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望云关

大承二十年,西北边陲望云镇。

望云镇从名义上来讲,并不是个镇子,在大承的版图上压根找不到这芝麻大点的小地方。

倒不是地官们偷懒,闲得没事也不肯在地图上点上一点墨,而是这地方没百姓没税收,有的只有一群调往边陲、老在边陲的糙汉子们,这些人大多出身寒门,找不到门路回乡,干脆把老婆孩子们都接了过来,自发建了个“随遇而安”的镇子。

自从十几年前的大战之后,虎视眈眈的外族们都看出这小地方就是根食之无味的鸡肋,空有一道前朝留下的高峻巍峨的望云关,墙比人都金贵,打得驻军流血漂橹,朝廷都不带眨眨眼“帮扶”一把,显然是想让人赶快把这赔钱的地方收走。

外族们也不傻,城墙后面就是空荡荡的盐碱地,连养马都不行,于是纷纷改了道,觊觎上了秀美肥沃的南方十九州。

没人想要,望云镇就落寞地自发成长起来,倒慢慢成了个颇为活络热闹的镇子。

“人情冷暖凭天造,谁能移动它半分。

我正不足她正少,她为饥寒我为娇。

分我一枝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

“好!”

听到兴处,祁连大喝一声,接着戏堂子里便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倒不是大家不肯捧场,而是这空旷的戏堂里实在没什么观众。边境么,条件自然不会太好,请不来有名的伶人,就台上这位,还是连半斤八两都算不上的戏剧爱好者。

除了没有正经戏子,连这戏堂的名字都不正经——一碗堂,不像是戏堂,倒像是个酒馆,然而事实上,望云关确实有名为“一碗堂”的酒馆,不光有酒馆,“一碗堂”甚至成为望云关驰名商标,联名的菜摊、肉铺、裁缝店、餐馆、澡堂比比皆是,连二手书摊的老板都在小板凳旁边立个“一碗堂”的牌子。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荒谬,还觉得一切都蛮惬意,他探过身子,边嗑瓜子边对一旁的人说道:“我就说,这位的唱腔越来越是那么回事儿了,老李还不信,你说这叫什么事,自己老婆唱得好不好听他都听不出来,太可惜了!”

他这话说得十分真情实感,连那声叹息都不是作伪,仿佛兴致突然变得不那么高了。

旁边已经坐立不安一盏茶功夫的人瞅准机会,终于找着空子报告情况了:“将军,听说您家那位大小姐今儿又没去学堂。”

祁连的眼神空濛了一瞬,道:“大小姐?”

“哎,就是——”

“哦哦哦,对对对,”祁连恍然大悟,突然记起来了的样子,“她就是个小毛猴,你叫阿戈大小姐我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那位下属表情瞬间一言难尽起来,说不清是对祁戈的同情还是对将军无声的谴责。既然记起来人,那就一切都好说了,祁连和颜悦色道:“阿戈她怎么了?”

下属恭敬答道:“先生又来给我告状了,说她有一周没去学堂了。”

“学堂?”祁连撑着下巴,露出有些牙疼的表情,“我觉得是那先生多事了,比起之前每天都来告状,现在来找你的间隔已经长了不少,说明阿戈还是有进步的嘛。对了,上次是什么时候?”

下属的嘴角抽了抽,道:“上周。”

“哦哦,那情况确实不容乐观。”祁连的眉头皱起来,像是在仔细思索管教祁戈的策略,最后想来想去都觉得太麻烦了,手一挥道:“让她退学吧!”

“啊?”

“让她别去学堂了,”祁连一副十分了解自己女儿的样子,“那丫头关不住!”

“砰——”小院的门被猛地推开,撞在了石墙上。

“哎,你这不孝弟子,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这门再这么来几次就坏了。”一道玉色的身影从丝瓜架下走了出来,仙气飘飘地快步走到门口,心疼地来回推拉着门扇检查。

祁戈一句话都没说,在木门寒酸的“吱呀”声里大爷似的坐了下来。过了一会,陆安似乎确认了那木门再次福大命大地逃过了一劫,这才把门关上走了进来,在祁戈带进来的一个篮子里翻翻找找,神色越来越不可置信。

