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岗

当天回家,像给何大叔收拾行李那样,何大娘又开始给温瑾收拾行李。

待在何大娘家的时间不长,统共不过七八日光景,温瑾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但衣物用品却被何大娘塞出很大一个包裹。

也许是爱屋及乌,也许是想到自己远嫁的女儿,何大娘一面收拾行囊一面絮絮叨叨叮嘱着温瑾要如何去侍奉贵人,如何保护自己。

在她的言语中,晋王不再是神邸一般的人物,而是与所有不可捉摸且动辄有雷霆之怒的官老爷一样,他能让你一步青云也能让你朝不保夕。

听着何大娘的念叨,温瑾蓦然想到了去大学报到的前夕,妈妈也是边收拾行李,边叮嘱她一个人要如何如何去照顾自己,如何如何与室友同学老师相处.......

第二日。

再三向傅云确认自己没有任何岗前培训后,温瑾没有任何心里准备地被推上岗了。

在她以为即将面临巨大的挑战时,她发现她只需做好一个书房守门员即可——因为萧珏一整天都在开会。

从早到晚,大大小小的将领来了又去,书房里嘈杂不止,时而又忽有大呼小叫,没办法,武将皆是这般,个个中气十足,声如洪钟,情绪高昂时,哪里还会压着声音。

原来整个刺史府最热闹的地方其实是萧珏的书房,这里各色的人来来往往,皆是步履匆匆,大大小小的事等着他们的主上裁决。

萧珏用膳也十分简单,他似乎并无太多口腹之欲,厨房做好的饭菜,他只会皱着眉头挑离他最近的那一道简单应付几口,然后赶温瑾出去,因为又有军机密报送到了。

而此次的使者形容些许狼狈,温瑾方端着托盘转身,还未及跨出书房,便听见身后“咚”的一道双膝捣地声:“属下不力......”

剩下的声音被隔绝在了门里。

萧珏并未理会堂下跪拜请罪之人,接过密报查看起来。

襄阳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四面有险,三重防守,汉水岘山阻其外,河宽百米厄其中,墙高城厚挡其内,向来易守难攻。

尤其是从南往北反扑攻克襄阳争夺天下,尚未有人成功过,相反,若是从北往南占据襄阳,那一举拿下江陵不在话下。

想来他当初拿下江陵并未费太多力气,当是赵焱本就认为只要襄阳不丢,江陵不足为惧吧。

萧珏将密报置于一旁,食指轻轻点着书案,现下襄阳遇阻,本就在他预料之内,他令前军猛攻也是想引襄阳增兵,只是赵焱给襄阳增兵数量却未达预期。

他一直待在江陵,也是想以身诱敌,至少把赵焱主力吸引过来......

萧珏缓缓夹起密报,在烛火上燎了一下,触及干燥的纸张,火苗“噗”地疯涨,烧向尽头的指尖。

他将纸张松开,伴随着耀目的火光,纸张在空中化为灰烬,飘然坠地。

“增兵,继续攻。”

信使一愣,却是叩首退下。

而萧珏则是盯着那副地图出神,继续执着于襄阳很有可能攻守易势,这无异于豪赌,但若是不把赵焱主力拖在襄阳,那他即使从另一处突破也是突破不了的。

从南到北,要塞险关太多,个个都是异守难攻,他要怎么做,才能突破重重要塞天险,收复长安?!

父皇,母后,儿臣要怎么做呢?

——

温瑾进入书房时,罕见地发现萧珏居然没有坐在书案前,而是站在地图前出神。

夕阳日暮,透过窗子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长,斜斜地倾压在地图的万里山河上。

见温瑾进来,萧珏伸出了手。

温瑾低低地“啊?”了一声,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向萧珏快步走去。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顶头上司,不解地把手搭在了他手上,他这是闹哪出啊?不要再像昨天那样啊。

她的手指白皙纤长,肤理细腻,轻轻搭在人的指尖,若即若离的,无端惹起几分旖旎,然而神情却是懵懂疑惑的。

萧珏不由嗤笑一声,一时忘却胸中滞涩,捏了捏温瑾指尖:“你在做什么,给孤擦手。”

“哦哦,好。”温瑾窘极,这才发现他手上沾了灰,连忙掏出手帕给他擦起来。

不是,多说几个字能咋,非要让人猜!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她恨恨地用力擦了几下,便看到萧珏脸上已非方才盈着笑意的模样了。

虽然方才的笑容是戏谑的,但也好过不笑,他不笑时,眼神总有些锋利,她有点怵他。

“让子龙召集各部将领去议事厅。”萧珏打断了温瑾的腹诽,然后摆手让她出去。

“子,子龙是谁?”该死的,又让人猜,她哪里知道谁是子龙,哪里是议事厅。

问清楚之后,她退出书房去找傅云,又开始腹诽,傅云就傅云,还子龙~

哼!

