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张望开始跟着网上学做营养餐，践行早上要吃饱，中午要吃好，晚上要吃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对着那个上网都够呛的小手机看的菜谱，全面升级了原本中吃不中看的三餐，真正做到色香味俱全。

檀辰看着雕成兔子造型的胡萝卜，脸色发黑。

檀辰：“我怎么不知道高一开始教烹饪了，还有时间雕花，要我做，胡萝卜鸡蛋一盘炒了，再来碗米饭就行了。”

张望充耳不闻，又端来一杯热牛奶，执着又慈爱地看着他喝下去才算。

檀辰一拳打到棉花，擦了擦嘴接着说：“明天起我来炒大杂烩。”

张望态度良好地点头拒绝：“算了吧哥，我昨天背着课文雕完了三十只兔子，冻起来能管一个月，何况炒跟烩也不是一种烹饪手法。”

檀辰：“……”

距离高考还有一周，张望严禁檀辰外食，严密监管食品安全，连家里的零食都没收了，更时刻监督檀辰远离生冷辛辣。

檀辰原本多少有点紧张，见他这如临大敌的紧绷模样，加上吃了一个月的胡萝卜兔子，也没脾气了，只觉得好笑。

张望：“去年高考前的新闻最常见的除了没带身份证就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上不了考场，有我在这种事绝不会发生。”

檀辰：“考不了正好，复读高三，顺便给汪老板兼职打工，要能复读两年，可能学费也攒够了，还能等你一起上大学。”

张望：“……”

张望情不自禁脑补了一下能再跟檀辰朝夕相处两年，简直想把手里的生豆角直接塞他嘴里。

但这是不可能的，张望难得冷冷地横了他一眼，不接话了，接着择菜。

檀辰摇摇头，随他去了，反正再过一周就解放，这样的日子也是倒计时了。

直到高考当天，张望做了十足准备，代檀辰检查了所有的必备物品——甚至掏出一个清单。

檀辰相当震撼，当年丢三落四的小弟弟现在居然能这么像模像样的进行考生管理，未来两年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好像也问题不大了。

檀辰幸运地被分到母校初中考场，环境熟悉，距离也近。

此外他们的高中也被征用做考场，于是张望乐得放假两天，每天准时去考场接送檀辰。

初夏阳光刺眼，一众家长站在学校对面沿街屋檐下的荫凉地方摇着扇子，就他一个小伙子不怕热不怕晒，连续两天穿着背心裤衩，站在校门口伸长了脖子张望。

最后一门考试铃声响起，檀辰交卷，起身，平静地走出教室，大老远一眼就看到张望。

第一个念头是破孩子也不知道找个阴凉地方躲躲，第二个念头是张望这个名字还挺形象的。

他像狙击手一样远远地锁定了檀辰，保安拖着大门刚开了个缝，他便侧身挤了进去，相当瞩目。

电视台前来采访的记者带着摄像跟着他挤了进去，矫捷截住兄弟俩：“请等一下！这位小同学是来接哥哥高考吗！方便接受下采访吗？”

“不方便，谢谢，走了。”

檀辰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来得及体会那一瞬间的感动，火速拉着张望一溜烟跑了。

张望笑得嘴角咧到耳根，没错过檀辰脸上那几不可见的一抹红晕。

两人简单地庆祝了一番，等录取通知书正式下来时，檀辰已经在汪如海那打了几周的黑工了。

之前是童工，现在是黑工，檀辰有时候会怀疑上辈子汪如海可能是自己手下的长工，待遇不错，所以这辈子反过来变着法地给自己发工资。

当然作为如海国际的老员工，檀辰也相当值得这笔工资。每天背着他的书包往角落里一坐，无论是产品运营还是成本核算，哪里都能顶上。话虽然不多，做事相当利落，新来的员工早闻他大名，见了都毕恭毕敬喊一声小辰哥。

除了一个人，章杉。

檀辰刚回来就注意到汪如海身边多了这么张矜贵的狗皮膏药，穿着讲究气质不凡应该是是个公子哥，每天却像个太监总管一样对汪如海极尽谄媚，对别人则是爱答不理。

办公室众人倒没有因为章公子的差别对待有所异议，反而赞赏有加，毕竟人家真金白银地改善了职工日常工作环境，还伺候好了老板，杂事全部包圆。

给劳动人民优化物质基础，给资本家提供情绪价值，这简直是职场万金油一般的存在。

汪如海的态度也很微妙，嘴上不搭理人家，可按照檀辰对他的了解，更像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放纵态度，当收养野生动物，还不用管饭。

檀辰对两人的关系不是很感兴趣，观察了一会觉得捉摸不透就算了，世界上怪人很多，打照面也只跟着其他人一样和和气气地叫声章公子。毕竟屁股下坐着的这个颇为先进的办公椅据说还是章公子赞助的，更不用说每天的下午茶。

小徐：“大半年了，没消停过，都是应季水果，管发货的老赵今年体检都有糖尿病了。”

檀辰：“……”

小徐：“汪老板说是欠了自己一屁股债还不上，但我们打听到章公子自己说直接签了卖身契。现在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吗？”

檀辰：“……”

小徐：“两人关系也很奇怪，当我们面汪老板都是各种冷嘲热讽，拿人家手长吃人家嘴硬，私下里，不好说。”

檀辰：“？”

