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洛衔霜坐在秋千上,半倚着绳子,秦姝言撑着桌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葡萄。
“哎。”秦姝言趴着,轻轻叹着气,也不为了别的什么,就是颇为无聊。
洛衔霜站起来,却也没走去秦姝言身边,只是绕了一圈,换了个姿势坐着。
洛衔霜一手环过绳,道:“怎么了?天天叹气容易变老的。”
“胡说,我再老也不过比你大一岁多一些。”秦姝言懒洋洋地反驳洛衔霜的胡说八道。
不知道这又戳到了洛衔霜的哪根弦,她抿了抿唇突然笑了起来,她道:“不是,别人张口就是我再老也比你年轻,到了你这已经开始挣扎只大了一岁了啊?”
秦姝言:“……”
秦姝言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妥协,说道:“是啊,怎么了,不行吗?”
“行行行——”
“叫声姐姐听听?”秦姝言停了一会儿,觉得年龄不那么重要,这倒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洛衔霜盯着她,片刻后眼里就漫起了笑意,她歪了歪头,很轻地道:“姐姐——”
洛衔霜语气里明显有些撩拨的意味,她接着道:“那,姐姐,投喂颗葡萄来尝尝?”
秦姝言看着洛衔霜,早就清楚了洛衔霜就是这样嘴上不饶人,实际上一逗就脸红的性子。
她抿着几分笑意,拿了串葡萄,走过去。
洛衔霜看着秦姝言过来,眼里笑意更明显几分。秦姝言拿了颗葡萄含着,也不着急拿给洛衔霜。
洛衔霜盯着她,秦姝言却猝不及防地低下头来,勾着洛衔霜的下巴,把葡萄喂给洛衔霜。
洛衔霜还有些发愣,直到秦姝言轻轻掐了她一下,洛衔霜才张了口。
秦姝言瞥了一眼洛衔霜,注意到她颈肩漫着些许粉意,秦姝言轻轻哼笑一声,错开身来。
洛衔霜抿着唇,有些愣愣的,也顾不上吃葡萄了。
秦姝言见好就收,把葡萄递给洛衔霜,说:“大小姐,脸红什么呢?”
洛衔霜瞪了她一眼,后知后觉地开始吃葡萄,狡辩道:“不过是有点热,不习惯。”
“是吗?”秦姝言含笑问,转身要继续坐在桌边。
洛衔霜刚要叫她跟自己坐,秦姝言却先回头了,她走了两步,一靠近了就用自己最快的反应速度推了一把秋千绳,转身就跑。
洛衔霜在秦姝言推的前一秒很敏锐地觉查出来些不好的意图,赶紧从秋千上跳了下来。
两个在反应上几乎要势均力敌的人,在这一刻开始一场拉锯,也说不清到底谁更胜一筹。
洛衔霜追着秦姝言,抓到了她的手腕,并不是要拉着秦姝言自己跑过去。洛衔霜赶紧就站定了,顺势把秦姝言往自己面前带。
秦姝言重心不稳,练着退了几步,回过神耳畔就是洛衔霜的呼吸。
洛衔霜声音很轻,尾调略有些上挑:“姐姐,跑什么呢?”
秦姝言僵了僵,但很快调整过来,转身拥着洛衔霜,说:“那不然你会主动抱我?”
洛衔霜:“……”
洛衔霜盯着她,片刻之后松了手——说不过那我让开总行了吧。
秦姝言却无声地环紧了手,没让洛衔霜轻易离开。
“你呢,又跑什么呢?”
洛衔霜说不过吧,撒娇还是会的:“姐姐——”
洛衔霜眨了眨眼,抬头轻轻亲了亲秦姝言的嘴角。
秦姝言抬起一只手,顺势加深了这个吻。
过了会儿,洛衔霜再一次坐在秋千上。不过这一次秦姝言揽着她并排而坐。
“还有七日左右吧?”
洛衔霜愣了愣,想起来秦姝言说的应该是会试一事,道:“差不多。”
“如果不是他,又怎么样呢?”
临到近前了,她们却也顾虑稍多了些。
但秦姝言问出来时,也就有了答案,和洛衔霜想的一般无二:“那还顾忌什么呢?总不能继续等啊,选长宁。”
“嗯。”
傍晚。
秋日的残阳,总要胜过其他时候,尤其是一连几日阴雨后的第一场日落。
洛衔霜坐在窗台上,看着秦姝言练剑。
没由来的,洛衔霜总觉得这场面熟悉——像极了几日前的清早,秦姝言便是靠在同一位置,很安静地看洛衔霜练剑。
也是同样的位置,洛衔霜很突然地以剑指向秦姝言,并且冠冕堂皇地称之为“模拟一下真实的突袭”。
秦姝言抽空看看洛衔霜,洛衔霜含笑回视,故意说:“能不能专心点?”
秦姝言瞪了一眼洛衔霜,心说那也不知道我是看的谁啊。
秦姝言终于还是没说话,颇为专注地练完了后半段,洛衔霜很是时候地端来茶水——秦姝言一抿就知道是洛衔霜早早就泡好了,正好是最合适的温度。
“谢谢。”
洛衔霜递完便继续坐在了窗台上,秦姝言看了看她,说:“还坐着呢,不走?”
