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言略微一愣,随后拉着洛衔霜的袖子,示意她不需要抬头。随后那温温柔柔的语气响在洛衔霜耳边:“那个看年龄该是三皇子,生母翎妃不知道为什么被定了个疑似通敌的名声,连带着还没出生的小孩一道被打进了冷宫但翎妃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
洛衔霜算了算时候,想起来在早些年的时候洛衔霜父母每次回京都会去近郊祭拜故人,洛衔霜想了想,的确是说的……“翎妃”。
“不如这个好人给你来做?”
洛衔霜看着秦姝言眼里的笑,说:“我是什么很会利用人的人吗?”
“就是觉得,”秦姝言顿了顿,要笑不笑地看着洛衔霜,“他的眼神有那么一点熟悉感。”
洛衔霜一哂,说:“这句话不该我来说吗?你那时候就比他收敛了些而已。”
秦姝言立刻就反驳:“是是是,你要内敛得多,不明显——”
“走吧,先让他在冷宫过得顺利些许,再另外排个机会让他和皇帝碰个面。”
到底是个皇子,皇帝兴许会愿意赌一把。
*
洛衔霜说完,看着长宁,正要逗几句呢,长宁却先笑着挑起一边眉毛,说:“你又怎么知道我那时候不是刻意露出的神情呢?”
“知道啊。”洛衔霜倒是没有长宁想象的那么惊讶,她拎着扇子跑了一转又接住,“从……你来坤宁宫开始。从那时候我们知道你能在短时间内变成那样肯定是有手段的,而且……会演。”
“互相当垫脚石啊……”长宁呼了口气,语气有几分无可奈何,也有释然的笑。
“这么说,也没错。”
下雪了。
洛衔霜靠着栏杆,伸出手去接。白雪落在红衣上,色彩分明也很漂亮,像是……血里开着白梅。
虽然时候不对,但城外确确实实就是升起了一场烟花。
洛衔霜看着第一朵花盛开便站了起来,掀起珠帘探出身去。
分明已经挨得很近了,但两个人就是分外想念。
与以往不一样,这一次的烟花不是出自于洛知手上,而是秦姝言燃的,烟花升起来的那一刻,秦姝言正好重新上马。
隔着星海和寒风,她看着皇城的方向。
“别来无恙。”秦姝言声音很轻,些许的白雾也被抛在了身后,散进冬夜里边。
洛衔霜看着最后的烟花落幕,总算是呼了一口气。
“好久不见了啊。”
翌日,只是东方开始出现些许鱼肚白的时候,攻城的战役突然打响。
洛衔霜早早就坐在殿中,借着蜡烛,把那几支和秦姝言有关系的发钗戴好,也换了身同样是红色,但要轻便些的袍子。
正擦着剑呢,突然就听见外面的慌乱喊声。
“动作倒是够快的。”洛衔霜轻笑出声,干错利落地收了剑,视线又落在桌边搁着的那块令牌。
洛衔霜视线陡然间暗了片刻,犹豫一下,她还是拿起来挂在腰间。
过了今日这也该清了……
“皇上,禁军……禁军也在对面。”
长宁拿着剑,听到这话震惊了片刻,突然笑了,他摇了摇头,笑里有些苦涩难言:“洛衔霜……你到真的是机关算尽。我说呢……”
洛衔霜这时候悄然出现在长宁身边。
她语气含笑:“是啊,怎么说也是出生入死的交情,这怎么叫算计呢?”
只为最多也只能算是“默契”。
或者说得难听些,叫做在不知道对方状况的前提下赌博。
长宁闭了闭眼,视线落在了洛衔霜腰间的剑上,无奈道:“好了,洛将军,现在你有机会杀了我了,擒贼先擒王嘛。”
洛衔霜摇了摇头,外面喊杀声不断,他们却像是还能谈笑风生。
“我说过的,会换你一份登基礼,你的命,和名声,够不够?”
长宁一愣,随后点头。
“够。”
洛衔霜看着长宁,慢慢转身,她知道,长宁不会对她动手,最多只是自己一走就会有人紧跟而至。
早上。
红墙下,洛衔霜剑尖沾着血,染红了一路的雪,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隔着很远,洛衔霜提着剑跑向自己来时的地方,身后的追兵像是走走过场,洛衔霜知道,只是因为自己腰间的符而已。
她看见了一个自己很熟悉不过的身形,连那一套剑招也是自己一点一点教会的,洛衔霜眼里的阴霾顿时散开,转而一片清明,像是秦姝言形容过的那样——没见过,但就是莫名想起北疆的湖。
不远处,秦姝言也看见了洛衔霜,她不再与周围的人周旋了,一点一点靠近洛衔霜,后者也朝她飞奔而来,一身鲜红的袍子,很漂亮——不是这么个情景下相逢的话,或许只会让人联想到抢婚。
这个想法一出来,秦姝言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但只是片刻之间,秦姝言的剑锋落在一个士兵颈肩,随着血腥气味漫散开,秦姝言总算是思维正常了些。
城楼下,刀光剑影之间,每一道光似乎都折射了彼此的模样。
秦姝言变了。
这是洛衔霜看着她之后的第一反应:眼里有股子狠劲了。
也不知道算是好还是不好的,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都不重要了吧。
洛衔霜片刻走神,也不忘了现下的处境,长宁那边估计很快会杀出来,那别的人呢?
