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科技”那间小小的仓库，仿佛成了一座被围困的孤城。窗外是江城一如既往的车水马龙，窗内却弥漫着一股近乎凝滞的低气压。赵胖子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有限的空间里来回踱步，手机几乎长在了耳朵上，通话内容从最初的据理力争，到后来的恳切挽留，再到此刻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愤怒。
“王老板，我们合作这么久……什么？他们又降价了？还承诺送硬件？……行，行，我知道了。”
他重重地挂断电话，把手机摔在沙发上，双手插进本就稀疏的头发里，声音沙哑：“‘迅捷’这帮孙子……他妈的疯了！为了抢‘蓝贝壳’网吧，报价只有我们的一半！还白送两台收银机！这他妈是做生意吗？这是要跟我们同归于尽！”
陈序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不断下滑的客户留存数据曲线和触目惊心的红色预警。吴老板的“优家”便利店虽然暂时稳住了，但另外两家规模不小的网吧和一家刚谈妥的奶茶分店，已经明确表示下个周期将转投“迅捷科技”。公司账户里因为“蜜语茶香”项目刚充盈起来的资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照这个趋势，最多再支撑两个月，连这间仓库的租金和服务器费用都将成为问题。
现实的冰冷，远比游戏里BOSS的刀锋更让人窒息。这不是一次战术失误可以释放灵魂重来的副本，这是一场输了就可能万劫不复的生存之战。
“小陈，你说……咱们是不是当初……选错了？”赵胖子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里面除了愤怒，更深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拒绝三百万收购的豪情，在残酷的生存压力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陈序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击着，发出单调的嗒嗒声。他也感受到了那巨大的压力，仿佛整个城市的重量都压在了他年轻的脊梁上。但他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赵哥面前倒下。
“赵哥，”陈序的声音有些干涩，却异常平稳，“路是我们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现在还没到认输的时候。”
他切换了电脑屏幕上的画面，调出了之前应对“迅捷科技”的策略草图。在“寻找差异化突破口”和“技术壁垒”两项上，他重重地画了两个圈。
“价格战我们打不起，但技术战，他们玩不起。”陈序的眼神重新聚焦，闪烁着属于技术偏执狂的锐利光芒，“赵哥，你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基于销售数据的‘智能采购建议’和‘动态定价’模型吗？”
赵胖子愣了一下：“记得是记得……但那玩意儿不是还在测试，准确率一直上不去吗？”
“之前是数据量不够，算法也需要优化。”陈序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现在，我们有几个稳定客户的数据积累，我想……赌一把。集中我们剩下的所有资源，包括我准备给自己换电脑的那笔钱，全部投入到这个功能的攻坚和云服务器的扩容上！我们要在‘迅捷’还在用价格泥潭困住我们的时候，偷偷把‘炮台’架起来！”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这意味着在未来一两个月内，公司将没有任何缓冲资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尚未完全成熟的功能上。成功了，或许能绝地翻盘；失败了，就真的弹尽粮绝。
赵胖子看着陈序眼中那股熟悉的、如同在游戏里面对绝境时也不肯放弃的火焰，一咬牙，脸上的肥肉绷紧了：“妈的！老子陪你赌了！大不了从头再来！你说，要我怎么配合？”
“两件事。”陈序语速加快，“第一，你去找吴老板和周总监，跟他们坦诚我们目前的困境，但不要乞求。直接告诉他们，我们正在研发一项能直接帮他们提升利润、降低损耗的‘秘密武器’，希望他们能给我们最后一点时间，并且允许我们深度接入他们的历史销售数据用于模型训练。这是‘信任’的最后一搏。”
“第二，帮我挡住所有其他的干扰，包括那些犹豫的客户。我要闭关，最短时间内，把这个功能做到可用！”
“好！”赵胖子重重一拍大腿，仿佛要把所有的沮丧都拍散，“外面交给我！你就安心搞你的‘大杀器’！”
就在陈序在现实世界中决定“背水一战”的几乎同一时间，《苍穹世界》的“冠军的试炼”3V3竞技场，也进入了白热化的中段冲刺阶段。陈序的“序章”、林知夏的“霜月”和“暗影之舞”的潜行者组成的“玻璃大炮”队，凭借其诡异的战术和越来越默契的配合，积分一路攀升，已经进入了服务器前一百名的行列，引起了不少关注。
然而，真正的考验此刻才降临。他们匹配到了一支几乎不可能战胜的队伍——由服务器PVP天花板级别的玩家，“战神”铁山带领的“铁三角”队。铁山是著名的战士玩家，以其恐怖的爆发力和如同磐石般的生存能力著称，他的队友一个是服务器最顶级的戒律牧师“圣言”，另一个则是同样声名在外的奥术法师“星空之下”。这支队伍装备、技术、配合都近乎完美，是本届冠军最有力的争夺者之一。