小徐摸着下巴，露出一个相当八卦又玩味的表情，看得檀辰一头问号。正当他准备添油加醋地传谣时，汪如海从总经办公室推门出来。

“檀辰，进来。”

小徐秒速闭嘴，佯装是来跟檀辰探讨业务，一手托着头沉思，用余光目送檀辰起身进了办公室。

檀辰一眼看到汪如海办公桌边支了张小课桌，上面放着全黑的办公用品。章杉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在文件上写写画画，但受课桌课椅的高度所限，姿势稍显局促，一双长腿颇为委屈地收在桌下。

汪老板挺恶趣味的，不知道从哪收来的小学生桌椅，上面甚至还保留了不少贴画，显得格外滑稽。

再滑稽檀辰也只瞄了一眼，就把注意力收回到汪如海身上，看他老人家有什么屁要放。

汪如海：“咳，录取通知书收到了？”

檀辰：“对，早上出门前刚刚收到。”

汪如海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歪打正着，敷衍了句“恭喜”就切入正题道。

“挺好，第一志愿录取了？”

“对的，省城大学。”

“正好，我在计划年底，在省城开个办公室，组建一个新团队，不过还没想好是扩大如海还是做个新店铺。运营为主，可能也要开始找少量的IT和美工人才，方便跟平台对接。我看了一圈应该就在大学城边上，你觉得怎么样？”

章杉：“我觉得特别好！”

汪如海：“……”

檀辰被章杉这一打岔有点没跟上：“什么怎么样？”

汪如海：“你作为正式员工加入省城办公室怎么样？”

檀辰：“我不了解省城的情况，如果到时候需要我，应该可以勤工俭学。不过我答应了张望至少每个月要回家一趟，带他改善伙食。”

汪如海颔首：“没问题，到时候我也要两地跑，可以顺风车给你拉回来。”

章杉：“我也可以，我……”

汪如海：“这边的运营同事们我会优先征求他们意见，看是想留在这里还是去省城发展。去的话我会补贴大家住宿费，或者直接给大家找员工宿舍……”

章杉举手抢答：“我在那有一栋公寓楼，可以免租金。”

汪如海：“……”

檀辰：“……”

汪老板心里的算盘已经自动把员工宿舍租金这笔支出归零了，面上还是古井无波，左脸富贵不能淫，右脸威武不能屈。

他接着道：“老员工能去当然是最好，毕竟熟悉业务，也熟悉平台，最好是能去直接配合技术人员看怎么开发我们自己的批量上传模板，简化刊登和建仓流程，到时候你再帮我看看有没有靠谱的同学来做兼职，实习证明随便开。”

檀辰心想真是无商不奸，原来都已经算到这了。

汪如海嘴角有点压不住：“毕业生要是做得好还可以实习转正，咱们最低成本实现管培生制度，你介绍的可以给你内推奖金。”

檀辰：“但是你需要那么多人吗？又要技术提高效率，又要增加人手……”

汪如海挑眉：“我们要做大做强。”

檀辰皱眉，他有点摸不准生意要扩张到什么规模，也摸不准汪如海的野心有多大。

汪如海准备摸根烟来抽，突然想起来这办公室里的致癌物都被章杉收进自己的小学生课桌抽屉了。

烟瘾上来了有点烦躁，汪如海又不想去招惹章杉，退而求其次摸了颗荔枝糖，嘎嘣作响地嚼着吃了。

檀辰见他没有将这个话题进行扩展的意愿，开口道：“我今天可以早点下班吗？张望他……”

汪如海很没耐心地摆摆手：“滚吧滚吧，知道的知道是弟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妻管严，怎么年纪轻轻就儿女心这么重！”

檀辰不跟他客气，转头就走，没注意身后章杉那个颇为探究的目光。

章杉：“这个小男孩哪来的，挺不错的，长得清秀，人也机灵，就是给你打了几年黑工的那个童工吧？前途无量。”

汪如海：“满十六岁就不算童工了，您是法盲吗？”

他冷笑一声：“怎么了，章公子不会看上了吧，您可大人家快两轮了。”

“哪有那么夸张，在下还有几个月才满三十，两轮可差远了。”章杉正色道，“我只是觉得他挺像年轻时的你，我们刚认识那会你也就十八岁吧。”

“停，”汪如海甚至懒得多给他一个眼神，“你这话越听越像个老头，再不闭嘴我这办公室里都是老头臭了……但你为什么还不走？真把这当自己办公室了？”

“现在流行远程办公，我只是在践行新的管理办法，”章杉把腿从课桌下面抽出来，起身伸了个懒腰，恨不得把衣服撩起以免汪如海看不见自己的腹肌。

汪如海目不斜视，奈何小小总经办都在他视线范围内，用余光都能瞥见章杉开屏。宽肩大骨架，腰细腿还长，肌肉块垒分明，又不至于太夸张，往旁边一站，总衬得自己的小身板格外清瘦。

其实汪老板不忙的时候也隔三差五去健身，只是少了点肌肉天赋，怎么练都练不出大膀子，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线条的类型。骨架纤细还面容清秀，一双凤眼有点岁月的痕迹，笑起来反而添了几分味道。于是两人站在一起，旁人看了又看，最终很容易做出“其实汪如海才是那个被包养的老白脸”的定论。

章杉冷不丁开口：“你是不是在看我。”

汪如海：“看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