他从篮子里挑出一根丝瓜,表情仿佛是受到了虐待:“徒儿,最后一次了,你就给为师吃这个?”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地飘向了一旁的丝瓜架,仿佛在说“为师要是想吃丝瓜都不用出门”。

祁戈放下二郎腿,神色十分恭敬地点点头,幸好陆安教了她这些年,对她的性子早就摸透了,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一点就炸,炸起来这么个小院也挺不好收拾的,于是十分机智绕过了这个话题,语焉不详道:“甚好,甚好,徒儿有心了。”

祁戈掀起眼皮打量了他一眼,陆安今日穿着一袭淡青色长衫,一头乌黑的发丝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子挽起,清秀挺拔,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不禁让熟人叹息可惜了这一身好皮囊。

她开口道:“不敢不敢,徒弟怎么能在师父面前称有心呢,论起有心,谁能比得上陆安陆仙人呢?”

这话说得夹枪带棒,若是换个娇软可爱的女子来吐露,也许还可以信服,但是被祁戈用冷淡的声线一嘲讽,陆安倒真有点难得的不好意思了。

毕竟这么多年的师徒情分,祁戈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她与其他人加起来相处的时间都要长,自己突然说要离开就算了,还不肯带着她,实在是有些伤人心了。

在内心里谴责了一秒钟自己的狼心狗肺,陆安从自己的内襟里摸索出一只破旧的小钱袋,扣扣索索地倒出几粒可怜的碎银,然后从里面挑了一颗最小的,想了想,还是放过了它,选了一颗第二小的,不由分说地把它塞进祁戈手里,十分豪气地大方道:“给你,你收着,买点喜欢的小玩意,当然能攒起来最好了。”

祁戈用手指把那颗银子弹起来,似笑非笑道:“师父想让徒儿买什么?”

陆安最看不得别人这样轻待金钱,但是现在不是斥责徒弟的时候,于是露出一脸牙疼的表情,和蔼道:“挑着你喜欢的。”

“行。”祁戈点点头,却像是突然失手了,那枚银子势头极强地横飞了出去,眼看就要把陆安院子里的危墙砸出个窟窿出来,陆安叹了口气,袖子一摆,那颗碎银就猛地停在了半空中,然后“咔哒”一声落了下来,在地上轻轻滚了一圈。

两人都沉默了,半晌,陆安才走了过去,把那枚碎银拾了回来,用袖子擦了擦尘土,把它塞进了祁戈的衣袋里。

他慢慢道:“祁戈,你的如意丹法,如果不出意外,到今年年底,应该就可以突破四层了,再向上,一切要靠你自己,你有你的功要练,我也有我的事要做。”

等了半天,见祁戈没有回应,陆安笑了笑:“怎么,不说话是想让我跟你谈心吗?咱们两个说贴心话可就有点肉麻了吧?”

他意在调笑,但祁戈依然没有表情,也没有回答,背依然挺得很直,看起来又愤怒又倔强。

陆安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是我的学生,也是唯一的徒弟。”

说到“唯一”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看到祁戈的睫毛颤了颤,陆安找到了顺毛的方法,接下来的话就说得十分游刃有余:“你也知道,我家这一脉的如意丹法基本上快要断绝了,如今的修士一个个都想着一步登天,不肯冒险,也不肯踏踏实实地锻体进境,我原本以为如意丹法要断在我手上,没想到老天竟然还能让我收到一个徒弟。”

这话虽然是为了给祁戈消气而说出来的,但也有半颗真心。陆安的如意法,讲究以坚破坚,以硬破硬,以无穷力克尽对方招数。

然而修炼如意丹法的人却并不多,因为对比于其他修炼之法的变化莫测、灵活多变,如意法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途径,需要依靠不间断的艰苦锻体才能取得进境,至于极限在哪里,完全取决于个人的天赋和心性,许多人甚至无法筑基,只能中途转换修炼之法,得不偿失。

典型的下苦工捞不回本儿。

因此,这一脉的传承简直可怜,据陆安推测,祁戈是他的开山弟子,估计也会是关门弟子,毕竟世上像祁戈这样的冤大头不多,实在是件憾事。

想到这里,再加上马上就要分别,不免有些离愁别绪,陆安也不知不觉吐露了些真心话:“虽我们这一脉如意法,最重要的就是心性,一定要坚定克己,这样才能把基础打得牢靠,我看像你就还欠些锻炼,哪有你脾气这么不好的小姑娘?师父说两句,立马就变脸色生气了,师父还不能说两句——”

说到这里,祁戈果真变了脸色,转身就向屋内走去。

陆安大惊失色,拍了拍自己多话的嘴,话语在中途改了道:“——违心话来激励你进步了?”

