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粮草

朝中如今无人,荀辜还是明面上的丞相,杀他恐让现今的局势雪上加霜。因而愫愫暂且留了他一命。

适才出声拆穿荀辜的是陆归隐,因当年平反长公主叛乱有功,一直在兵部做事。这些年表面上虽是个中立之人,但荀辜知道他暗地里却是在为方家监视他。既已在朝中站了队,今日他一番话就不会是平白说的方家……是要舍了他这个棋子,要夺权上位了……

新皇之前,不也是姓方么……

荀辜心抖了抖,茶水溅了一手都恍然不觉。方怀之手段狠辣至极,他与虎谋皮这么多年知道他太多底细,他要是坐上了那个位置,哪还会留他的命在?

现今之计,只能是一个跑字了。

下了决定之后,荀辜一刻不敢在都城多待,只带了几个信任的侍卫和傍身的钱银,趁着午夜南逃去了,唯独将军令落在了府里。

愫愫坐在太师椅上,端详着这枚令牌。

令牌较之前世要新许多,也不见那道剑痕。荀辜这个丞相没有白当,知道自己背不起这个亡国之将的罪名,便将这烫手山芋让给别人。

他既如此慷慨,她若不收,岂不是对不起他这番心意?

门外月玲拿着一叠地契走了进来,她在正对着愫愫的榻上坐下,笑道:“这些软骨头,半年前还说多少钱都不卖地,这会儿仗都还没有打到呢,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她顺势躺下,喜滋滋数着手里的一叠地契,只好便宜我咯。”

愫愫笑:“你就不怕都城有一天真的被攻破了?”

“这不还有你么?”她一只手撑在后颈,目光偏了偏,投向她,“这都城若连你都保不住,大周攻下江南也是迟早的事。”

“对了。”月玲忆起路上侍女告知她的事,从榻上坐起,“我的人在城里打听了一圈,没打听到任何有关方怀之的消息,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

“那些方家人呢,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方怀之的亲信之人倒是不知,但我敢笃定大多数方家人都不知晓方怀之的去向。”她走到愫愫身边坐下,拿了一块糕点便吃边道,“方家表面上风平浪静的,里头都乱成一锅粥了。”

月玲咽下嘴里的糕点,又捻了一块,“唔,好吃,萧姑娘做的?”

“我做的,晋平在宫里。”

闻言她忙拍掉手里的糖屑,惊异地站起:“慢着,你说她在宫里?宫里那么多豺狼虎豹,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就算再多豺狼虎豹,这位子她也要坐住了。”愫愫漫不经心擦着手里的剑。

“你的意思,是打算……”

“不好么?他方怀之能找到一个身份不明的文嘉太子,为何我就不能?”

“晋平乃是皇后所出,让她去坐那个位置自是名正言顺,不过姐姐打算如何对付方家?那方怀之可不是个善茬。”

愫愫沉吟片刻,又问:“你说,方怀之已经五日未回方家了?”

“可不,连身边的暗卫都寻不到人。姐姐打算如何做?”

愫愫正思量着,忽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萧棋拖着个人走了进来。

“在下方才进来,就见此人鬼鬼祟祟躲在大门外,形迹可疑。问他身份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我便将他带进来听您处置。”

愫愫俯下身,目光在他脸上游移片刻。

一触及她的目光,地上的人立刻慢吞吞地低下头,不肯直视她的眼睛。

“方怀书?”

“赵,赵姑娘……”

愫愫后退半步,坐在椅子上。

“谁让你过来的。方怀之?”

“不,不是……”他声音讷讷,不知在惧惮些什么,手指一下一下磨着手里的卷轴,脑袋低得恨不得埋进地里。

见他支支吾吾,她也少了几分耐性,“你说不说,不说就滚。”

“我说,我说。”方怀书紧咬的腮帮子猛得一松,将手里的卷轴往前一送,如同慷慨赴义一般,“这是那人要我给您的,我,我也是被逼的!”

愫愫嘲讽地笑了笑,从他手里接过,展开卷轴,唇边的笑意一点一点淡了下去。

方怀书伸直了脖颈,想看看卷轴里写的什么,但眼睛还没有瞄到,腿上先受了萧棋一脚。

“赵姑娘,信里可……可有提到我家家主?”

“提到了。”愫愫平静地将卷轴一点一点卷好。

方怀书眼中的希冀重新亮起,“那,那我家家主如今在何处?”

