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路边

“等等!”安娜连忙去追,到门口时,转身对徐亚瑟说,“路修,这个点这里不好叫车,我送他回去。”

徐亚瑟已经站了起来,他皱着眉,声音冷得像结了霜:“现在你满意了?”

“我也不知道他不喜欢女生嘛,我会处理好的!”安娜丢下这句话便跑了。

唐川对这一片不熟,也没有拿手机出来探路,埋着头一个劲往前走,感觉快要无法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错。

世界上的人那么多,他偏偏要爱上对他毫无兴趣的徐亚瑟;

研讨会上随机认识的一个女孩,居然是徐亚瑟的妹妹;

亚瑟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他,安娜却张口就要跟他交往,他不出当场柜甚至都没有办法拒绝。

有人在乎过他怎么想吗?

唐川抬头看了一下满是星星的天幕,突然有些羡慕亚瑟的无情和安娜的任性。

前者对不喜欢的人会直接断绝私下接近自己的机会;后者对喜欢的人则一定势在必得。

就连吴逸都拿得起放得下,没有纠缠什么。好像所有人都很干脆,只有他畏畏缩缩,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想爱而不敢爱,想忘又忘不掉。

汽车引擎声钻入耳朵,车灯从身后照射过来,安娜把车开到唐川旁边慢速前行,焦急地说:“Don!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唐川看了一眼坐在车上的女孩子,低声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一开始就应该说清楚,免得浪费你的时间和感情。”

他应该勇敢并且敏感一点,在安娜找他借笔记、带她去会所吃饭的时候就主动出柜。

即便像从前一样被歧视和谩骂,失去交到朋友的机会,也好过伤害这个热情的姑娘,而且她还是亚瑟心爱的妹妹。

“不是你的错,你先上车,”安娜道,“我送你回去。”

唐川没有听从,继续走在路边。

或许他应该一早就拒绝跟安娜熟起来,这场闹剧根本就不会出现。

“Don,”安娜道,“我真的很喜欢你,希望你能继续跟我做朋友。”

“我真的是gay,”唐川破罐破摔道,“我喜欢的人是个比我还高还壮的大男人,你还喜欢我吗?”

“没关系,我像喜欢朋友那样喜欢你,”安娜一脸真诚道,“对不起,是我玩笑开得太过分了,你总是比很多女孩子还腼腆,而且很可爱,所以我想逗逗你。”

这对兄妹性格迥异,却都用这种事来逗同一个人。

他们都骗唐川说:我喜欢你。

唐川觉得胸口闷得发疼,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起码安娜不会因为被他拒绝而伤心,这样一来,他不必背负道德压力,也不算对不起亚瑟。

安娜停了车,跑下来拦住唐川道:“Don,我真的很抱歉,你能原谅我吗?”

唐川看着她恳求的小脸,心软道:“我不是生你的气,这中间有些复杂……现在饭也吃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我送你吧,”安娜道,“让我送你,不然我良心难安。”

“不用了,我想自己静静,”唐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道,“才十点半,地铁还有,我导航走过去就行。”

安娜还想说点什么,后面一辆比她的车还要高调的黑色轿跑开过来停在他们旁边。

徐亚瑟降下车窗,对唐川道:“上车,我捎你一程。”

“路修,”安娜道,“我送……”

“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成天胡闹!”

徐亚瑟语气强硬,安娜不敢再说话,看了唐川一眼,默默转身往自己车那边走。

亚瑟又道:“今晚不许出去鬼混,否则就别想再进门。”

“我都跟朋友约好了!你这个魔鬼!”安娜气得大叫,跺了跺脚,拉开车门发动车子,倒退一下掉个头一溜烟跑了。

“亚瑟,我自己走吧。”唐川走到徐亚瑟车窗旁小声说。

“Don,”徐亚瑟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语气软了下来,“上车。”

他已经换上了凰玺的白色衬衣和西装,打好了领带,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腕处露出白色袖口,金属袖扣和机械表盘隐隐闪着光,身上喷的淡香水随着车里的冷气一丝一丝地冒出来,钻进唐川的鼻腔。