祁戈根本没回头,也没再搭理他,把门摔得震天响,锁上门,把自己关在了练功房里。

这回陆安没有心疼,只是慢慢地踱步到门口,陆安的院子很小,却单独开出了一间练功的屋子,屋子里有一个体型巨大而古怪的炉子,炉顶一直通到了房梁上。具体锻些什么祁戈也不知道,没见过陆安往炉子里添过什么东西,却规定她每日用它练功。

过了一会,门口铁片哗啦哗啦碰撞的声音消失了,陆安找到了钥匙,走了进来。祁戈正在炉前闭眼打坐,炉内的火光已经不再是黄橙橙的颜色,而是变成了透亮的蓝色,虚无的火舌一次次撞击看不见的壁垒,因为一直无法突破而出而积蓄得更加暴烈。

火法锻体尤锻心志,火主暴躁威压,又灵活跳脱,最擅长从细小罅隙中狡猾攻入,再轰然而上,修炼之人需要十分集中地用自身之气将其禁锢在某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业火反噬或走火入魔。

但祁戈也是个心大的,方才还在震怒,竟然马上就敢修炼火法,明显是继承了陆安巨大的心窟窿。

修炼刚开始时,陆安说清要点与心法后就撒了手,把祁戈丢在了炉子旁,一点也不担心出个差错会被祁将军问斩,好在祁戈从小被祁将军当葫芦似的拴在裤腰带上,妓院、赌场等一众**都熟悉了个遍,对声色犬马的免疫程度超乎想象。

这才没半路修成失心疯。

祁戈竟然没出事,陆安也就没被问罪,可见陆仙人福大命大。

陆安斜倚在门上,手里拿着一根没什么滋味的胡萝卜,一边兔子似的嚼,一边放空地看着映在墙壁上的火焰慢慢淡下去。

祁戈灵力收回的一瞬,整个屋子陷入昏暗,她看都没看门口的陆安,然而陆安也没有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反而专注地盯着炉子,好像炉子比他徒弟宝贝多了。

屋中一片寂静,突然,“咚”的一声轻响。

声音是从炉子里传出来的,祁戈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感觉,像是心脏被扣动,奇怪的是,这种感觉并不令她讨厌。

“咚。”

“咚咚。”

祁戈站起身来,想要去看个究竟,却听陆安道:“别动,要来了。”

他的声音难得正经,还有些兴奋,祁戈愣了一瞬,也就是在这一瞬之间——“咚、咚、咚”。

三道声音接连传了出来,第三道余音还没落下,祁戈眼前身影一闪,陆安已经腾空飞上锻炉的顶端,一手把几百斤重的铜顶给掀了起来。

“嘎吱——”已经生锈的铜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祁戈睁大眼睛,只见锻炉中闪出白莹莹的光,那光一开始十分微弱,与空气接触之后,像是渐渐活过来一样,变得锋利锐气。

陆安口中啧了一声,冲祁戈吹了声口哨,祁戈白了他一眼,但还是跳了上去,立在了离陆安最远的位置。

“站那么远做什么,快过来看看。”陆安用一口前尘已成往事莫要再计较的语气说道,把祁戈往自己身边扯了扯。

“我在这儿能看清。”祁戈冷冰冰开口道。

“真是年轻,眼睛好使得很。”陆安说着,自己向祁戈那边凑了凑。然而他还没站定,炉中猛地窜出一团火焰,堪堪在陆安面前停下,再向前一寸,陆安的鼻梁就要被烧到了。他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这脾气,随你。”

祁戈也被吓了一跳,然而那火苗连她的边都没燎到,为了避开她甚至还凹出了个费力的形状。

见陆安吃瘪,祁戈突然来了兴致,缭绕的细火散去,一把通体鲜红的弓浮于炉中,肉眼可见的灵气在弓体周身环绕流动。

“没想到你的本命武器是把弓,喜欢吗?”

