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川察言观色,扯了扯唇角,“怎么?怕啦?”
“你去北江镇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去看看真正的邬玺梅是什么样子。顺便向她替你报个平安。不过,若邬娘子肯挽留在下,在下说不定就不去了。”
邬玺玥白了他一眼,心道他真去了也未必见得到梅儿,我若强留反而印证了他的猜测。就算真见着了,也无所谓,反正他已经知道了。
“请便。”她随口说了一句,转身出了客房。
此时,左宗宝那屋的房门已经快被摇晃散架了。
“狗熊!你不许打我家娘子的主意!”
“这该死的狗熊!你给我等着!”
……
骂得越来越不客气。
待给左宗宝放出来时,他眼睛里在冒火。回到家后,他便立刻去找家里的护院总管求教怎么增肌变强壮的方法。发誓以后再也不能让人像端菜一样把自己端走!
* * * * *
邬玺梅在离开罗域后,从馆驿偷了匹马,连夜骑马南下。
这日,她经过一个山头,天上忽然下起了雨。雨很大,遮挡了视线让人看不清楚。
她手搭眼上远眺,发现雨幕后不远处有一山洞,便牵着马过去,准备在此暂避。
她刚进山洞,映入眼帘的场景竟吓得她浑身一激灵,张嘴半天没喘上气来。
只见若大的洞穴内,横七竖八地倒着十几具尸体,遍布的鲜血尚未彻底干涸,看样子这场殴斗发生在不久之前。
她本想离开,但外边雨下得极大,并没有要停的意思。此时若出去,走也走不了,停又无处避雨。
她再次环顾山洞,洞内除了尸体再没有其他。她暗暗咬了咬牙,算了,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吧,反正,他们已经死了,对我也没什么威胁。
想通了这些,她便站在洞口处将将淋不到雨的位置等待雨停。
可是直等到很晚,雨势仍旧很大。
她回头朝洞里看了眼,不会要在这儿过夜吧?
看着那一地的尸体,她感觉浑身阴恻恻的发冷。
正在她回头扫视那一地尸体的时候,忽然目光中感觉有尸体动了一下,吓得她提了口气,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诈尸了吗?
邬玺梅缓了好一会儿,朝那尸体看过去时,发现那人好像并不是诈尸,而是没死,正拼着最后一口气在地上挣扎。
毕竟是一条命,总不能眼睁睁看他痛苦而袖手旁观吧?
纠结半晌,她决定去看看。
来到那人跟前观察,这人身上的血比洞里其他任何一具尸体身上的血都多,几乎已经将他脸上身上染红,是这里所有尸体里看着最吓人的,可偏偏就是没死,吊着口气不时蠕动身躯。
邬玺梅俯身,试探着唤了声,“哎,哎!”
地上的人睫毛微动,双眼缓缓张开一道缝隙,在看到邬玺梅时,他暗淡的眼神里竟有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光。
在与这眼神相触的瞬间,邬玺梅后悔了。
万一他是坏人,那我不是自找苦吃吗?
想到这儿,她决定还是不救了。她起身就要走,但步子却迈不动,低头一看,一只鲜红的大手正牢牢攥住她的脚踝。
邬玺梅吓了一跳,慌乱中用力甩腿,但怎么都无法甩掉那只手。
在用尽了力气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都快死了,居然还这么大力气。”
这时,那人的另一只手稍稍挪动,手指微动,指向他自己的胸口。
邬玺梅想了想,“你是要我从你身上取东西吗?”
那人无力的闭着眼睛没说话,握着她脚踝的手也随之松开,整个人像又死了一样。
邬玺梅试探着伸手到他衣服里摸,还真摸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后,发现里面是药丸。
他是让我喂他服这些药?
她将药倒出,里面只有三颗,她也不知该喂多少,但见他伤的如此重,就一股脑全给他喂了。
喂完药,她看这人胸前的伤口上还汩汩冒血,有些看不下去。血流成这样,就喝的是仙丹,怕也没用啊。反正已经喂过药了,也不怕再多帮一次。她撕开这人的衣裳,从自己包袱里翻出一瓶外伤药,这是出门在外必备的东西。
将药撒在他伤口上止血后,她从自己身上扯下一条布,缠绕在男人胸前,最后在他肋处打上结。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看着脚下的血人,“能帮的我都帮了,你若醒了,我不图你报恩,只求你可别来寻我麻烦就是。”
说完,她再次来到洞口,挨着洞口的石壁坐下来,看着外边的大雨,渐渐对洞里的尸体也没那么怕了。
* * *
雨过天晴,山间传来空灵的鸟雀声,邬玺梅猛的睁开眼睛,揉揉了微感疼痛的太阳穴。
“怎么又睡着了。哈啾!”
伤风了。
她站起身,下意识回头朝洞里看了眼,竟发现昨天被她帮过的那个男人不见了,空留了一地干涸的血迹。
她愣在了原地。
人呢?
血流成那样,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好吧?
有人半夜把他偷走了?
那我怎么可能还活着?
