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些天,坤宁宫难得有了外人进入——三皇子长宁。
“哎呦稀客呢。”洛衔霜全然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就差要把黄鼠狼给鸡拜年写脸上了,她问言寂殊,“你猜,他这是来干什么来了?”
“不知道。到底不是找麻烦。”言寂殊并不能笃定,只好又说,“走一步看一步好了,看他说什么。”
“我猜猜,长宁怎么也是个皇子,差个伴读……虽然……”
洛衔霜敏锐地觉察到动静,赶紧站起来,拉了拉言寂殊,说:“去看看,走走走,到了到了。”
本来洛衔霜还担心自己对上长宁会很不自在,没想到长宁比她更不自在。这位尚未及冠的皇子进了坤宁宫,看见洛衔霜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好不容易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又崩塌了:不是,我叫她什么?母后?这……我,啊——
洛衔霜就算心里也不自在,但人家会装,装得一本正经。洛衔霜端坐在桌边,看着长宁走来,也不说什么,静静地瞧着他,看他别扭了好一会儿才行礼道:“……母后。”
洛衔霜莫名就很想笑,她说:“起来吧,礼数那么周到反而不习惯。”
长宁依言起来,顺着洛衔霜的意思坐到了旁边。
“儿臣此来,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长宁状似无意地看了看言寂殊,洛衔霜敏锐地注意到了,她心里一惊,但总是没敢表现半分。
她其实很想说既然不情之请那你别请了的。但,人家态度多好的,总归还是顾忌一下面子和形象吧。
洛衔霜故作不知,抿了口茶道:“说来听听。”
我可不傻,不搞什么母慈子孝那套,你先说,我再考虑答不答应啊。
长宁放下手,装着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半晌才说:“儿臣想,向母后讨个伴读。”
算算长宁的年纪,也是需要个伴读的,只是……讨言寂殊?因为那时候你在冷宫见着她了?因为她帮你了?你想被她用来练自己下药的准确性啊?
其实她与言寂殊也就比这长宁大了一两岁——洛衔霜也一度怀疑自己能在这坤宁宫安安生生也就是因为这年龄。
洛衔霜开口,还是那温婉的语气,看起来颇为通情达理她也不拒绝,只说:“言寂殊是我身边之人,这不错。且不说她是女官,自由在她手上;就算我有这权利,她也是该有自己的想法的,是吧?”
洛衔霜顿了顿,看了看言寂殊,又说:“伴读一事,还得看言寂殊的意思不是——寂殊,你考虑考虑?”
言寂殊抿了抿嘴,显然是没想到洛衔霜要直接把问题抛给自己。她很清楚,洛衔霜眼里尽是她没说完的半句话:你呢?留在我这吗?
言寂殊考虑了一下,选了一套很委婉的话术:“幸得三殿下赏识,只是我自娘娘入宫就在这不曾离开,怕是要不习惯。何况,我到底不是能够当伴读的料。您不妨再考虑一二?”
长宁立刻明白了言寂殊的意思,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确,那是言寂殊的自由。
洛衔霜微笑着,递出橄榄枝:“长宁,就算做不了伴读,你也不妨常来这坤宁宫坐坐,你们倒可以聊聊。”
“嗯。谢母后。”
长宁走后,洛衔霜终于不再憋着一口气,她笑着,看向言寂殊,说:“长得漂亮的人果然不一样的,看看这自内而外散发的书卷气啊。”
言寂殊瞪一眼洛衔霜,道:“三皇子长宁,生母翎妃,在他出生那年就病逝了,自幼是奶娘带着的。”
洛衔霜眉梢微挑,意外但又觉得合理:“知道得那么多啊?”
“那是,人总是要有一技之长嘛。”言寂殊含笑说,“你这是要拉拢他?”
“算也不算。”
洛衔霜喝着茶,言寂殊也已经坐下了。洛衔霜解释说:“无权的皇子,拉拢暂且谈不上……只是觉得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孩,总归还算璞玉无暇,不想美玉蒙尘。”
“顺便,有个照应也是聊胜于无?”言寂殊冷静地补充。
洛衔霜点点头:“最开始你见着他说帮一把不也是为了这?”
隔天,洛衔霜难得去见了见皇帝,没带着言寂殊,她就一个人在坤宁宫看策论。
“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洛衔霜出口时就在腹诽自己一股子长宁的感觉。
皇帝看着这个洛家的遗孤,的确生了个好模样,就是看到她总觉有愧。
的确,两年前那一战,是他默许的手脚,所以他在确定洛衔霜的归处时,很犹豫。
既希望这最后的洛家人还是要有个好的归宿,但又觉得她身份过于敏感了,嫁谁都不放心。所以最后留在了深宫里,以皇后之名,既限制了她,也算是能保住她的余生无虞吧。
难得看洛衔霜有什么请求,皇帝直接道:“说吧。”
“我想……带着三皇子。”洛衔霜想再说点什么的,但还是一时不太能组织一个合适的理由。
“为什么?”