唐川很想说不要,但是亚瑟温柔地看着他,好像很需要他一样,唐川完全没有能力说不。

明明深情都是假象,他却总是陷入其中。

唐川绕过车头走到另一边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有车载香水的味道,清冷幽香,和徐亚瑟身上的味道不太一样,闻着也很舒服。

徐亚瑟见唐川垂着头坐着没动,便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探过身体,很快就来到离他极近的距离。

唐川的鼻子几乎碰到他英俊的侧脸,鼻腔里全是他的味道,一瞬间心跳得快要蹦出喉咙,他努力向后仰,把脑袋往椅背里按。

徐亚瑟拉过他的安全带帮他扣好,回到自己位置上给自己拉好安全带,重新发动车子。

“我替安娜向你道歉,”他目不斜视地开车,说,“她被家里宠坏了。”

“没关系,”唐川说,“幸好不是真的,我不想伤她的心。”

“Don,”徐亚瑟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好像伤心了。”

唐川没有回话,只是说:“安娜说想继续跟我做朋友,如果你反对的话,我不会再跟她往来。”

“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

唐川看着徐亚瑟专心开车的侧脸,感觉如鲠在喉。

现在安娜已经知道他是gay,不会再把他纳入涉猎范围,而只要妹妹不会受到伤害,徐亚瑟什么都不会在意。

地铁站就在前面,唐川说:“你在地铁口放我下车吧,谢谢。”

车子快速驶过地铁口,徐亚瑟没有听从唐川的请求。

唐川鼻子一酸,又保证说:“你放心,我以后会离安娜远一点。”

“Don,”徐亚瑟抬起一只手拉松领带,道,“你安静一会儿。”

“让我静一静。”他用修长的指头轻轻敲击方向盘,好像有点烦恼。

唐川扭头看着窗外快速掠过的街景,不再说话了。

由于这几天睡得很差,徐亚瑟的车开得比安娜稳一百倍,车里还有一股闻着很让人放松的清冷的幽香,唐川伤心了一会儿之后就睡着了。

徐亚瑟把车停在唐川宿舍所在的政府组屋楼下,扭头发现他把头歪在车窗上睡着了,黑而密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贴在白皙的脸上,粉粉的嘴唇微张开,下巴贴着安全带,挤得脸颊那儿鼓鼓的。

安全带似乎有点紧,把他的T恤压得有些皱,一侧的锁骨全部露了出来。

他的短裤因为坐姿往上跑了跑,露出一截白皙的大腿和圆滚的膝盖。

徐亚瑟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拨弄他的刘海,指关节碰到他的额头,顺着眼尾慢慢滑下,停留在下巴那儿。

“给你松一下绑。”徐亚瑟自言自语地说,而后探过身去,把唐川的安全扣松掉了。

睡梦中的唐川动了一下,头偏了过来,喉间微不可查地轻哼了一声,微凸的小小喉结滑动了一下。

徐亚瑟感到口渴。

车里太整洁,连瓶备用的水都没有。

徐亚瑟左右查看,视线停留在唐川嘴唇上。

他盯着它们看了三秒,用手轻轻托住他的下巴,侧身吻了上去。

温热的双唇比想象中还要柔软,被轻轻含住、小力吮吻的下唇饱满弹滑,一缕幽幽的香槟酒香从贝齿间溢出,诱惑着前来偷袭的罪犯更深入地侵犯。

他果然美味,徐亚瑟心想。

腹下忽而一紧,冲动的身体再一次因唐川苏醒,甚至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连握着那个小巧下巴的手指都不自觉地曲卷了一下。

唐川翅膀般的羽睫轻轻颤动,好像要醒。

徐亚瑟原本浅淡的眸子暗了暗,遗憾地撤离了那片芳泽。

唐川醒来的时候,车里只有自己。

他扭头看了一下窗外,徐亚瑟正一手插着兜,站在他宿舍所在的那栋楼下抽烟,指头上夹着的一点红星明明灭灭。

这条路很窄,平日里来往的行人和车辆都很少,这个点更是空无一人。

唐川连忙下了车,跑过去对他说:“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睡着了,等很久了吗?”