打斗之间,洛衔霜背靠着秦姝言,那时一个很信任的姿态。分开之前,洛衔霜很快地问:“顾惜文和那个姓沈的呢?”
“快了,吵架了,分开行动,不知道谁来。”
“姓沈的干什么惹他了?脑子被驴踹了?”
洛衔霜眼神一凛,挥剑挡开一个险些伤着秦姝言的人,眉眼间总算隐约染上了戾气。
秦姝言眼神飞快一扫洛衔霜,突然觉得自己此刻里多年前的那个洛大小姐很近——那个在战场上拼杀突围的洛衔霜。
“先杀出去了再说。”
洛衔霜说话之间剑光一闪,血溅上了白发,很醒目:“好。”
找到顾惜文的时候,他正讲剑锋指向了长宁,洛衔霜眉心蹙着,赶紧喊道:“顾惜文!”
说话之间,洛衔霜的剑已然被她掷了出去,正好落在长宁身前。顾惜文也停了动作。收起请月剑,退后半步,不再说什么,索性开始考虑一会儿见着某个人该怎么办。
“你要保他啊?”顾惜文在洛衔霜走过来时还是象征性地问了问。
秦姝言跟在不远处,看了看顾惜文,还是走到顾惜文身边,把空间留给了洛衔霜和长宁。
长宁早就没什么反抗的心思了,他清楚败局已定,从很早之前就知道,但他只是想留洛衔霜留得久一些罢了。
但不知不觉之间长宁好像也想明白了,好像比起这种洛衔霜在,但处处都显着冷漠的模样,他似乎更为怀念那一年的坤宁宫,至少……她们之间的氛围很好很好。
洛衔霜闭了会儿眼睛,她笑里略有几分无奈,说:“记得我说欠你的登基礼吗?这次我也放你走,我们扯平了,三殿下。”
长宁站在原地,有些狼狈,他过了好久才突然笑了,从决定让洛衔霜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开了,他只说:“嗯,你们……挺好的。”
“嗯,走吧,拿着这个。”洛衔霜递给了长宁一块佩玉,说,“拿着它,洛家的人会保你平安无事,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谢谢。”
“我说了,我们扯平了,你的保命符,换一块洛家的印让你平安无虞到最后,很公平。”
洛衔霜退了一步,给长宁让开道,牵住了秦姝言的手。
顾惜文别开视线,说:“走了,再不走他来了,对了,帮我挡着点,说我不在。”
洛衔霜皱眉盯着顾惜文,说:“你们不是和好了?这次闹的什么?”
顾惜文没说,听着些声音了赶紧就溜了,带着他的那几个人。临走前顾惜文冲秦姝言最后交代了一句:“你不要跟她乱讲些什么啊。”
秦姝言笑了笑,她握紧了洛衔霜的手,道:“那么关心他也没见你关心我呢?”
“那不是刚才想着我们俩和那几个人未必杀得出去,下意识问问援兵,然后说到吵架,然后习惯性好奇嘛……”洛衔霜看着秦姝言,又晃了晃秦姝言的手,说,“秦大小姐——”
洛衔霜说完便面向着秦姝言站定了,她看了看秦姝言才向她靠近了些,在秦姝言唇边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将要分开之际却被秦姝言扣住了后颈……
洛衔霜一直抱着秦姝言,这时候好像除了拥抱没有什么别的语言更能传递感情了。秦姝言让洛衔霜把下巴垫在自己肩上,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洛衔霜。
兴许是思念堆积,洛衔霜有些许哽咽,她声音闷着,一遍一遍重复:“我好想你……”
“嗯,我知道,我也是。”秦姝言蹭了蹭洛衔霜的侧颈,松开些洛衔霜,抬起手抹了洛衔霜的眼泪。
洛衔霜眨了眨眼,随后又抱着秦姝言不撒手了。
秦姝言低头笑着,将洛衔霜额角的碎发理好,说:“沈斫清和他今天一早就这样了,我也没问,忙着接你来了。”
“好好好。快走吧,不是说还要在宫外回合的吗?”
“没事,攻城赢了,慢慢去。”秦姝言牵着洛衔霜,慢慢走着。
嗯,赢了,反正以后还长着,慢慢走好了。
*
皇陵养的归雁飞起又落下,落在不知是谁的琴弦上,韩蕴只是看着,笑得温柔,眼里有笑,也有些许欣慰。
“你也该得偿所愿了……”
韩蕴抱着手站着,突然想起来,早些时候去看洛衔霜的时候她正好在那整理诗稿,韩蕴没仔细看,只是实现一扫,看见了有一句词。
“南雁栖弦,弦落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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