“不走,看落日,你来一起坐着?”洛衔霜分了视线给秦姝言,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秦姝言摇了摇头,说:“我先去换身衣服。”
洛衔霜道:“那等你回来太阳都落了。”
秦姝言走过去,拍了拍洛衔霜的额头,弯腰尽量和洛衔霜平视,说:“没关系,总是要一起看的。”
“择日不如撞日?”洛衔霜抬头,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自然地近了些许。
“不,回来总能看见你,这就够了。”秦姝言直起身,眉眼间尽是温柔之意。
洛衔霜不觉弯起了眉眼,她别开头,不打算接秦姝言的话。
秦姝言倒是回来得很快,她站在洛衔霜面前,说:“还能看得到吗?”
“不能,但我记得?”洛衔霜看着秦姝言,在心里补完了后半句话——记得早些年在北疆见过的无数次日落,也记得和你看过的那几次晚霞。
秦姝言说:“那要下来了吗?”
洛衔霜看着她,没有回答,而是伸出了手:“那你要抱我下来吗?”
秦姝言看着她,片刻之后,还是一如既往选择惯着洛衔霜。秦姝言走过去,低头,弯下腰看着洛衔霜,说:“那我都抱你了,你不还点什么?”
洛衔霜眨眨眼,眼里还有几分撩拨的意味:“姐姐,贪多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那我有什么,贪多也是要先有点什么的。”
洛衔霜看着她,坐直了身子,凑近些,在秦姝言额间落下一吻。
秦姝言在洛衔霜要退开前一秒就扣住了洛衔霜的后颈。
“这算什么呢?”秦姝言含笑道。
很奇怪,洛衔霜本该是抗拒于把后颈这样危险而敏感的位置留给旁人的,这是早年战场生活让她养成的下意识戒备。
但现在,她却觉得这似乎不那么重要。
也许是因为这个人是秦姝言,也许是因为,眼前有她。
洛衔霜看着秦姝言琥珀色的眼眸,虽然夜色渐起,也看不太真切,但她还是在下意识寻找秦姝言的眼神。
“这算……浅尝辄止。”洛衔霜抬起手,像是想要反客为主一般,指尖搭上秦姝言的下颌。
秦姝言轻轻一笑,俯身凑近洛衔霜,说:“人总还是要试着偶尔一次不适可而止的。”
洛衔霜向后仰了些。空气间漫起些暧昧,洛衔霜的手也早已转而攥着秦姝言的衣袖不放了。
注意到洛衔霜的手攥紧,秦姝言错开几分,伸手把洛衔霜身后的发丝理得尽量顺一些。
洛衔霜手一直抓着秦姝言,秦姝言也没说让她松,索性便就着这个姿势把洛衔霜打横抱起。
秦姝言问洛衔霜:“去哪?”
“嗯……回去吧,屋里。”
“好的呢。”秦姝言垂眸,洛衔霜正很悠闲地抓了一缕秦姝言的头发绕着玩。
“你对头发也是有什么执念是吧?”秦姝言笑着打趣。
洛衔霜答得理直气壮:“人家都说什么结发,我也想想怎么了?”
“我结过的,但你当时也没见你多开心呢?”
洛衔霜当然记着,她说:“那后来不是散了吗?”
“那也不知道是谁那会儿亲一下都不成,本来我是一直拿着的,后来不是牵你手去了吗?”
洛衔霜蔫了下去,老老实实靠着秦姝言,手上还是攥着两人的头发,一黑一白,在月色里也能辨出几分。
到了屋子里,洛衔霜便自己下来,拉着秦姝言去窗边坐着。
“上次就还没下完。”洛衔霜把给两人都倒了杯茶。
秦姝言坐下,不得已放缓了自己的打算,陪洛衔霜下棋。
秦姝言从没问过,也不知道到底是边疆时的生死一线外难得的安宁,还是这几年深宫里的难得清闲——难得一下子将近两年的清闲,终于让早些时候拉着人家副将一起偷鸡的人也成了半个棋痴。
也许是都有吧……
但秦姝言觉得,到底是哪一方,并不那么重要了。
秦姝言落下一子,洛衔霜抬起手,却又顿在半空,明黄色烛光下,秦姝言撑着头,抬眸看向洛衔霜,看进了对面这人的眼眸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北方常冻的深湖已然解封,盛满了春天。
“衔霜。”
秦姝言在洛衔霜落了子后,总算是出声叫她。
洛衔霜看向秦姝言,看玩笑一样问:“怎么了?不能认输的哦。”
秦姝言立刻否认:“不可能的哦。”
“嗯。”
“北疆的日落,和这边一样吗?”
洛衔霜抿唇,考虑了一会儿,秦姝言瞧着她,隐约知道她是在回想,便不急着要说什么,甚至本已考虑好的棋也没急着下。
“不一样的。”洛衔霜顿了顿,问秦姝言,“以后,带你去看,答不答应?”
“好。拉勾。”
一言为定。
“秦大小姐,既然短期之内去不了那就设想一下?”
洛衔霜看着她,很慢很慢地说:“想象一下,从来看不到边际的雪色里,洒满落日的泪;或者被冰层封住的落日;又或者再远一些的天,铺满着橘色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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