徐亚瑟扭头看他,沉声道:“你心真大,不怕我把你拉去卖掉?”

“……”这兄妹俩真是比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还要像兄妹,恐吓人都一个口吻。

唐川拨弄了一下后脑勺乱糟糟的头发,说:“贩卖人口是犯法的。”

徐亚瑟笑了,金棕色的眼眸在昏暗的路灯下闪着微光。

好像一瞬间,他又不再是在家时那么冷峻不可接近的样子,恢复成唐川熟悉的模样。

唐川看着他性感的下颌线和修长颈脖上凸起的喉结,心说自己其实很肤浅,就是一个纯纯的颜控,对亚瑟的喜欢也许多半是因为这副皮囊。

“睡好了?”徐亚瑟问。

“嗯,”唐川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惊道,“完了你上班要迟到了!”

夜班十二点开始,亚瑟应该还得早到一会儿,现在已经十一点十几了。

唐川住在北边的乌兰,离马来西亚很近,而去最南端的公司要穿越整个新加坡,从这儿开回去要大半小时。

“Ray会再顶一会儿,”徐亚瑟抬了下手里的烟,问,“介不介意?”

“没关系。”唐川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又紧张起来。

他知道了徐亚瑟的身世和过去,也许亚瑟刚才开车时是在为自己完美的形象被破坏而烦恼,会要求他别说出去。不然他没有理由非要送他回来。

“安娜说过我的事?”徐亚瑟果然问,不过表情很笃定,显然对自己的妹妹很了解。

“说过一些,”唐川斟酌了一下,说,“她说你对她很严格,但是很关心她。”

“后半句是你加的,”徐亚瑟夹着烟送到嘴边吸了一口,仰头缓缓吐出白雾,说,“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有个很烦人的哥哥叫路修。”

“被你识破了,”唐川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又想了想,说,“有关于你的身世和救过她的事,她也告诉我了,哦,她还说你在美国有自己的公司。”

徐亚瑟看了他一眼,问:“你猜我为什么要去救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

唐川真诚脸:“你很勇敢。”

“不对,”徐亚瑟好像猜到他会这样说,淡淡一笑,“我只是不希望她死掉。”

安娜是养父母唯一的亲生孩子,徐亚瑟刚被接回家的时候她才五岁,长得像洋娃娃一样。

家里其他哥哥姐姐很宠她,父母对她更是溺爱,光是各种娃娃就给她买了几十个在家。

那时候的安娜娇气得像个小公主,成天抱着一个跟她很像的娃娃四处捣乱,谁都敢惹。

不过自从亚瑟残忍地“杀害”过那个娃娃,她就再也不敢碰他的东西,对他言听计从。

“她很聪明,”徐亚瑟笑笑,“有些规矩一教就记住了,不是么?”

唐川:“……”

骄纵的安娜却在上小学的第一天就拦在伤痕累累的亚瑟身前,仰着头对那些人说:“路修是我的哥哥,不是怪胎、呆子,也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不许你们伤害他!”

唐川惊讶道:“没想到安娜也这么勇敢,居然会保护哥哥。”

“托她的福,”徐亚瑟哼笑,“那天我比平时被揍得更惨。因为我得护着她,连她的裙子都不能弄脏,否则她回去哭鼻子说因为我在学校被欺负了,我就死定了。”

“亚瑟,”唐川低着头小声问,“你还记得那时候的痛吗?”

那种被所有人孤立、被人随意嘲弄欺负、打压的痛。

徐亚瑟把烟掐灭在垃圾桶上,满不在乎地说:“我从来没有觉得痛。”

这些都太小儿科了。

“所以说你很勇敢,”唐川超他笑了笑,说,“后来你还跳进海里救安娜,你很爱你的家人吧?”

“不,”徐亚瑟挑眉,忽而冷笑道,“就算家里其他孩子全部溺水而亡,我也不会往前走一步的。”

唐川:“……”

糖串:那我跟安娜掉进水里,你救谁?

鸭舌:我会指挥安娜救你。

给个爪爪吧小可爱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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