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睚眦必报

洛衔霜推开门,下意识拉着秦姝言往后退了半步,下一瞬就见扑面而来的灰在几缕漏下来的光里飘飘转转。

“洛家的宅子还留着啊?”

洛衔霜想了想,想起来秦家灭门的缘由,明白了秦姝言下意识的疑惑是来自于什么。洛衔霜淡淡地笑了笑,说:“是啊,就是早荒置了。”

洛衔霜话锋一转,道:“跟紧了哦,别踩着什么不该踩的了哦。”

秦姝言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道:“怎么了?”

洛衔霜含笑道:“以前喜欢些机关什么的,不知道现在能不能用。所以安全起见,别乱走哦。”

“你还记着啊?”秦姝言稍微有些不信——也许是挺洛衔霜这种语气开玩笑开多了吧。

洛衔霜知道秦姝言不信,所以很认真地解释:“也就几年而已,这里面每一处都是我亲自设计了亲自布置的诶。”

秦姝言点点头,俨然就是信了洛衔霜。

“没关系,你会救我的,不是吗?”秦姝言听了会儿才歪头看着洛衔霜,说着,“洛大小姐。”

洛衔霜也瞧着她,不由弯起了眉眼:“是是是,我会带你走的。”

秦姝言牵着洛衔霜,步步紧跟。洛衔霜没说话,所以秦姝言也就有时间分神想想当年洛衔霜一个人趴在桌边画草图,再一点一点自己布置的场景。

也许是夏末的夜晚吧,洛家种的这些树挺招蝉的,所以应当该有蝉鸣声声在穿堂风里传递。

被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飘飘转转也许会正好落在窗台上;案上的书卷兴许也会被吹动,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洛衔霜用砚台或者别的什么压住吧。

若是画不出来,那她应该会咬着笔的末端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这是许久以来的朝夕相处里秦姝言注意到的,洛衔霜深度思考些什么的时候就爱这样。

“姝言,过来。”洛衔霜说话还是始终带了几分笑意的,她拉着秦姝言,转身看着她。

秦姝言愣了片刻收回神来,跃向了洛衔霜,后者稳稳当当接住她抱在怀中。

洛衔霜稍稍抬眸看向秦姝言,片刻后皱眉很认真地计较:“你为什么比我高点?”

“我鞋子就比你高些啊,不然也就比你高了最多一寸。”秦姝言一时失笑,哄着洛衔霜。

洛衔霜松开手,盯着秦姝言,片刻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秦姝言都还没看清楚洛衔霜便将秦姝言打横抱起,跨向了另一边。

洛衔霜把秦姝言放下,抬手蹭了蹭鼻尖,道:“其实吧,就是,也不一定非要老老实实过那个机关的。”

秦姝言:“……”

秦姝言瞪着洛衔霜,道:“那你还飞带着我过去?”

洛衔霜赶紧凑近些环住秦姝言瞪着手撒娇,想借此就蒙混过关:“哎呀,不是没过完吗?再说了,你不想多陪我待一会儿吗?”

“……”秦姝言片刻无言,最后又一次选择了妥协:“好好好,那你当时设置这个的意义在哪?”

洛衔霜想了想,说:“本来是给我爹设的啊,不然为什么我每次都早回来,就是提前试一试机关,看心情加设些。”

秦姝言不禁笑笑,说:“你怎么能够逃过被打的?”

“哼,我娘跟我是一路人哦,有的时候都是她悄悄给我出主意的。”洛衔霜说起这些事,颇为得意。

秦姝言眼前不由闪过洛衔霜笑着在一边看戏,看着危险就往另一个有些相像的人面前跑,得意洋洋地看着洛将军无可奈何的场面。

她牵住了洛衔霜的手,说:“好好好,前面没有了吧?”

洛衔霜这一次很认真地摇了摇头,她倒是一贯见好就收。

两人溜溜达达晃到了宅里的小型演武场,秦姝言停下脚步,问:“你们武将之家都这样吗?福利非得有个地方专门练武?”

洛衔霜倒是不奇怪,道:“也许吧,不过这个肯定没军中那些正式,就是辟了处地方练练罢了。”

秦姝言倒也觉着正常,说:“陪我练练?”

洛衔霜看向一边剑架上竟还摆着几把剑,便问:“敢不敢玩,真刀实枪的?”

秦姝言含笑接茬,说道:“扔一把过来?”

