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栀陪舒雅在市中心的商场逛了一会，找了家环境清静的餐厅吃了晚饭，一个人往学校走。

A大历史悠久，建校很早，在京市寸土寸金的三环地带占了一片极广阔的空间，学校南门外隔一条街就是一排酒吧。

夜幕降临，京市仍灯火辉煌如白昼，酒吧五光十色的霓虹闪烁着，映出许多喝得歪歪扭扭的人影，童栀插着兜，目不斜视地从街上走过。

几个勾肩搭背的黄毛站在一家小酒吧门口，看见她之后醉醺醺的眼睛一亮，站在她前面截住她的去路：“美女……”

童栀冷冷睨他们一眼：“滚开。”

“别这么冷嘛，美女，进去我们请你喝酒啊。”一个黄毛上前一步，就要伸手来拉童栀的手，被她反手扣住手臂内侧向外一推。

他本来就喝得神志不清，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腿软着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大叫起来。

“嘿，怎么还动手？”他的同伴也跟着叫起来，一起上前，“妹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童栀眉头皱起来，看见这几个黄毛就觉得辣眼睛，刚想抬手一人扇一巴掌，旁边突然站出几个酒吧保安，一人一个拎小鸡仔似的把几个黄毛拎开。

这些保安人高马大，黄毛们立马就怂了，口中连连求饶。

“哪来的狗东西，也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一个女人走上前来，狠狠剜了那几个黄毛一眼，转头看向童栀，“没事吧小枝？”

她看着三十出头的年纪，黑发红唇，长卷发大波浪一直垂到胸前，眼角眉梢间都带着娇艳的风情。

童栀看见她，露出笑容：“小姨？”

“都说了在外面要喊我姐姐！”沈意欢嗔她。

“看到你太高兴了，忘了。”童栀歉然一笑，“今天你来这边巡店呀？”

沈意欢：“好久没来这边了，过来看看。”

沈意欢是童栀亲妈的亲妹妹，童栀的亲小姨，名下开了许多家酒吧夜店，A大南门这边只是她产业的一处，她偶尔会过来查查店里的情况。

南门是回宿舍最方便的路，童栀经常从这边过，她敢大晚上从一排酒吧门口招摇过市，就是因为沈意欢酒吧里养的专业安保团队。

一旁的保安把几个黄毛料理干净，走到沈意欢身边站成一排：“老板。”

为首的男人又对童栀点点头：“大小姐。”

“嘶。”童栀被叫得一阵牙酸，“别叫大小姐行吗？别人以为我黑.帮要搞火.拼呢。”

保安表情严肃地点点头：“童姐。”

这称呼也没好到哪里去，童栀懒得纠正了，沈意欢在一旁听得直笑，对几个新来的保安道：“都过来认认人，这是咱家大小姐，以后她路过这条街，再有不长眼的敢拦路，都给我叉出去，懂吗？”

保安们整齐地回答：“明白！”

童栀本来就扎眼，这边这么一闹，围观的人更多，沈意欢不想站在门口被人当猴看，对童栀眨眨眼：“好久不见，进来喝一杯？”

童栀想了想，白天的情绪起伏有点大，喝点酒晚上好睡觉，于是点点头：“走呗。”

这一条街酒吧类型很多，其中最大的几家都在沈意欢名下，站在门口都能看到里面疯狂闪烁的灯光和舞动的人影，但沈意欢没带童栀进夜店，而是进了街尾一家清吧。

酒吧布置得很清雅，里面客人也不多，三三两两地坐着，小声聊天，沈意欢带童栀在专门留给自己的视野最好的卡座上坐下，点好单，目光落在她锁骨上：“还挺好看。”

童栀低头看看自己锁骨上盛开的玫瑰：“你给我选的，当然好看啦。”

沈意欢：“那就真的去纹一个呗，这玩意好看是好看，但是麻烦啊。”

“不行不行。”童栀摇头，“我怕疼呢。”

——她锁骨上的玫瑰和荆棘其实都是纹身贴贴出来的，沈意欢有做定制纹身贴的朋友，贴出来的纹身也精致漂亮，以假乱真，还能管上好几天，童栀找沈意欢要了好多纹身贴备着。

沈意欢嗤笑一声：“娇气。”

童栀轻哼一声，也不反驳。

她就是很娇气。

在不熟悉她的人眼中，她是又冷又艳的大美人，但在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人面前，她就还是小时候娇气的模样。

沈意欢看着她这样子，笑了一下：“什么时候开学？”

童栀：“再过几天，九月初就开了。”

