰刻意压低，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略显羞涩的少年Nia。
看到陆执进来，沈念下意识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平静：“V神，你来了。”
她的声音依旧是刻意压低的沙哑嗓音，和昨晚那个在路灯下的身影判若两人。
陆执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试图从她的眉眼间找到昨晚的痕迹，可看到的只有熟悉的疏离和谨慎。他收回目光，走到自己的机位前坐下，假装不经意地问：“昨晚回去得挺早？”
沈念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鼠标，声音有些发紧：“嗯，有点累，就早点休息了。”
“是吗？”陆执的目光落在她放在桌角的帆布包上——正是昨晚她挎在肩上的那个，“包里装的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些换洗衣物和姐姐给的零食。”沈念的声音更低了，心里有些紧张，怕陆执发现什么。
陆执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打开了电脑。他看得出来，沈念在紧张，这种紧张不像是平时训练的紧张，更像是怕被发现秘密的慌乱。
一整天的训练，陆执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沈念。她训练很认真，专注于屏幕，很少说话，偶尔调侃，也只是简单回应几句，尽量避免过多交流。休息时，她会拿出帆布包里的蜜桃布丁，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小口吃着，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像只偷偷藏起食物的小松鼠。
晚上，陆执特意去找了张经理。
张经理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他正在整理赛后的宣传资料，看到陆执进来，笑着站起来：“Vale，你来了？坐，正好我想跟你聊聊后续的宣传计划，这次比赛赢了，关注度回升了不少，很多赞助商都在找我们谈合作。”
陆执坐下，接过张经理递来的水杯，没有直奔主题，而是先聊了聊比赛的情况，又说了说接下来的训练计划。张经理说得兴致勃勃，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等张经理说完，陆执才看似不经意地问：“张经理，青训营最近有没有招新？”
“招新？”张经理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暂时没有，青训营现在的人数刚好，等赛季结束后可能会考虑扩招。怎么了？你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没有，就是随便问问。”陆执顿了顿，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青训营名单上，“对了，青训营有招女选手吗？”
张经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女选手？没有啊。”
他拿起青训营的名单，翻了翻，递给陆执：“你看，青训营从成立到现在，招的都是男生，从来没有女选手。联盟里女选手本来就少，青训营的训练强度大，很多女生扛不住，而且家长也不太愿意让女孩子来打电竞，所以我们一直没招过。”
陆执接过名单，目光扫过上面的名字，Nia的名字赫然在列，性别一栏写着“男”。
“确定没有？”陆执又问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确认。
“当然确定啊。”张经理笑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事儿我能记错吗？青训营的每一个队员都是我亲自审核的资料，绝对没有女选手。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为什么会觉得青训营有女选手？”
陆执没有回答，只是把名单还给张经理，心里的猜测彻底得到了证实——Nia，确实是女生，而且她隐瞒了性别，女扮男装进了青训营。
他站起身，对着张经理点了点头：“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张经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好，你也早点休息。”张经理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满是疑惑，不明白陆执为什么突然关心起青训营有没有女选手。
陆执走到训练室门口，里面已经没人了，只有沈念的机位还亮着一盏小灯——她又在加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