马也在。
兀自发了会儿呆,算了,还是赶紧走吧。
离开山洞,邬玺梅牵马走在山路上,地上仍旧湿滑所以不能骑,只能牵着走。
待到有水源处,她见前方有条小溪,便紧走几步过去。
这山里的水清澈甘甜,她将手上的血迹洗干净,然后喝了几口水,又拍了些水在脸上,赶路的疲劳顿时消散。她从马上取下羊皮水带,将之灌满。
正要继续赶路时,前方不远,溪水中央,伴随忽然飞起的水花,乍现一人。
这人肤色略深,五官周正,身形修长,偏瘦。微微阖起的眼睛只露着半个瞳仁,看起来细长且带着些神秘。他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赤着上身,身上形虽瘦,却全是肌肉。伤疤遍布全身,有新有旧。尤其胸前缠绕的布带上,仍有明显的血迹。
晨光下,落下的水花晶莹剔透,像闪着星光从他周身落下。
若不是那身上的伤痕,这画面竟有些唯美。但邬玺梅可没心思欣赏,只是目光在他胸前那布条上掠过,她便已认出,这就是昨天那个快死了的人?
不会吧,那是什么灵丹妙药,伤成那样,竟一夜就恢复了?
男人洗净身上的血污,从水中站起,拢眼朝她瞥来。
与这目光一对上,邬玺梅吓得一哆嗦,这眼神太冷,太吓人了。想那山洞里的人,该不会都是他杀的吧?
可怕。
她有点后悔对陌生人施救了。
她转身就走,加快了脚步。
快走快走,不能让他发现我已经认出了他。
水里那男人神情不变,漠然看着她远去,一步步上了岸,从石头上拿起刚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物,不急不缓的穿上了身,然后束起头发,朝邬玺梅的方向跟了去。
* * *
总算到了城镇上,邬玺梅找了处客栈落脚,在简单沐浴后,准备好好休息一夜再行赶路。
是夜,她隔着床板无意间听到些不寻常的声音,有人在客栈里说话,而且内容中隐约听到了罗域的名字。
她猛的惊醒,寻着声音的来源,将耳朵贴到床板上,那对话的声音顿时变得清晰。
“……得到消息,罗域那个侍从到咱们这儿来了,这不就是给咱们送银子来了嘛。”
“是啊,重金悬赏。只要抓了他,咱们后半辈子躺着都能过完。”
偷听中的邬玺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是什么人?重金悬赏抓我?
“咱们寨子许久没遇上这样的好买卖了,这次可多谢那罗域了。”
“不想罗域威震南北,竟是个假凤虚凰,居然喜男风。”
“就是,我看他那什么总兵也甭当了,换咱们老大去当当吧。哈哈哈……”
“你小声点儿,别让人听见。”
……
二人说话声渐弱。
听到这里,邬玺梅躺不住了,她猛的坐起,看天色,也差不多快亮了。她收拾东西,摸黑溜出客栈,到马厩里骑上自己的马,来到城门。
城门此时还关着,但已有车马行人在此等候开门。
邬玺梅焦灼的在人群中等待,不时观察周围人的动态,生怕其中就有想抓她的人。
好不容易熬到开了城门,邬玺梅迅速骑马离开。当她出城不久,经过一个村子。这村子很荒凉,到处灰突突的,地看着也不肥沃,这时只有零星的几个老弱妇孺在地里干活儿,看不见半个成年男丁。
邬玺梅无心留意这些,只想骑马尽快离开这一带。
忽然,田里那几个干活儿的人像看见了什么豺狼虎豹,丢下手里的锄头便往各自家里躲。
邬玺梅回头查看,就见不远处,伴着滚滚沙尘,有十几个人骑马朝她呼啸而来。
那打头的人口中还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一群人怪叫着奔来。
邬玺梅见状顿时感到不对,这些应该就是那什么寨子的。
她转头挥起鞭子催马,但跑出去没多远,她仍是被那伙人追上了。
身后一群人当中,有人扬起套马的绳索,在手中晃了几圈朝她投来。
邬玺梅想闪开这套绳,可骑术不精的她,身子一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连滚几个跟头,撞在树上停了下来。
好疼。
她捂着膝盖想站起来,但发现好像脱臼了。
完了。
一群悍匪追至近前,看到滚了一身土,坐在地上站不起来的邬玺梅哄然大笑。
那打头的没说废话,一个眼神示意,便有人下马,上来抓人。
这时,邬玺梅眼前光线一暗,有人挡在她面前。
她抬头看时,正是昨天她救下的那个人。
那人这时也正垂着眼睛看向她,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轻蔑。
见有人拦路,对面那老大沉了脸,“我们只要那个人,想活命的,就别碍事。”
男人仍不说话,漫不经心的将目光从邬玺梅身上挪开,转到对面这十几人身上。他眼帘微垂,淡然扫过这些人,目光里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森寒。
对面那老大正欲再开口,男人犹如一阵风刮过,冲向了对面。跟着便接连传来马嘶,人喊的声音。
只眨眼的功夫,邬玺梅再向对面看去,先前还生龙活虎的那些悍匪,已人仰马翻,倒在地上不得动弹,而这些人身上并未看见伤口,最多只是口眼鼻耳中渗出鲜血,与山洞里其余那些死尸,死状一模一样。
那山洞里的人果然都是他杀的。
邬玺梅虽也感激他救命之恩,但同时也对他十分惧怕。
杀了那么多人,男人面不改色,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转身朝她走来。
邬玺梅想躲,但身后是树,腿也断了,躲是躲不开了。
她勉强挤出个笑容,“多谢侠士救命之……”
她话没说完,那男人上前一步,扼住了她的喉咙,掐着她的脖子顺着树干高高举起。
邬玺梅双脚离地,在半空中挣扎,却根本抵不住来自对方的掌力,强烈的窒息感,甚至令她意识逐渐模糊。就在她濒临死亡时,男人却松了手。她重新摔在地上,大口换气。
这时,男人蹲身下来,捏着她的下巴掰起,微拢着双目,语意平缓但带有浓烈的威胁气息道:“你是谁?”
