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余芽操纵着小人跳到盖了一幢小房子的方格里,听对面的文嘉成高呼:“陆家嘴,我的地盘,给钱!”
余芽掏出手上可怜巴巴的几张游戏币,和文嘉成面前那堆形成鲜明对比。
她的好朋友洋洋顿时拿出自己的游戏币,递给文嘉成:“我、我帮余芽给!”
“不可以哦。”文嘉成伸出一只手指在她俩面前摆了摆,“玩游戏就要遵守规则,愿赌服输,余芽,破产!”
齐年在一旁打游戏看他仨玩,见状哂了一声:“你也就能欺负小孩儿了。”
“就是!我要等小延哥哥回来帮我报仇!”余芽说着眼珠一转,瞧见了慢悠悠停在门口的计程车。
念叨了好久的小延哥哥终于从后座下来,袖子被车里的人轻轻拽了下,接着俯身说了两句话,才转去后方拿行李箱。
她想看清车里的人是谁,探头望去,却见自家舅舅从另一侧车门出来了,怀里抱着几件厚衣服,手里还提了一个大黑盒子。
“我认输,不玩了!”余芽乐颠颠转着轮椅过去接人。
她原想帮余叙抱衣服,被拒绝!
然后企图拿过舅舅手里那只大黑盒子,失败!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余芽小声嘟囔了句。
文嘉成跟在她后面追过来,问祝沈延:“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祝沈延手里拉着行李箱,顾及小姑娘在场,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余芽古灵精怪,知道这几个家伙有事瞒着她,鼓着腮帮子一言不发,直到被文嘉成哄着推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沿旁边的石阶上了楼。
“我去准备晚上的食材,你自己收拾没问题吧?”余叙看着床上那一堆衣服。
祝沈延存心找茬:“有问题。”
“什么问题?”
“我觉得放这儿比较拥挤,隔壁刚刚合适。”
余叙望着只挂了几件衣服的空荡衣柜,沉默一瞬,无奈喊他名字。
“祝沈延……”
或许是因为关系的转变,祝沈延觉得这三个字闯入耳中时好听得过分。
“不逗你了,去忙吧,我收拾完下来帮你。”
余叙应了一声,出去前小声说:“晚上可以过来写作业。”
祝沈延憋着笑:“余老师,为什么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莫名有种偷情的感觉?”
余叙抿了抿唇,确实品出几分不对味,他抬起头,两人遥遥对视。
那双桃花眼神采奕奕,将温柔包裹在狡黠之中,让这份沉默的恋情流淌在暗河里,因隐秘而显出放纵的美来。
余叙原以为太息山一别后,他们会慢慢走回各自的轨道上,保持分寸,保持距离。
可小少爷的喜欢从来矜傲,追求在他看来不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讨好示弱。他努力展示更多自己值得被喜欢值得被爱的地方,像求偶的孔雀,试图用对美本能的追求来打动他。
不可否认的是自己的确被打动了,一发不可收拾地恋慕着那颗久困樊笼却依旧渴望自由的心。
余叙几步过去,走到坐在床边的祝沈延跟前,俯身贴近他耳畔。
轻缓的呼吸从耳廓移至脸颊,似有若无的温热比起吻更像亲昵的蹭试。
直到这一刻,听见两人交缠的心跳声,祝沈延才终于觉得这段关系真实可触。
喜欢的人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眼睫因出格的举动轻轻颤着,让他想到物理实验时常用的音叉。
他有意的拨弄,最终都会还到他身上。振幅越大,响度越大;振幅越小,响度越小。
“我下去了。”
余叙脸皮薄,对自己不打招呼的冒犯行为感到不好意思。他三步并作两步,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逐渐升温的房间,徒留祝沈延维持着呆愣的姿势坐在原地。
脖颈骤然升腾的温度被风吹散,他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咬牙切齿。
到底谁在造谣余叙一心向学不会撩人的啊!
***
绵城没有秋天,一场夜雨后气温骤转直下。
祝沈延被灌进衣领的寒风冻得哆嗦,饶是如此,这人也不愿意在外面多裹件厚外套。
余芽玩着毛绒帽子垂下来的两个小绒球,抬起脸问祝沈延:“小延哥哥你不冷吗?”
“还、还好。”
余姣姣打趣他:“牙齿都开始打架了,这么要风度不要温度,小心别感冒!”
“余叙怎么还没过来?”
“看你穿太薄,拿围巾去了。”
他半张脸缩在衣领里,企图遮住唇边压不下的笑。
就说这恋爱没谈错吧,他男朋友是真会心疼人。
他还窃喜着,谈论的正主已经拿好围巾从楼上下来了。
被自家姐姐和小侄女目光炯炯地盯着,余叙不动声色将东西递给祝沈延。
“走吧。”
他们打的车已经到了,余姣姣率先坐进副驾驶。
余芽左看看,右看看,举手说:“我要中间!”
