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寻

听了这话,祁戈表示自己考虑一下,之后便开始准备就寝。

钱川一直以为自己在柴房的生活十分精致了,没想到二人更加精致,祁戈出门打了几次水,冬天井水冰凉,连喝水都要嘶嘶尖叫,却被祁戈的火法加热得恰到好处。

看着颜淙仔仔细细地擦完脖颈和指缝,祁戈出去把水倒掉,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关上。

钱川已经闭上了眼睛,准备入睡,却突然感到眼皮后一片橙黄,一睁眼,就见祁戈提着一盏玻璃油灯打量他,面容近在眼前。他被吓得猛地向后一窜,祁戈却对他笑了笑,指了指脚边的一盆水。

然后,她皮笑肉不笑道:“钱大哥不洗一洗脸再睡吗?”

钱川一缩脖,道:“不了不了,太冷。”

然而祁戈根本不理会,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脖颈,道:“还是洗一洗吧,不然以后路上遇到了,也认不出来不是?好歹也算个朋友。”

“这这这——太麻烦你了!”钱川拼命向后仰,可是没想到祁戈的手劲会这么大,他连转头都转不得。

“没关系的,不麻烦,你嫌冷,这水我烧到多热都行。”

钱川竭力挣扎,“那个!呃!我太丑!对,我太丑!这儿还有小孩子呢,别吓着他!”他偏头看向颜淙,然而颜淙居然在这么吵闹的情况下闭着眼睡得安稳。

这小姑娘真不是好东西,土匪么这不是,钱川心内悲愤道。

祁戈不再废话,用手按着他的头浸到水盆里,再提出来,煤灰掉了一层,钱川闭着气,黑色的汤汤水水沿着脸颊落下来,露出了干燥枯黄的面容,祁戈皱着眉仔细打量着他。

这张脸确实平平无奇,泛着长期营养不良的青黄色,双颊深陷,眼睛奇小,眼皮厚重,眉毛杂乱而稀疏,挤在一张脸上,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哼,怎么样,丑吧?”钱川不满地从鼻子里哼道。

“不丑不丑。”祁戈的动作放得温柔了,和缓地用干净布条把他的脸擦干净,“天下之大,自然长什么样子的人都有,对别人说美说丑都未免太自大了。”

钱川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神色依然不满,故意道:“你也看清楚了,我不是通缉犯吧。”

祁戈手上动作没停,若无其事,“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哼,装什么傻。”钱川翻了个身,其实他并不是真的生气,两个少年少女在外面跟陌生人独处一室,自然要提高警惕,而且既然祁戈在担心他是不是坏人,多少也能说明这两个孩子不是丧心病狂的人物。

装睡了一会,听着祁戈窸窸窣窣地打点地铺,他说道:“对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窸窣声停了下来,祁戈听他讲话。

“田家的委托状每日发一次,从卯时开始,发完为止。拿了委托状才算给田家办事,还能管一天的餐饭,你们要是有参加的想法最好早点去。”

听得出来这是在提点,祁戈道:“知道了,多谢。”钱川鼻子里哼了一声,翻身睡了过去。

第二日卯时,祁戈睁开眼的时候,钱川呼噜打得震天响,多亏柴房附近没有人住,不然铁定早就得被发现。颜淙睡得正香,脸色比昨晚好了一些,怕冷地缩成一团,祁戈把自己的薄毯给他盖上,轻轻地出了门。

祁戈一路走,一路拍掉衣服上沾的灰,到达指定地点,才明白了钱川说“最好早点动身”的意图。

田宅大门口排着长长的队,队伍转过了巷尾,还拐了几个弯,看这些人的样子,当然也有游侠大半之人,但大多是城内的流民和流浪汉,领了票直接就去粥锅前排队了。

田家人当真良善,难怪死去的田家老爷被称作“大善人”。

祁戈排到队伍末尾,队伍前进得很快,没过多久,祁戈就可以听到桌子后面分票的青衣女孩的声音了。

“您的餐票,还要委托状吗?”

难不成还可以吃白食?祁戈好奇地探出头去望,只见队伍最前方是个老乞丐,佝偻着身子,确实不像是能跑能跳追查凶手的样子。

然而老人点点头,话都说不大清楚地道:“要……要……”

分票的女孩双手将委托状递到老人手中:“那可真是谢谢了,您收好。”

祁戈心内震惊,这么温良恭俭让,跟昨天在外面闹事的田家还是一家吗?!

