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你和林衡作对，便相当于和此方世界的天道意识作对。很可能杀不了他，还会遭受反噬。”

“话本故事从十年后你出了魔墟被追杀开始，那会儿林衡还活得好好的。这足以证明你没能提前杀了他。”

“要么话本为假，要么，话本世界里的林衡没有激发搅乱瘴气，没有干扰我封印魔墟，”江千星道，“不然我不会等到十年后才出去。”

对于心术不正，且已有害人举动的修士，她剑下从不留情。

江千星与林衡交集不多，看不出他普通外表下藏着蛇蝎心肠。而且他这么快就能收获江维的信任，必有一番过人之处。难道那个话本真不是胡编乱造？

梦境里宗门人受了林衡蛊惑，皆称她封印魔墟是为了九天圣水。但她根本不知晓圣水存在何处。

九天圣水乃净化和生命的象征，蕴藏无限生机，如若好好利用，对整个修真界都有好处。魔墟瘴气截然相反，代表着破坏和死亡。

典籍中并未记载，魔墟内藏有圣水。

系统讲故事时，江千星听得不甚专注。因为那些投怀送抱、为爱癫狂的情节对她来说实在是摧残，太像是男修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过她记得，林衡将圣水据为己有，多次用它疗伤。

“林衡从何处获得了九天圣水？”江千星问。

系统：“我不知道你被追杀之前的情节。他是天眷者，机缘巧合碰到什么宝物都不奇怪。”

九天圣水和瘴气表面上看是两种极端相反的力量，按理不该并存。

但万物相生相克，搞不好圣水真在此处。

江千星运转灵力恢复体内伤势，一手掐诀保护自己不受多余瘴气侵扰，沿着结界边缘仔细探查，然后看向魔墟深处。那里的瘴气更为猛烈，她还没进去过。

江千星思索片刻，转身走向已被她净化了的区域。

她花了数月，消耗了修为，以自身作容器，才炼化洗净这么一片地方。这里依旧怪石嶙峋，毫无生机，但好歹不再瘴气翻腾，反而充斥着稀薄的灵气。

她抬指，一缕灵气在指尖旋转停驻，纯净精微，轻柔温暖。好似与外界灵气没有差别。

江千星：“我记得话本里提过林衡有提取灵液的心法？”

系统很快找到相关信息：“对，他多次使用凝灵诀。”

那正好试验一下。

江千星依照系统的口述，静心归元，凝气成形，不一会儿，指尖出现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焕发柔和清香。

“所以，故事里的你辛辛苦苦净化封印了魔墟，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林衡钻了空子，让他把九天圣水取走了？”系统毫无起伏的语调里努力透出了一丝对江千星的同情。

它是一只痛恨打白工的统。

江千星叹道：“怪我读书少。”她压根不知道魔墟里有这东西。

“你何必自贬？林衡那厮不过是受黑心天道偏爱罢了。”系统机械地愤愤不平，“他读书可没你多。”

江千星笑道：“故事里的我不是死了吗，你很了解我？”

系统沉默。它对江千星的了解仅限于话本中寥寥几笔，刚才只不过是情绪上头，本能维护江千星而已。

“话本正在和现实对应。你总该相信你的结局了吧？”系统转移话题，“你为何仍不慌乱？”

“你这不是来帮我了么？我怕什么。”江千星说着，继续转化圣水，用术法引入玉瓶之中。

一缕缕灵气在她指尖跳跃，盈于她周身，古朴长剑安静负在她身后，整个人青衣凌尘，飘然似仙。

系统沉默片刻，坦诚道：“我不一定能帮你赢得胜利。”

它是新手，多有不熟练之处。原剧情的力量又很强大。

江千星笑道：“世间哪有什么注定的胜利？”

系统无言。

江千星再次加固结界，确保瘴气一段时间内不会扩散，便出了魔墟，前往天衍宗。

定阳峰上，林衡正在为宗门大比做准备。

今日是大比的最后一轮，将决出魁首。胜者必定会收获无数同门的崇拜，当然还有嫉妒。

林衡不怕被人嫉妒，相比起来，他最厌恶的是来自旁人的无视。

比如江千星。

打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师姐起，她便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看不起他这个没背景没资源的小修士。

她的目光竟然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

纯把他当空气。

他千辛万苦攀上梦幽山顶，摘下灵气浸润中最好看的一枝桃花，送给她，却反被她羞辱，用他送的桃枝挑飞了他的本命剑！

他好不容易忘了这事，昨天江千星却又一次提起，他一时激愤，利用破魔珠给她找了点小麻烦。

至于瘴气弥漫的危害，他自然没有放在心上。他选的位置靠近凡人村落，就算江千星修补结界不及时，也不过是死一堆蝼蚁罢了，报应找不到他头上。

林衡仔仔细细地擦拭掌中长剑。此剑名为破山，他不喜欢这个名字，太俗气了。且剑身也过于窄，重量过于轻，他用着不够顺手。但剑冢里没有更好的剑选择他，他只能将就一下。

要说他最喜欢的，自然是大师姐那把剑。不宽不窄，不重不轻，样式古朴无华，却散发着浓浓的灵意。

他无缘近距离观看大师姐的佩剑，这些只是他的揣测。但不用看也知道，大师姐的剑必不会是凡品。她作为宗主之女，生下来就有无尽资源等着她享用，哪像他在底层摸爬滚打，吃尽苦头。