洛衔霜琢磨着皇帝的心思,每一句话都以稳妥为上:“只是想着翎妃曾与母亲相交,也许算是了了母亲一桩心愿吧。”
就是这辈分……乱成什么样了都。
皇帝并没拒绝,毕竟长宁没有势力,不会有什么不妥。洛衔霜到底也无聊,全当解解闷吧。
所以隔些天长宁就来了坤宁宫,特意来看洛衔霜。
“……”
不等长宁犹犹豫豫地喊出那个称呼,洛衔霜就赶紧制止,她道:“不,私下里叫洛衔霜就好,我们差不了两岁。”
“好。”长宁才乐得不叫她母后,立刻就开开心心地应下了。
立春过了,天气有些反复,洛衔霜不出意外病了——主要还是那场雪里落了病根。
在洛衔霜靠着窗,一边咳一边翻书的时候,御花园上演着一场闹剧。
言寂殊去给洛衔霜取药,回来经过御花园,好巧不巧撞上了正得势的辰贵妃。
原本辰贵妃膝下那六皇子长德就不占优势,平日里没人压得了她也就罢了,这些时候半路杀出来了个皇后,一出手就养下了三皇子长宁。
虽说长宁没什么势力吧,但那毕竟还没及冠,谁知道以后会什么样啊。何况那长宁和皇后身边那女官来往还蛮密切的……
这么想着,辰贵妃就迎着言寂殊走去。
言寂殊这么些日子了,的确与曾经不同,随时随地变脸,此刻就变成了一副好拿捏的神情,朝辰贵妃行了一礼,却许久未听她有什么反应。
洛衔霜撑着头,没有来地有些发闷,总觉得不安,像是要有什么事发生。按着自己对自己的了解,几乎是立刻就决定接一下秦大小姐。
等洛衔霜到御花园,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辰贵妃站在一边,她身边那位宫女站在言寂殊面前,说着些什么,眼看还有动手的意思。洛衔霜也顾不得远远看着她就喜形于色的长宁,不等他来就疾步走到言寂殊身边,正好拦下了将落下的手,顺带将那一巴掌换了个方向。
洛衔霜拽着言寂殊的手,轻轻地把言寂殊往自己身后带了点,看向那宫女的眼里有些许不屑意味。
言寂殊看了看洛衔霜的脸色,算不上好,至少言寂殊没见过她这副表情。
“坤宁宫的人,几时轮到你来管了?”洛衔霜说话时,看着的是那宫女,说的话却让人分不清对象是贵妃还是宫女。
辰贵妃突然站出来了,一派假意的笑,她道:“本是这位女官对臣妾出言顶撞,这才想……”
洛衔霜眼神依旧冷漠,她扫了一眼辰贵妃,只说:“是吗?本宫要是没听错,是贵妃你先起的头吧,这是要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倒是高明。”
洛衔霜说话时,刻意换了自称,甚至有意无意地加重了一些咬字,就是故意要让辰贵妃清醒些。
洛衔霜继续道:“贵妃在这宫里这么些年,独得圣心,怕不是忘了,我大桁向来重礼法,这位高一级……压死人。如果地位不够,那当然也可以由母家地位帮衬着些。那么,你是要靠哪一项呢?况且她言寂殊是本宫亲自定的女官,自与这宫里一般宫女不同,要动她当然也可以,但只能由我坤宁宫来。所以,如果有什么,我不介意你到坤宁宫坐坐。”
说完,洛衔霜并不再耽误,也不给辰贵妃一点说话的时间,拉着言寂殊转身就要离开——一个重要原因也是洛衔霜头疼得厉害,一点不想再吹这个风了,一心只想回去坐着。
走了几步洛衔霜才又想起来刚才来找他的长宁——人呢?
正当洛衔霜在想时,长宁走了出来,行一礼,不叫称呼。
他一直在这看着洛衔霜,实在是有些怀疑洛衔霜平时装出来的和气,但莫名觉得很有意思。
思忖片刻,长宁没说话,只是说了一下自己近两日的安排就去上课了。
坤宁宫,洛衔霜一边看言寂殊有没有伤着,一边问她:“所以呢?发生什么了?”
“你不是听到了?”言寂殊话赶话直接反问。
洛衔霜突然相信了人气到一个境界了真的会忍不住要笑的,她拍了拍言寂殊的额头,笑道:“我随口胡诌你真信啊?”
“……”言寂殊一阵无语,亏她还气了一会儿洛衔霜不第一时间出现,还要在暗处看好半天,敢情洛衔霜是信口胡说全看运气和猜测。
洛衔霜看着言寂殊失语,含笑说:“我那是相信你不会自己找事做,肯定是她有错在先。”
“我还谢谢洛大小姐那么相信我了?”
洛衔霜点点头,欣然接受:“当然是可以的。”
言寂殊:“……”
“好好好。对了,长宁蛮聪明的,跟他偶尔谈谈或许还是有益的,别那么不乐意嘛。”
“知道,我也没否认这一点。”言寂殊稍一停顿,接着说道:“你这一次……怕是不容易一点不出风头了吧?”
洛衔霜笑着,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担心啊?”
“……”
“好吧好吧,从我给长宁这根稻草起就注定当不了一个透明人了,珍惜吧这种平静日子。”
洛衔霜还是这样,总留半句话不说——其实若非今日这一茬她刚巧来了,洛衔霜是真的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就出这个头的,况且长宁这事,说大也不大。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既然走了这一步了,那就落子无悔吧。
“对了,上次你让我传出去的消息,送出去了。”
洛衔霜点点头,问她:“你不好奇是什么安排吗?”
“不。”言寂殊收回手,端起一边的茶盏,说,“你的安排,我问什么?”
“我的安排?这是要把自己撇出去啊?”洛衔霜半真不假地道,“但是可惜了,上了这趟贼船就下不去了。”
秦姝言抿了抿唇,品了一下洛衔霜的意思——大概是“我们现在是同谋,你有权利知道,也可以问,只要你想。”
“那你传了什么?我看你递给我的信封没有字。”
更五休二,我也要双休!!上课单休就算了,更文双休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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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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