愫愫并未回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他眼底的希望燃烧,又一点一点化成冷烬。

方怀书颓然地跌回地上。

“你在朝堂上逼晋平出嫁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何曾想过……

他心底弥漫着化不开的苦涩,有方家做靠山,他如何也想不到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那个人……

想起那抹白影,他的心弦不由得一颤。

“滚吧,方怀之死不了。”

当年在战场上厮杀了大半辈子的少年将军,怎会说死就死了。若真死了,也是活该。

愫愫手指抚着卷轴的纹路,过了会儿忽而意识到什么,又把卷轴嫌弃地丢开。

一张巴掌大的画从卷轴夹层掉了出来,愫愫附身拾起。

正面是一幅墨兰图。

一场风雨洗练,水气尚未褪却,叶梢的雨滴将落未落,水面已生涟漪。圈圈绕绕,如同作画者晦隐的心思,畏首畏尾,切切又私私。

背面是一行小字,用的是她喜欢的小楷。

阿愫,不要不理我。

愫愫面无表情地将画揉成了纸团,顿了顿,塞进怀里。

哼。

苦肉计。

·

她走出门,正巧遇见萧棋来找她商议军事。连续几天的调兵让他脸上十分疲惫,脸色苍白,眉宇萦绕着几丝郁愤。

他刚从军营回来。军营这几日很不安宁,前几日就有一批人叛逃南下没有抓住,今日晨起倒是抓到一个刺头,岂料一群人为了替他说情,连晨练也不上了,非要他放人。

萧棋愤愤道:“这群人,简直不堪为大诏子民!平日里就是一盘散沙,如何能打胜仗?”

“倒也不用担忧。”

“怎么说?”

愫愫神秘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大周来势汹汹,又做足了充分的准备,这几日攻陷数座要塞,萧寅明白大周是打定了主意要灭了大诏,明面上要公主和亲,背地里也训练了不少兵马打算西逃。萧寅一死,这些人也没了着落,纷纷回家耕作去了。这些人训练了多年又正值壮年,愫愫将他们寻来,与萧棋的兵马放在一处。至于军营的人,愫愫则另有安排。

和亲虽然让大诏丢了面子,但的确是目前缓和危机最好的法子。

翌日一早,愫愫就领着一千军马护送和亲的队伍向北而去。一路快马加鞭,连行三日未歇,直到第四日凌晨才在一处山谷休息。

愫愫撩开帘子先下,将马车上的人扶下来。

“赵姑娘。”

“嘘。”

愫愫撩起他盖头一角,轻轻道:“有人。”

浼娘略略点头,压低声道:“我可像个公主?没有露馅吧?”

“放心,像得不能再像了。”浼娘自小就被云水间拿女儿家教养着,步态姿仪挑不出错来,只要不说话,旁人不会多想。

“你且再忍忍,最迟两日,他们便要动手了。你放心,是我将你找来的,定会护你安稳。”愫愫放下了红盖头。

视线重新被红绸遮蔽,浼娘默了默,道了声好。

“将军!”

马蹄声疾,夜色中一个士兵骑马奔来,重重跌在地上。

“咱们的粮草被劫了!”

“什么?”愫愫脸色一变,“什么人干的!”

“夜里在下没有看清楚,但看他们出手不凡,肯定不是山上的土匪!将军,我们怎么办!”

“既然如此,就先在这山谷上扎营,备好粮草再说。传我的令,扎营!”

“我们,不去把粮草追回来吗?”

“你既说他们不是土匪,想来就是这附近的大周兵马了,我们如今势单力薄,如何与人相斗?休要多言!”

那士兵迟疑片刻,上马传令去了。

于此同时,大周的营帐里。

“她没有派人来追?”

“没有!”

“怎么会,这可是粮草,这周围都是荒郊野岭,她去哪儿弄粮草?哥哥,这女人不会是知道有人给我们通风报信了吧!”

“不可能。”拓跋晟立刻摆手,“我们虽和方家合作多年但从未出过什么差池。再说,她能懂什么战术,竟然能想出在和亲队伍上动手脚这种蠢主意。哼,我看,不出三天,她就要树倒猢狲散了!”

拓跋越哈哈一笑,“也是,女人能做什么大事。”

一转眼却已是三日之后了。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山谷中水流激越,声势震天。身处山谷中虽然缺粮,但好在野物颇多。愫愫让他们将这些野物在营中圈养起来,于是一众人也不操练了,齐齐去山野中逮兔子。

他们已经被大周人围在这山谷内三日了,心里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又冒了出来。萧棋晚上点人数,发现又少了三四个。

此时军营很是安静,但只需越过山梁,就能看见大周灯火通明的营帐。拓跋越和拓跋晟两人对坐着,一口一口浅尝着。

就在这时,一声轰隆仿佛从天上炸开。

天地为之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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