邬玺梅一头雾水,这人怕不是有病吧?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要杀我?
见她被吓得脸色苍白,痴呆呆满眼惧怕的神态,男人眼神逐渐变得困惑。
他也没再逼问,低头看了眼她的腿,随后握住她断腿的脚踝找对方向,向上一提。
“咔。”清脆的一声响,断腿接上了。
男人走了,邬玺梅看着前方悍匪们的尸体,终于松了口气。
* * *
经过连日赶路,邬玺梅终于见到了她所熟悉的风光。
再翻过这座山头,就到庆州了,也就离梅陵不远了。
她本想连夜赶路,但经过上次的经历,她没敢,便在山间的客栈里投宿,准备天亮了再赶路。
别看这家客栈开在山路上,过路的多,生意还不错。门前拴着许多马匹,里边点着灯,照着大堂里很亮堂。
邬玺梅刚把马停在店门前,就有小二出来招呼 。
“小爷是来投宿的吧?”
邬玺梅下马,“是啊,有客房吗?”
“有的有的,小爷里边请。”
小二接过她的马随手拴在旁边的柱子上,然后领邬玺梅走进客栈。
客栈门面不大,里边倒是不小,宽敞的大堂里摆着七八张桌子,有几张桌子上正有客人在吃饭,听见有人进来,纷纷回头瞧看。
邬玺梅到柜台上取了房牌就上楼去了。她把行囊放好,然后下楼准备吃点东西。
她下了楼,随便找了张离其他人远一点的桌子坐下。
小二主动过来招呼,“小爷,您吃点什么?”
邬玺梅觉得这山间客栈能有什么,就别挑了,若不是赶了几天的路没好好吃东西,她可能忍忍到城里吃了。
“你这里有什么就随便上点吧,管饱就行。”
“好嘞,您稍等。”
小二去了不久端上来一荤一素两个菜,还有两个馒头。
邬玺梅刚拿起个馒头,眼前光线一暗,身边站了个人。她抬头一瞧,又是那个男人。
怎么又是他?
那男人只扫了她一眼,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小二见有客人,忙跑过来,“这位爷,您要点儿什么?”
男人没说话,甚至没看一眼小二,直接从盘子里拿起另一个馒头,自顾自的咬下一口咀嚼。
小二略显尴尬,看向邬玺梅。邬玺梅知道这男人不仅危险同时还是个怪人,不想招惹,便对小二道:“没事,认识的。”
小二点点头,离开了。
回想之前自己差点儿被他掐死,邬玺梅小心翼翼的往旁边挪了挪,不想离这个人太近。但她又不敢惹他,于是主动把两个菜往他那边推去。“我一个人吃不了,你也吃点吧。”
男人垂着半张眼皮扫过桌上的菜,随后将目光转向邬玺梅,一句话没说,将手里的馒头硬塞了一半进嘴里,撑到两腮鼓起,像是吃了这顿没下顿一样的急躁。
邬玺梅觉得他很奇怪,尤其在看她的时候更奇怪,眼神里充满了试探和玩味,且带着些挑衅,她不明白他对自己的敌意是哪里来的,但是,既然有敌意,又为什么要救她呢。
算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赶紧吃完上楼去。
她起筷夹菜,刚要送进嘴里,旁边传来男人淡漠的声音。
“菜里有蒙汗药。”
邬玺梅一惊,夹菜的手不觉轻颤。
蒙汗药?
她正怀疑男人说的是真是假,先前给她房牌的那客栈老板领着小二一起朝二人走来,面色不善。
客栈老板怒视邬玺梅身边男人道:“刚才就看你小子不对劲儿,没吃就说里边儿有蒙汗药?来找茬儿的吧?”
话音一落,原本周围安静吃饭的客人忽然间齐刷刷回头,露出凶恶的神情。
顷刻间,整个客栈里危机四伏,窒息感扑面而来。
邬玺梅吓得筷子掉在了桌上,而旁边男人却淡然的将手里那块馒头塞进嘴里。
正是他这轻慢的姿态彻底激怒了客栈里的匪徒,客栈老板暗暗使一眼色,座上的匪徒当即从桌下抽了刀,朝二人砍来。
感谢读者每天都是不想上班的一天灌溉营养液,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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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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