洛衔霜没取剑,拔了拔剑出鞘就抛给了秦姝言,后者抬手接过,随手比划了几下试试。

洛衔霜自己拿了把剑,慢慢走过去,也不做预告就刺向秦姝言。

若是早些时候,洛衔霜还会提示一下秦姝言,但这么些日子以来,洛衔霜没事就陪秦姝言练习,两人都对出其不意这一招格外熟悉了。

最开始的时候甚至还是秦姝言开的头。

那天练完了剑,洛衔霜便坐在石桌边上喝水,秦姝言慢慢悠悠走过来,看洛衔霜没放着木剑,突然思绪一转,掂了掂手中的剑,抬手就向洛衔霜刺去。

洛衔霜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就去挡了。

不知道到底是洛衔霜从来都留着几分,还是秦姝言自己天分高,那一天这场,还是秦姝言赢了几招。

从那之后秦姝言跟洛衔霜过招都要自信的多,洛衔霜也逐渐试着少收敛些,让秦姝言跟她对招的难度慢慢加上来。

秦姝言眉眼一凝,很快进入状态接招。

接连过了十来招,两人仍然不分胜负,洛衔霜略微勾起了几分唇角,打算以退为进,秦姝言看出洛衔霜的意图,知道自己练的剑法重在于攻,便还是接着上前。

这一瞬里,洛衔霜和秦姝言的身形,似乎与很多年前另外两人逐渐重合了。

在许多年之前,在同样的地方,洛将军和那位将军夫人也时常在这里过过招,两套截然不同的剑法,也在有些时候找到些相似之处。

而在多年之后的此刻,再一次有了两个人一同比剑,相同的剑法,同样不分胜负,不过是换成了洛衔霜和秦姝言罢了。

——更多的什么不同,或许就只是时过境迁,不管是比剑之人的心境,或是比剑之人所处的地位都不一样了。

最后,洛衔霜手中的剑抵上秦姝言的咽喉,离了大概几寸洛衔霜便收了手,秦姝言却趁着洛衔霜停手,挡开洛衔霜,将自己的剑架上了洛衔霜颈侧。

洛衔霜盯着秦姝言,过了会儿笑起来,收了剑,说:“跟你说的什么你倒是都记得清楚得很啊。”

秦姝言放下剑,跟洛衔霜一起走到一边拔剑放好。秦姝言含笑道:“是啊,你自己说的,刀剑过处没有后悔余地,在解决对手之前,迟疑和收手都是给对方留的机会。”

洛衔霜不答话了,她放下剑,注意到自己手上有灰,便也不去牵秦姝言了,拍了拍手洛衔霜才说:“好好好,我说的。不过我心软,不也只对于你吗?”

秦姝言眼里盛着笑,说:“那我也没关系,对外的时候,我的刀锋也不会向你啊。”

“嗯。”

两个人走到后院去,才总算到井旁打起水洗了洗手,洛衔霜转头看着秦姝言,这一次秦姝言却比她快一步,先就把水甩向洛衔霜,洛衔霜一时没躲开,闭着眼往后仰,赶紧就把自己没干的手也甩向秦姝言。

秦姝言没躲,拉住了洛衔霜的手,免得她摔了。

洛衔霜接力站好,笑着说:“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的?”

秦姝言哼了一声,说:“你刚才想干什么自己没点数是吧?”

洛衔霜抿着嘴,以沉默表示自己的反对,秦姝言补充道:“我这只是叫,线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洛衔霜没有来觉得这句话也很熟悉,像是自己不知道哪一次闹秦姝言的时候狡辩说的。

洛衔霜:“……”

有时候吧,就是觉得记性太好了也不是件好事啊。

洛衔霜没想好自己下一套说辞,秦姝言的注意就移到了一边的秋千上了。

洛衔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说:“看那个秋千?”

“嗯哼。”秦姝言一边说着,一边看洛衔霜,注意到洛衔霜的片刻犹豫,秦姝言突然觉得有些荒诞了,她很迟疑地问,“不会……那个也是有问题的吧?”

洛衔霜盯着那,自己也有些怀疑地说:“不确定,去试试?”

“你真的是……”秦姝言想了想,总算有了个很合适的形容,“能不能给自己留点活路啊?”

洛衔霜一边走一边解释:“其实这也不一定是我干的事,万一是我爹报复我也说不定。”

走到秋千边上,秦姝言使劲拽了拽秋千绳,说:“没事,倒是难得啊。”

洛衔霜抿了抿嘴,说:“那不一定,上午看看?”

秦姝言向来不拒绝洛衔霜的提议,所以很快就拉着洛衔霜一起站在了楼上。

“霜儿啊。”

洛衔霜凭着下意识的反应就答:“怎么了。”

洛衔霜刚刚答完,便注意到了秦姝言称呼的变化,便又补了一句:“不是,怎么称呼又变了,秦大小姐?”

“我就喜欢,怎么了?”

“不怎么——”洛衔霜拖着调子应。

秦姝言含着笑问她:“你以前不是摔过吧?”

洛衔霜答得毫不犹豫:“肯定啊,不然为什么心有余悸的?”

洛衔霜回头,注意到秦姝言满含着好奇的眼神,琥珀色的眸子就带着几分笑瞧着洛衔霜。

洛衔霜解释说:“本来好好的,但是我爹把我绳子剪了。”

“那你是摔地上了还是没有的?”

“没有啊。”洛衔霜避开秦姝言视线,别过了头。

秦姝言一看这模样就知道洛衔霜肯定骗她了,不由得轻声笑了笑,说:“那你不也是在门口搞了那么一出吗?”

“我想起来了。”洛衔霜轻呼道,“就是因为这事我后面才在门口设置那么多机关的。”

“你啊……”秦姝言无奈笑笑,只说,“睚眦必报。”

“那肯定啊,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

秦姝言偏头,很认真地看着洛衔霜:“怎么个不一样法?”

“对人不一样了,以前这睚眦必报算是玩的,现在睚眦必报不也要分人嘛?”

秦姝言盯着她,不在说什么了,只是眼里盈着的笑意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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