不过，江千星的好日子就快要到头了。

这个伪君子，贪图名誉声望，宁愿折损修为也要净化魔墟，以为这样就能让旁人高看。殊不知，没人会在意她这点牺牲。旁人只会说这是她应尽的责任，或者是她别有用心。

他巴不得江千星在魔墟多待几十年，等她出来，时移世异，天翻地覆，他会给她一个很大的惊喜。

“林衡。”

听到江维的声音，林衡顿时放下手中长剑，打开房门，恭谨行礼：“师尊。”

“你昨日可进了魔墟？”江维高冠蓝袍，眉眼含笑。

林衡点头：“师姐一切安好。”

江维：“你们不常见面，她对你莫不是有些生疏？”

“师姐态度一贯温和有礼。”林衡笑道。

江维：“你可是仰慕千星？”

林衡赶紧躬身，低头道：“师尊说笑了，我不敢。”

江维不再打趣他，一挥袖，一个深紫色的灵鼎悬在半空：“此乃混元鼎，由九天神铁和星辰精华锻造而成，连化神期修士的攻击都能抵挡。你且拿去吧。”

宗门大比没有禁用法器灵药，各峰为了门下徒子获胜，各类法宝都往徒子手里塞。林衡一路只依靠本命灵剑走到最后，赢得了无数人喝彩。但已到决赛关头，他便不再逞强，欣然收下混元鼎。

练武场上，已设置了一个大擂台，四周防御法阵散发着淡淡光芒。

“你们押谁获胜？”台下一手持玉箫的乐修道，“我押祝摇光。她的剑招大开大合，很有大师姐当年的风采！”

一位器修瞪大了眼睛：“你竟然见过大师姐出剑？”

“有幸得见。”乐修得意一笑，“多年前一场修真界大比，我们宗门由大师姐带队。决胜局大师姐对上了南海派的天骄薛滟，她只出一剑，剑光却如同江水般奔腾不息，激荡澎湃，瞬息之间便战胜薛滟，令薛滟心服口服。”

“我听过！这是师姐自创剑招，大江流。”另一人插话，“薛滟的剑意汹涌如海，却败在了师姐的‘大江流’之下。”

“师姐一剑惊四海，从此名扬修界。”一人说得激动，脸都红了。

林衡刚走到练武场，就听到了同门议论纷纷。原以为她们是在讨论自己，仔细一听，说的却是大师姐。

他转动指间骨戒，心中冷笑，江千星走得还不够久。等她在魔墟中多待些时日，这些人便不会记得江千星，而只记得他林衡！

比试开始，林衡与祝摇光一起登上擂台。祝摇光是一位沉默寡言的剑修，并未与林衡寒暄。

钟声一响，两人同时出招。

林衡长剑出鞘，几乎无声无息，疾掠向祝摇光。

祝摇光闪身一避，剑芒化作寒梅，于暴风雪中绽放，漫天飞舞，密集而猛烈，每一剑都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见到这寒梅，林衡眼睛一眯，忆起昨日在江千星面前遭受的羞辱，出剑更为迅速，且绵延不绝。

看台上数位长老饶有兴致地围观，喋喋不休点评。

“林衡此子剑招朴实无华，没那么多花里胡哨，但剑意锋锐无比，剑道已然初成。”

“江维师兄眼光真是不错，挖掘出了这样的人才。原先我还嫌林衡修道太晚，天赋比不上别人哩。”

“小祝的悟性也很好。但修为低了林衡一个小境界，很难获胜咯。”

“我看林衡这架势，要不了多久就会成长起来，成为这一代徒子里的翘楚。”

“千星净化魔墟至少需要十年。这十年正好让林衡顶上。”

此时，江千星已到了天衍宗山门。石门上刻字笔力遒劲，气势磅礴。门后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她素衣木簪，身负长剑，静静地站在石门前。

“你在想什么？”系统问。

江千星沉吟：“总觉得师门不至于追杀我。”

系统：“你动摇了？”

江千星笑道：“这个世界的真相，我会用我的眼睛去看。”

至于此行的目标，她很坚定。

擂台上的比试已到了白热化阶段。二人缠斗不休，愈战愈勇。

不过正如长老所说，祝摇光境界略低一筹，已渐渐落于下风，剑袍被林衡划出好几道破口。

林衡嘴角扬起一抹必胜笑意，破山剑快如闪电，带着能劈开山岳的威势，与祝摇光银剑相撞。啪的一声，银剑竟然断为两截！

一截剑身斜飞，照射日光，林衡眼睛眯了一瞬。

祝摇光临危不惧，抓住机会，掌中断剑裹挟着灵力向林衡刺去。

林衡大惊，混元鼎察觉威胁自然催动，挡住祝摇光攻击，并将灵力成倍反弹了回去。

祝摇光没能躲开，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胸前衣袍。林衡一道剑气将她扫下擂台。

钟声再度响起。

监察长老用灵力将声音扩散出去：“本届大比魁首，定阳峰林衡！”

台下喝彩连连，林衡微笑着向众人抱拳作揖。心中却有些遗憾，早知实力差距这般大，他不该带上混元鼎，还能赢得更漂亮些。

对手最后那一击，只凭他自己也能躲过。

以他如今的修炼速度，要不了多久，剑道必定大成。

林衡摩挲指间骨戒，站在高高的擂台上遥想。

就在此时，一剑从天外飞来。

万簌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