小丫头如愿以偿,成功左拥右抱,一上车就窝去余叙怀里睡得香甜。
连北区虽然不远,但余叙到底是个极度晕车体质,吃药也不顶用。祝沈延早知他会难受,出发前塞了点酸味果脯放在包里,此时正派上用场。
他绕过睡着的余芽,从她身后将果脯递过去。
余叙瞧见他的动作,没有接,而是将祝沈延伸过来的那只手握住。
和他想象的一样凉。
体温在交缠的指节中传递,衬得酸话梅的包装逐渐刺人。
它不慎跌在后座凳上,将它带来的人已而无法顾及,满心满眼都是缠绕着他的那个热源。
直到司机将车停在路边,打车软件提示音机械地向他们宣告:
“已到达目的地——”
手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缓缓抽离,分明是存在感很强动作,却被酿在一起的体温削弱了一层,挠得人心痒。
祝沈延想着轻轻又拽了他一下,等余芽揉着眼睛悠悠转醒,才不情不愿将人放开。
几人下了车,站在天桥底下的妇人顿时挥着手跑过来。
“王姨!”
余姣姣看到她,几步过去贴着拥抱了一下。
“你怎么过来了?”
“就几步路!反正我起得早,又没什么事儿。”她瞧见车里下来的祝沈延,“这位是?”
“阿叙的同学,他们来参加比赛的。”
王姨哦了两声,自来熟地拍拍祝沈延胳膊:“小伙子长得真高,不然说是阿叙的朋友呢,一样的俊俏!”
那边余芽也被余叙推着过来,发挥自己嘴甜的优势,张开怀抱。
“王姨你真好,这么冷的天还来接我们!”她脑袋在王姨暖烘烘的毛大衣上蹭了蹭,“好久没见,好想你呀!”
按理说依着余芽的辈分应该叫人家姨奶奶,但小姑娘惯会察言观色,发现叫年轻点能让人更高兴,便也不再管称呼乱不乱辈分。
“脚受伤了就小心点!来来来,我推你!”
王姨被她左一句“你真好”,又一句“好想你”哄得心花怒放,赶忙抢过余叙手里的轮椅把手,推着小姑娘就往家里走。
祝沈延原先就觉得卷发阿姨眼熟,直到几人路过熟悉的火车轨道时才发觉,他的确是见过的。
他突然转头问余叙:“你当时认出我没?”
余叙见他指了指空旷的铁轨。
“那天晚上?”
“嗯。”
余叙沉默了一瞬,轻轻点点头:“认出来了,但是你跑了。”
这下轮到祝沈延闭嘴当鹌鹑,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余叙。
四周街巷交错,晨间热闹非凡。
王姨带着他们停在一栋五层楼的民宿前,敲了敲前台打瞌睡的姑娘。
“醒醒!人都到了。”
“嗯?”那姑娘揉着眼睛,使劲睁了睁,认清对面的几人,顿时醒了神,“姣姣!”
“我们路上还说,这个点你肯定在房里睡觉呢,结果居然下来了。”
她鼓着腮帮子,挽住余姣姣胳膊:“看我多有诚意,你一说要来,懒觉都不睡了!”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睡而已!”
以前这栋楼对外出租时,住在里面的基本都是来务工的外省人。小孩儿不少,但同龄且都是女生的就只有她俩,两人关系情同姐妹。
“红红!”余芽环住她的脖子,等人把自己抱起来。
余芽还是个小奶娃的时候,喊出的第一个称呼不是妈妈,也不是舅舅,而是“红红”,于是深得赵红喜爱,早早认了这个小姑娘当女儿。
余叙则是规规矩矩带着祝沈延喊姐。
红姐一双杏眼在祝沈延身上停留了好久,笑着逗余叙:“阿叙,这是给我介绍的帅哥?”
“不是,他是我朋友。”余叙否认得飞快。
还没等余姣姣跟着打趣她两句,王姨手指一曲,敲在她脑门上。
“人小同学才多大,你多大?磕不磕碜!”
红姐捂住脑袋:“非喊我去相亲的是你,现在说我磕碜的也是你!还是不是亲妈!”
祝沈延怕她们真吵起来,转头看余叙。却见余家姐弟连带个小余芽皆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心里有了底,跟着装听不见。
“算啦,王姨,她不就嘴上说说,真喊她上,比谁都怂。”
余姣姣抱手看姐妹笑话,却没想到红姐眉毛一挑。
“我这次很认真,这小帅哥简直就是按照我审美长的!”她眼巴巴看着祝沈延,“所以你有对象吗?”
若是往常,他随便两句就能糊弄过去,但现在不同。
祝沈延看向余叙。
他能理解余叙不愿意将这段关系公之于众,但能不能理解是一回事,会不会高兴是另一回事。
“我……”
“他有。”
余叙打断他。
所有人都看着祝沈延,只有余姣姣,惊讶地望向弟弟。
祝沈延笑开,精致的眉眼被笑容皴染得更鲜活:“对,我有!”
红姐叹了口气:“果然,现在小姑娘们各个如狼似虎的,真有这种好事儿,哪里能轮的上我啊。”
“如狼似虎的小姑娘”余叙:“……”
祝沈延心满意足,不介意安慰一下情场失意的姐姐:“红姐人美心善性格好,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红姐瞅他一眼,叹了口气。长得帅就算了,嘴还这么甜,不仅没有被安慰到,更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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