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维昂的浴室不算太大，热气蒸腾着从水面浮起，充斥在整个空间里。

萧张闭眼靠在浴缸边缘，白皙的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待身体的疲惫消去大半，他抬手将黑发随意地捋在脑后，从浴缸里站起来。

宽大的白色浴巾裹住精瘦的腰，一层薄薄的肌肉覆在他的上半身，线条流畅漂亮，接着，萧张把毛巾搭在肩上，出门倚在墙边。

“......”

久违地发了一会呆，萧队长抬手戳了戳这两天显得有些过于安静的机械耳蜗。

下一刻，刺耳的电流声穿透他的耳膜。

【二级警告，二级警告】

【疑似违规关闭通信信道】

系统一以贯之的机械音中包含怒意，上一秒，它还盯着萧张和那个Omega青年之间的对话，生怕这位爷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下一秒，它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监控权限。

萧张拿毛巾擦了擦头发，坐在床边，语气平淡。

“正常休假而已。”

系统心想，我信你个鬼。

虽然指挥中心的确出台了“在休假期间，可以暂时脱离系统管控”的相关规定，可他们现在不是在执行任务吗？执行任务的时候哪有什么假期一说？

只是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系统只得憋着一口气，极力维持自己的冷静人设。

【指挥中心发来邮件，任务更新】

【量子矩阵的时空坐标出现异常，无法进行有效追踪】

【在其他分队接手前，您的任务优先级从“找到并彻底抹杀从研究院出逃的时间穿梭技术量子矩阵”，变更为“抢先一步获得散落在不同平行时空中的核心升级材料，阻止量子矩阵的自我迭代”】

【另外，您已达到本次任务的警告次数上限，下一次被警告时，将会受到惩罚】

说完最后一句，系统像是出了口恶气般，哼了一声，接着，房间内再次陷入寂静。

警告次数比他想像中用得更快，萧队长用胳膊撑起身子，理所当然地把原因归于，这次任务里出现的意外太多。

甚至主要任务都从找人变成了找东西。

不过，更令他意想不到的其实是：

......中心居然丢失了量子矩阵的信号？

不应该啊，想到博克斯提到过的贼，他沉思片刻，觉得自己说不定能超额完成任务。

“砰砰砰。”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微弱的敲门声。

打开门，维恩正低着头站在外面，眼神稍显慌乱。

他的手里拿着几瓶眼熟的膏药和几枚崭新的金币，因为不知道萧张的名字，紧张地不知如何开口。

扫过他手里的东西，萧张心下了然，笑了笑：“这是你赚来的吗？”

维恩点点头，脸上泛起红晕。

离开埃维昂之后，他便去菜市场捡了一些发霉的甜瓜，按萧张说的，把表皮刮下来，加进抑制草药里。这种做法看起来相当诡异，维恩却觉得天经地义，即使萧张让他把更奇怪的东西加进去，他想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加入发霉的甜瓜后，药膏的味道居然比之前更容易下咽，维恩试吃了一些，只感觉血液中残留的信息素疯狂消退，理智重新掌控躯体的感觉，前所未有的美好。

今晚是酒神节的第一天，罗马城内人头攒动，他带着这些药膏，避开拥挤的大街，往城内的小巷走去。

几个风尘气十足的Omega站在街边揽客，维恩走上前，先是不屈不挠地进行推销，见对方态度软化后，让他们先尝后买，成功卖掉了所有的药膏。

此刻，Alpha青年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惊喜，他让维恩稍等片刻，消失在门后。

维恩只感觉心脏跳得又急又快，紧紧捏着手里的金币。

他终于不是个没有用的人了。

正想着，清俊的Alpha青年再次拉开房门，手里多了一张薄薄的纸。

萧张冲维恩浅笑了一下，维恩被这笑容晃得有点眼花，然后，那张薄薄的纸被“唰”地亮在他面前。

“这是你的卖身契。”

在出门之前，萧张拜托博克斯拿到了维恩的奴籍。

萧张掰开维恩的掌心，数出三枚金币，精准地剩下两枚，他收回拿着金币的手，把那张薄薄的卖身契团了团，塞到愣住的Omega手里。

“现在，你自由了。”

“你可以继续用这种药膏去赚钱，或者离开罗马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Alpha青年说的每个字维恩都能听懂，但组合起来，他却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不......”