然而没过多久,桌子后就换人了,换来了个青年仆人,神色平静淡定,甚至有些丧,只保持着职业道德地机械问好,全身散发着没睡饱的幽怨气质。祁戈从他手中接过委托状,这是倒数第二张,然而着青年突然喊道:“没票了!后面的不用排队了!”

祁戈眼看着他的瘦爪子下面扣着一张票,青年脸不红心不跳,挑衅地叫道:“看什么看?”

祁戈翻了个白眼,是了,如果是这批人,昨天闹事的就是田家没跑了。

祁戈的白眼还没翻全,这个青年便跳了起来,向街道对面跑去,脸上带着的笑容灿烂得像朵花,简直换了个人。

“小姑娘,该去那边了。”祁戈还尚在震惊,就有人戳了戳她的肩膀,向凉亭方向努了努嘴,“你是新来的吧?今日是周四,得听田家人的作战计划。”

“作战计划?”祁戈心里立刻想到了昨天镖局门口的那场闹剧,心中想着不听也罢,但到底一个人很难从头查起,于是也跟了过去。

凉亭中有个人正在讲话,情绪十分到位,胳膊挥舞得虎虎生风。

“要我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局势已经非常明显了,那就是:一定有人在背后搞鬼!”

这难道不是一句废话么。

“证据有三:第一,死去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公子哥儿或者大小姐,凶手肯定是嫉妒他们的容貌,这才痛下杀手!”

第一点就不太对了,据祁戈的了解,田家老爷今年刚刚过完五十大寿,虽然不算太老,但好歹也年过半百了,即使年轻时再英俊,现在也不至于让人心生嫉恨,甚至到要杀死他的地步吧?

然而很奇怪的,身边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难道这位田老爷的身形容貌与公子小姐比起来也不逊色?

祁戈继续听讲,然而这个时候,有人把手举了起来。

大家平时都是有话就说的,现在居然有人举手捧场,讲话的人十分受用,严肃道:“请讲。”

“请问,田老爷,很美么?”

此话一出,亭子外围着的人哄然大笑,祁戈向问问题的那人望去,第一眼便认出了那双眼睛,正是昨天嗅梨花的那名少年,第二眼则认出了站在少年身边,贴着他的手臂十分亲密的那个人——就是后半段分发委托状的青年仆人。

原来票是给这位留着的!

“大家不要笑!”讲话的那人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继而面向提问者,回答道:“是的,老爷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仍是十分英俊,完全值得凶手下手。”

他说完这话,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少年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

“大家都要向这位学习,群策群力,互相交流线索,只有这样才能把凶手抓住。”做完主题升华,他道:“不过还是希望可以遵守最新下发的安全守则,公子模样这般俊俏,最好可以避开周四出门,以免引起凶手的注意。”

又是一阵笑声,少年点点头道:“多谢。”

“不客气。”那人移开视线,重新进入正题,“第二个证据,时间,每一位离奇死亡的死者都是死在一周中第四天的夜里,这绝对不是巧合。

“第三,每名死者身上都有狼牙撕扯的致命伤,可这应当不是真正的狼畜生所为,因为没有一个人在城中听到过狼嚎的声音,更是连一根狼毛都没见过。所以,这绝对是灭绝人性的人为暴行!”

“行啦,每周都说一遍,烦不烦哪!”下面有人喊道。

“诸位稍安勿躁,我们田家加大了悬赏筹码,有许多本领高强的高人加入,一定要给他们讲清楚才是。”

“高人,哪里有高人?”

大家四下张望起来,见新面孔确实不多,讲话的人喊道:“安静安静!消息放出去还没多久,高人怕是都还在路上。”

“行啦行啦,知道你爱说,快点讲正事,别磨磨唧唧的!”

那人被人说磨磨唧唧,竟也不恼,可能已经免疫,他清了清嗓子,立马有人上来把画像贴在了凉亭中间的木板上,细致地用浆糊把四角粘平。

“哎,大小姐,分粥分票的时候就见到您了,怎么又是您来?”

此人一身青衫,面容端庄清秀,祁戈心内奇道:原来这是大小姐。

青衣女孩道:“不碍事,这件事我出不了什么力,能多做一点是一点。”她的声音十分平稳亲和,一听就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这事儿我们出力就成,您今天不该出来的啊。”

“是啊,可别让坏人瞅见了。”

女孩微微笑道:“那有什么要紧的,我这张脸,哪里有什么危险。”

“哎,大小姐人美心善,可不敢这么说!”

她没有反驳,也同样没有赞同,粘好了画像,便又退到了后面。祁戈定睛一看,画面上有一个女孩的画像。

“经过我们集体商议,最有可能遇害的,就是这个女孩。”

祁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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