不过,既然专门去议事厅,想必是个与会将领众多的大会,恐怕接下来会有大动作,不然萧珏在自己书房召开便够了。

温瑾不免想到了赵焱,她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但这并不妨碍她为他捏一把汗。

萧珏明明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却还是这样攻势汹汹,也不知赵焱能坚持多久。

更何况,就温瑾在赵焱身边待的一段时间来看,赵焱似乎并未有太大斗志,至少他并非像萧珏这样忙,他每日可以拿出不少时间守在她身边。

说来她已经有十余日没穿到男身小号那边了,也不知小号现在是不是已经嘎了,不过联想到植物人一躺好几年都还可以好好活着,小号应当也没问题。

晚上萧珏仍是歇不下,要批阅公文,温瑾自然得守着他,给他拨灯磨墨,添茶送汤。

从傅云的角度来看,殿下真是红袖添香,好不快活——如果忽略温瑾连连哈欠的话。

温瑾并非不能熬夜,前提是有手机,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就那么干坐着她想不困都难,尽管已经强打起十分的精神,她还是水灵灵地坐着睡着了。

——

浓郁的,熟悉的药香在鼻尖萦绕开来,朦朦胧胧的人语声渐渐清晰,温瑾耳廓微微动了动,茂和极具辨识度的声音贯入她的耳中。

“陛下,您守了几日,也该去休息......”

回应他的是一片安静。

赵焱形容憔悴枯坐在床前牵着那只消瘦的手,双目无神一言不发,而余下普通宫人更是不敢有半分响动。

与其说是安静,莫过于是死寂。

就像是烈火燃过,风暴掠过,不论是生机还是狼藉都被卷走,徒留一片死寂,还有燃不起半点火星的灰烬。

然而他手中那只枯瘦的手动了动。

赵焱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只手,他的手止不住的颤动,险些要无法握住那只手。

直到一道沙哑的嗓音传出。

“水......”

赵焱口目睁圆,布满血丝的干涩眼眶中不期然地泛起水光,他连忙开口,却已是语无伦次:“水,快来人,水呢!”

跪了一地的太医、宫人们立即爬起,战战兢兢又忙忙乱乱地争相去备水。

温瑾被搀扶起来喂完水,尚未将唇边擦干,便被赵焱猛地拥进怀里,那么用力,那么沉重。

他似乎言语都哽在喉头,抱了半天才干涩地开口:“怀瑾,你,你可知,你昏迷了已有十五日,那些庸医都说你生机断绝......”

温瑾将他的脑袋从自己脖颈间扳起来,他的发髻似乎松散了,摸起来脑袋毛绒绒的,不似之前那样顺滑。

她摸索着他的眉眼,果然,又哭了,眼周湿湿的。

手指擦过他的脸侧,她摸到了短小粗硬的胡茬,看来这几日也未曾净面过。

赵焱就那样静静地乖乖地任由她摸索,这几日暴怒,不安,惶恐,绝望,无力被她轻触的指尖一一抚平。

他真的很怕,很怕她沉睡不醒,他守在她的床边,难以成眠。

偶尔会陷入一种似真似梦的恍惚中,眼前是大火,是战乱,是他们执戟相对,是怀瑾触柱而亡,死不瞑目。

每当此时,赵焱便会吓醒,急切地抓住昏迷中那人的手,希望对方能醒来看看自己。

不,他并不希望怀瑾能看到他,看到关于以前的一切都会让怀瑾更容易恢复记忆。

还是现在最好,失明又失忆,没有任何人提及不该提的过往,他们会一直这样好好相处下去。

他急急切切地安排太医继续诊脉,安排宫人准备膳食,章台殿呈现出这十几日从未有过的热闹与忙碌。

而温瑾则再度被一群陌生的人包围住,她能明显感觉到,现在近身服侍的宫人已经换了人,甚至连太医都不再是之前日日给自己请脉的太医了。

她疑惑地喊了声“玉珠”,身边的宫婢小心温顺地回答自己叫“结香”。

温瑾沉默着听赵焱解释之前的人伺候不力,所以换了一批人,他的语气是平淡与坦然的,音调更是从容与温润的,就好似谈论今日的天气一样。

他说完之后,温瑾才道:“那我可以把他们换回来吗?他们伺候的挺好的。”

她话音未落,便听到身边“咚”的一声,接下来又是连续几道同样的声音,很明显是膝盖撞击到地面的声音。

有男有女,层次不齐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惶恐,唤她公子,求她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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