维恩想说，他不想用这种方法赚钱，或者说，他赚钱，只是为了有一个留下的理由。

萧张仿佛知道Omega青年想说什么，先一步抬起头，将食指放在唇边。

被那双黑色的眼睛如此审视着，维恩只得硬生生咽下到嘴边的话。

【......】

系统感觉萧张一定又又又违规了，但它没有证据。

“去吧。”萧张挥挥手，认为自己已经尽到了所能尽的一切义务，虽然但是，这义务本就是他自己赋予自己的。

维恩看上去柔弱，实际上聪明坚韧，事到如今，他很清楚，Alpha青年是铁了心的不想留下他。于是，在萧张彻底关上房门前，他鼓起勇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扶在门框上的手停了一下，萧张冲他笑了笑。

“当然可以。

他的声音清冽好听：“瓦西里·卢斯科。”

……

关上房门，萧张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穿透窗户，已经接近午时，他换上衣服，走出门外。小青年的事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而现在，该办正事了。

从楼梯下去，埃维昂大厅已经人满为患，地板中央的桌子上立着一个小小的金色箱子，民众排成长队，依序往里丢着纸片，紧张而不安。

金色箱子旁放着一个巨大的沙漏，沙漏里的沙子已经漏掉一半，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萧张靠在楼梯上，静静等待着尼禄的登场。

秦声没有来找他，八成是在补觉，昨晚回到埃维昂已是深夜，对于接下来的计划，他的Beta下属没有主动问，萧张也没有主动说。

因为尼禄来者不善，他没想让新人涉险。

然而，萧张却在排队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的银发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甚至在某些角度折射出七彩的颜色，他又高又瘦，宽阔的肩膀把身上的斗篷撑了起来，像是从油画里走出的神明信徒。

他的左手抓着一大把纸条。

“……”

秦声的眼型是那种狭长的多边形，往上看的时候露出下三白，显得冷漠而凶戾。

被人碰到肩膀时，他就是这副表情，直到对上萧张的脸，这种凶戾才变为少许的惊愕，Alpha青年亲切的笑容让他愣了一下，下一刻，少年手中的纸条就被全部抽走了。

两个人的名字分别占一半，不错的策略。

打开纸条前，萧张这样想。

虽然跟他原本的计划不符，但是值得鼓励。

可惜，事实跟他的想象差距有点大。

一张张看过去，秦声，秦声，秦声……纸条上的名字全部都是秦声，连个萧张的影子也没有。

萧张脸上的笑容仿佛被冻住了。

先不管少年从哪里搞到这么多纸条，金宫内危险重重，他一个没受过训练的毛头小子，这是打算孤身独闯？！

萧队长被气得有点想笑，他的手指举起来又放下，兼具漂亮和帅气的脸庞调色盘般变换颜色，他想问问原因，可惜后面焦躁的民众没给他这个时间。

于是，他最后冷冰冰撂下一句：“你，留在埃维昂等我。”

说罢，他转身走出队伍，顺手没收了秦声的所有纸条。

秦声：……

实际上，少年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他不像萧张，被指挥中心管控，行为受到诸多限制，凭借他的能力，在萧队长不在场的情况下，拿回纯血门齿，并不困难。

但这也意味着身份的暴露，他不好开口解释，只得全力提高自己入选的概率。

但是对方看上去好像有点……恼怒。

这种情绪不是他曾见过的研究员的暴怒，也不是某种不耐烦的厌弃，因而更让他疑惑。

金色箱子旁边的沙漏终于漏完所有沙粒，护卫敲响铜锣，还没来得及把纸条放进去的民众们失魂落魄地离开。

秦声跟上萧张的脚步，犹豫着想找个话题打破这令人不适的沉默，站在他旁边，生硬地问道：“你放了多少？”

少年觉得，萧张或许跟他想的一样，打算利用纸条的数量提高中选的概率。

“……”此时的萧队长正在进行头脑风暴。

萧张不明白，他昨晚还跟自己的好下属有说有笑，成功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进了一大步；结果今天，对方就一声不吭地搞出了个大事情。

他那张漂亮的脸冻得梆硬。

可他还是没让秦声的话掉到地上。

“……你猜。”

下一刻，护卫敲响铜锣，吸引了二人的目光，万众瞩目之下，尼禄并没有登场，反倒是一个身穿金色长袍的人出现在大厅中。

他戴着面具，自称是皇帝派来的使者，前来遵从皇帝的旨意选出参加者，一阵冗长的仪式后，他把手伸进金色箱子里，重复十次，取出了十张纸片。

此人的动作极为精准，像是重复播放的录像带，看得萧张下意识皱了皱眉。

民众们屏住呼吸。

“下面，我来宣布。”

使者的声音不高不低，不男不女，处处透露出不和谐感。

“获得比赛资格的幸运儿如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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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授人以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