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裴迎的身子似乎有些发烫,她的小脑袋靠在陈敏终肩头,昏昏沉沉,紧闭眼眸已有好一会儿,睫毛微颤,唇色泛白。

方才的香膏只是缓解了一点,裴迎终究是个不曾出远门的,幼时身子底薄,被马车晃荡许久,疲困交加,又乍然被山上的冷气一激,浑身的不适泛上来,压不住。

她方才因为闷,贪了山野的新鲜空气,一时寒凉入侵。

四月的山上还是很冷的,陈敏终将车帘放下。

“殿下……”声音细若蚊虫地传来。

裴迎一只手搭在了他胸前,手臂无力,只好紧紧地用手指攀扣住了他的衣襟,玉白的腕子摇摇欲坠。

陈敏终的领口几乎被她扯下来,露出雪白的脖颈,第一枚襟扣赫然已松散开了,她的手臂也是烫的,隔着衣衫也感到那阵热。

“马上便好了,你忍一忍。”陈敏终说。

裴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殿下的领口被拉开,露出一截锁骨,线条分明,精心雕琢的玉器,渐渐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染了一层薄粉。

殿下皮肤冷白,连血液涌上来,呈现在表面的也是淡粉。

裴迎的手指冰凉,挨在陈敏终锁骨时,他微不可察地眸光一暗。

她的目光慢悠悠地落下去。

殿下……什么时候才……”她哼唧着。

过了一会儿,裴迎感到肩头一沉。

陈敏终的手绕过她背后,握住了她的肩头,将她慢慢拉过来,少女娇嫩的身躯便完完全全靠在他怀里。

田地里嫩绿的新苗随风伏起,月光照在河滩,捣衣声一阵紧似一阵,朦胧不清的夜色中,白石河滩外的山林间,灯火次第,三三两两的鸡鸣狗吠窜进耳朵。

他抚摸着少女的头发,想起姜贵妃很不喜欢裴迎,一连几日,屡屡暗示要将族中的几名少女送进东宫,陈敏终蹙眉,心头略有反感。

即使裴氏是昭王的棋子,陈敏终也从未有纳侧妃的打算。

女人太多是麻烦,他只要有裴氏这一个麻烦便够了。

陈敏终已打算好了,等处理了昭王,他会跟裴氏生个孩子,虽然给不了她情意,但会给她正室的体面。

本来情意这个东西,陈敏终也从未得到过。

至亲至疏是夫妻,陈敏终见惯世情冷暖,早已明白,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得到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女子。

他这个性子,也没有女子会喜欢。

裴迎整个被拢在他怀里,两人成婚以来第一次贴得这样近。

她在佛堂那日明白殿下很喜欢肌肤相贴,其实,她早有察觉,行宫的夜里,太子每一寸肌肤都挨着她,十指交叉,紧紧碾压。

陈敏终一低头,瞧见她额头洇出绯红,眼尾带红,鼻尖带红,耳朵根也红得沁出血来,脆弱又令人垂怜。

他的手放在了裴迎的额头。

她像被水雾蒸过了,浑身冒着热气,令人躁动不安,额头滚烫,何止于此,连那只攀着他脖颈的手,丝丝热气,每一移动,便如火势蔓延,火星子崩溅开来,落在他眼底,触目惊心。

小火炉变成了一块通红的烙铁。

那截骨肉匀称的小臂,最终软软无力地垂落在他膝前,依旧是烫的,在哪里都惹人火气。

“殿下……”她一声声唤他,低哑小声。

那晚她也是这样浑浑噩噩地唤他太子哥哥,一声紧着一声。

陈敏终知道她娇气,也知道她现在是真的不适,倏然,他轻轻地握住了她一只手,将手拉在自己腿上,扶着她的肩头,让她更舒适地靠在自己怀里。

陈敏终自小生病时从未被人照顾过,从来是在阴冷与晦暗中咬牙熬过,他在学着照顾裴氏。

即使他自己从未尝过被人照顾的滋味。

明知她是昭王的人,陈敏终此刻将这件事暂且放下。

裴氏比他小,是他的妻子,又生得娇弱,他该照顾她。

车厢内,陈敏终一手扣住她的肩头,一手握着她的手,他握得并不紧,五指微微张开,没有将她完全包拢。

上回也是这样,他闭上眼眸,半开半掩着她的手,留出缝隙,似乎无意间抓住了她的手,等着她主动逃离。

裴迎抬起头,望着陈敏终闭上的眼眸,他一点儿也不看她。

陈敏终忽然感到手中一空,怀里也是一空,凉意袭来。

他睁开眼,裴迎已然别过头去,咬紧了牙,闷声道:“殿下要么就睁开眼握我的手,要么就不用管我。”

少女的发髻松散,微微绒毛在灯火下见得清晰,她红着脸,瞥了他一眼过后,便别过脸,不知在想什么去了。

裴氏为何这样?陈敏终沉默不语,心头微微疑惑。

在行宫中安置妥当的第二日,裴迎病了。

她这场风寒在马车上便初见端倪,围场昼夜温差大,又经过舟车劳顿,当夜随行太医便侍候在旁。

陈敏终自然希望她早点养好病,不然她眼巴巴地跟着来,却成日困顿在行宫的榻上,白折腾这一趟来回,也白遭罪了。

阿柿熬好了药,捧着药钵子进来,揭开盖子,白雾腾起,瞬间苦涩得令裴迎皱眉。

“娘娘,要喝过药了才能好呀。”阿柿劝道。

瞥了一眼黑黝黝的药汤,裴迎娇气地捂住鼻子。

“搁在那儿吧,我自己会喝。”

阿柿笑了笑,知道她一定不会乖乖喝的。

“殿下吩咐了,要我看着您喝下去。”

裴迎动了动身子,语气有些别扭:“你去叫小厨房准备些玫瑰糖饼,我就喝。”

阿柿轻言细语:“娘娘,这是在山上,哪有玫瑰糖饼的原料,不若我拿些桔糖和盐渍青梅过来好不好?”

“我不需要喝药也会好的,你便这样给殿下回禀吧。”

裴迎翻过身子,一座倔强的小山峰,背对着人,咬紧牙关,一口药也灌不进去。

她自小日日喝药,苦得令人五脏六腑都欲呕出来,只要闻见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心头阴影又浮现,她实在怕极了。

四月的春光里,她将被子从脚拉到头顶,盖得严严实实,生怕有人逼她喝药。

她任性惯了,从小在家里,都是爹爹哄着,一口玫瑰糖饼,一口药汤。

如今是四月,猎场的山上哪能寻得着玫瑰。

若是从京里运玫瑰,一定会引起朝廷议论。

果然,她不肯喝药的事传到陈敏终耳里,处理完事情,当夜他便过来了。

“要喝药也行。”

裴迎小声提了要求,她是为了躲避喝药,她知道这个要求,殿下一定不会答应。

“我喝一口,殿下亲我一口。”她语气娇怯怯的,又带着暗暗的挑衅,笃定了他不敢。

陈敏终怔住,昨夜还赌气不让他碰手呢,今天就撒娇要他亲她。

裴氏真是个忽冷忽热的小女子

阿柿:娘娘,不是说宁愿亲一条狗,也不会跟殿下亲嘴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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