祁戈没理他,陆安瞅准时机,见缝插针地在祁戈心头插下一根白旗,道:“就当是临别礼物好了,为师永远记挂着你。”

“永远”两个字把祁戈的心神从弓上拽了回来,这话说得像是永远不再见一样,她回头,挑起眉,然而只看了陆安一眼,没有说话。她向那弓伸出手,弓极快地飞到祁戈面前,在她手边稳稳地停下。祁戈伸手去握,锐利的弓弦瞬间划破了她的手掌。

血珠顺着弓弦匀速滑开,那弓嗡嗡作响,吸饱了主人灵力,既生且养,自为安定,弓身鲜红的颜色逐渐暗了下来,透出一种蛰伏的暗红色,弓身上缓缓凹陷进去几道笔画。

祁戈盯着那几个字的形成,跟着慢慢地读了出来:“咫……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跟你叫祁戈一个样。”那弓安安稳稳地落在祁戈手上后,陆安的手指凑上去,兀自划开一道口子,“虽然不是刀剑,有些遗憾,但该有的开刃也不能少,不对,这叫开刃吗,是不是应该叫开弓?开弦?”

那弓好像听懂了陆安口中的“遗憾”,报复似的划了道大口子。任何兵器刚被锻造出来都是生渴的,祁戈的咫弓也不例外,然而在吸食了几口之后,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渐渐地停了下来。

“你这兵器还挺懂礼貌的,”陆安笑道,“不知道是因为你,还是因为我,不过我觉得肯定是因为我,毕竟你也没什么……”

“闭嘴。”祁戈冷酷道。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陆安摊开手,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预收新文《星辰情书》

“应是有人,在为谁祈祷。”

——《Love Poem》

新星历304年,时隔四年,卡俄斯远征队完成麦哲伦M4任务,重返首都星。

大总统亲自迎接设宴,权贵名流悉数出席,席间,队长拉拉扯扯真诚邀请周上将共赴洗手间

众人恍然大悟:周瑗上将过处万紫千红燕语莺啼,但本人穿花过柳间恍若一枚不通人情的瞎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洗手间内:

周瑗指尖一支烟,烟雾缭绕。

队长兴高采烈:那个赌,那个赌,你输了!

周瑗贵人多忘事,一脸输得莫名其妙。

队长:你那张座机拍的照片上的人,被我找到了!

周瑗一挑眉:你们进到圣地里了?

队长活跃的眉毛呆滞半晌:我去人家墓地里刨坟么?

话毕,队长将一张照片调到光屏上,兴奋道:“你看看,这鼻子、这眼睛……这不比你那屏保上清楚得多?”

照片上,一名少女背着快比人还高的中型粒子筒,一只手的拳头距离小混混的鼻梁只差一毫米,差点就要满脸开花,抓拍得千钧一发。

“就在K7星,你去不去?”

*********

K7星,众人心照不宣的难民聚居地,有着著名的三差和三不管政策:教育差、医疗差、素质差;斗殴不管,偷盗不管,人命不管。

平日里K7没爹没娘,偏在选七队士兵——也就是炮灰的雅名——时军部格外的中意。

K7星人打起仗来,不惜力气、豁得出性命,颇有大混混街头斗殴的劲头,没脑子得深得人心。

——故人称“疯子星”。

可能是“疯”名在外,新星历304年夏令,联盟第一狐狸将军前来开开眼界。

*********

民政局。

工作人员见到军事新闻之外的周瑗与周行,快乐得直冒泡,“啊啊啊啊,欢迎二位回到首都星,二位有人要改姓吗?”

周行:“……我们都——”

话没说完,周瑗指了指身边高挑干净的周行:“我跟她姓。”

周行:“不知道哪只小狗叫阿瑗。”

周瑗不以为意,笑眯眯的:“我。”

工作人员:“……呜呜呜哇。”

*********

古六号地球上,一个小姑娘捡了一个快要断电的人工智障小男孩回家,用粗毛巾擦得他一张小脸通红,笑嘻嘻地说:“你是我捡回来的,跟我姓周好不好。”

*********

1.伪重生,女主初期无记忆,一切都是宇宙的礼物

2.男主幼时被人工改造,但本质人类

3.人类&AI精神链接,私设多。

4.1v1,HE

周行:风雨夜多,归人不常有。我穿越时间与光不可到达的迷途,回来见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望云关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