沈意欢点点头，忽然道：“你妈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童栀神色一顿，点点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酒精的味道混合着果香在舌尖荡开，童栀咽下口中的液体，灼烧的感觉从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里：“她主动给你打电话？还挺稀奇的。”

虽然是亲姐妹，但沈意欢和沈意宁年龄差了七八岁，两人一个张扬热烈，一个温柔娴静，关系并不是多么融洽。

沈意宁会主动给沈意欢打电话，多半是为了童栀。

果然，沈意欢道：“她想打听你这几天有没有时间，想约你出来吃个饭。”

“她今天还发消息问我缺不缺钱花。”童栀笑了一下，“怎么吃饭还拐弯抹角来问你呀。”

“她想让我套你话，确定你是有空的，然后再来约你，这样你就没理由不出门了呗。”沈意欢也笑，“但我跟你好，可不想来套路你，这是全盘托出了啊。”

是调侃的语气，沈意欢没有多提其他童栀不愿意听的事情。

童栀举起杯子，和沈意欢碰了一下，水晶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谢谢小姨。”

沈意欢：“那你去吗？”

童栀抿了口酒，没有说话。

“你要是不想去，我就告诉你妈，咱家小枝跟教授做项目忙着呢，没空吃饭。”沈意欢道，“在这个环节就直接帮你回了，省得你再找理由拒绝她。”

童栀其实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沈意宁，但她想了想，最终还是轻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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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聊了一会，沈意欢店里还有事，查账去了，童栀从清吧出来，继续往学校走。

夜风还带着夏末的燥热，童栀看看自己锁骨上张扬的纹身，又看看马路对面A大肃穆庄严的南门，将外套拉链拉紧到下巴处，又掏出口罩将脸遮好，才刷卡走进学校。

A大校风开放，学校并不禁止同学们大胆着装，童栀平日里招摇过市的时候也不少，但她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实在懒得应付那些若有若无的注视和打量，选择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这个校区历史悠久，校内随处可见几十上百年的高大树木，童栀将自己隐没在道旁浓郁的树阴中，总算隔绝了大部分目光。

她一边慢慢朝寝室走，一边盯着路上婆娑的树影发呆。

她没想到会在今天遇到戚越。

戚越还是以前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仿佛世界上任何人任何事都落不进她眼中，即使是专注地看着一样东西，那目光也极轻，极淡，就像蝴蝶飘然无声落在花瓣上。

但她的眼睛实在是生得很好看，眼窝深邃，瞳孔中流淌着混血带来的浅金琥珀色，当一个人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的时候，很容易就产生一种被深情凝望的错觉。

童栀在高二时第一次见到戚越，满打满算，两人在同一所学校的时间也不过一年，那是童栀最无忧无虑的一年，也是她的人生在她无知无觉间就变化得翻天覆地的一年。

手机震动一下，打断了童栀的思绪，她解锁一看，居然是沈意宁。

【妈妈】：小枝，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在忙什么呀？[小猫探头.gif]

估计是沈意欢已经回绝了沈意宁，但沈意宁还是想给童栀发消息试试。

童栀打字：跟着林教授在忙新课题

童栀学的是经济，林教授是他们学院的院长，对童栀很赏识，也确实在带着她做事，童栀这么说也不算撒谎。

虽然她这几天其实没什么事。

那边很快回复过来。

【妈妈】：哇，这么忙呀

【妈妈】：本来想约你出来吃饭的，那妈妈是不是没机会了？

童栀看着手机屏幕，打字：嗯，这几天都比较忙，以后再说吧

【妈妈】：好吧……

【妈妈】：最近忙着拍戏，好不容易闲下来了，很想见见你

【妈妈】：想你了

童栀盯着对话框看了一会，忽然觉得自己的回复略显冷淡，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发了一条表情包。

[猫猫贴贴.jpg]

网上聊天有一点很好，她现实中永远不可能再做的动作和表情，在手机上指尖一点就能发出去，一个表情包就能掩盖住所有复杂幽微的情绪。

那边重新高兴起来，连续发了好几条消息。

【妈妈】：我这次去榕城拍戏，给你带了你喜欢的肉干，回头让小陈给你拿过来

【妈妈】：缺钱了要跟妈妈说哦，我一会儿再给你转点

【妈妈】：如曦也很想你，再过几天就是他生日，刚才他还问我你要不要来陪他过生日，你要是有空，就给妈妈打电话吧？

童栀瞳孔中映出手机屏幕幽冷的光，视线在沈意宁最后一句话上停留许久，最终什么也没有回复，摁灭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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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