竞技场倒计时开始，隔着魔法屏障，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打不了……真的打不了。”“暗影之舞”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铁山一个就能扛我们仨半天，牧师根本打不死，法师爆发比我们还猛……”
林知夏也沉默了。实力的差距，有时候不是靠战术就能完全弥补的。
陈序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对方的阵容上，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硬碰硬，十零开。必须出奇招！必须找到那个唯一的、稍纵即逝的胜机！
“听我指挥。”陈序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放弃一切常规打法。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奥术法师‘星空之下’。”
“怎么可能？牧师肯定会保他！”“暗影之舞”质疑。
“所以，我们要创造一个牧师‘保不住’的瞬间。”陈序快速布置战术，“开场，暗影之舞，你直接‘潜行’贴对方牧师‘圣言’，不要攻击，就给他压力，逼他交掉第一个‘恐惧’或者‘守护之魂’这类关键保命技能。霜月，你开局直接对着铁山读‘变羊术’！”
“变铁山？他肯定秒解啊！”林知夏也疑惑了。
“就是要他解！”陈序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解控的瞬间，会有公共CD（公共冷却时间），而且注意力会短暂被吸引。就在那一秒，我会全力爆发打‘星空之下’，霜月，你放弃所有读条技能，用瞬发的冰枪和冰环，配合我打一波极限压血！暗影之舞，看到我标记，立刻放弃牧师，所有控制技能全部交给法师！我们要在铁山反应过来、牧师第二个保命技能转好之前，把法师按死！”
这是一个刀尖上跳舞的战术！将所有赌注押在开局几秒钟的爆发上，容错率为零！任何一个环节慢了0.1秒，或者对方反应超出预期，他们都会瞬间崩盘。
倒计时结束！战斗开始！
“暗影之舞”如同鬼魅般消失，直扑对方牧师“圣言”。“圣言”显然经验丰富，立刻后撤，同时身上亮起预防偷袭的护盾。
林知夏的“霜月”抬手，耀眼的变形术光芒射向如同重型坦克般冲来的“铁山”！
果然！“铁山”几乎在变羊术生效的瞬间就使用了徽章解除控制，怒吼着发动“拦截”，冲向林知夏的“霜月”！
就是现在！
陈序的“序章”动了！【龙翼突袭】！目标直指躲在铁山身后、正准备吟唱奥术弹幕的“星空之下”！同时，他在语音里嘶吼：“打！”
林知夏反应极快，几乎在陈序动身的同一刻，放弃了对铁山的任何应对，所有瞬发法术如同冰雹般砸向“星空之下”！
“暗影之舞”也毫不犹豫，放弃了对牧师的骚扰，【暗影步】贴近“星空之下”，【肾击】！【锁喉】！
三人的攻击，在电光火石之间，完美地汇聚在一点！
“星空之下”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疯狂、如此不计后果地全员扑向自己！他身上的法师护盾如同纸糊般破碎，血量瞬间见底！
“保护法师！”铁山的怒吼和牧师“圣言”匆忙抬起的治疗之手几乎同时到来！
但，晚了那么零点几秒！
陈序的“序章”打出了最后一个关键的【影袭】！
“星空之下”的奥术法师，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轰然倒地！
率先击破一人！
“漂亮！撤！风筝他们！”陈序立刻下令。
失去核心输出点的“铁三角”队，虽然依旧强大，但攻势已乱。陈序三人利用机动性，艰难地与剩下的铁山和牧师周旋。最终，虽然“序章”和“暗影之舞”相继倒下，但林知夏的“霜月”凭借最后时刻精准的冰箱和闪现，拖到了比赛时间结束！
根据竞技场规则，存活人数多的一方获胜！
胜利！
屏幕上跳出这两个字时，语音频道里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暗影之舞”语无伦次的狂吼！他们竟然赢了！赢了服务器最顶尖的队伍之一！
“我们……做到了？”林知夏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嗯。”陈序只回了一个字，却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这场胜利，太过惊险，太过极致。
但它的意义远不止于积分。它证明了，即使在绝对劣势下，凭借精准的洞察、孤注一掷的勇气和毫秒不差的执行，依然可以创造奇迹！
退出游戏，陈序看着电脑屏幕上那条依旧在下滑的客户数据曲线，眼中却不再有彷徨。
现实中的“背水一战”，与游戏里的“绝境翻盘”，在这一刻完成了精神上的叠印。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坐直身体，双手放回键盘。屏幕上的代码编辑器再次亮起，那些复杂的算法和模型，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冰冷的符号，而是他即将在现实战场上，向“迅捷科技”发起致命反击的——最强技能。
弹药已然上膛，只待最终的吟唱完成。无论是游戏还是现实，他都不会坐以待毙。这一战，他必须赢，也一定能找到赢的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