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姐妹花开

……

“写人记事不怎么样,一些句子倒是让人看了后有些小小的激动。”

夕阳西下,红霞映天,云雀成群,或轻拂湖水,或停驻杨柳,一缕霞光透过窗户,为小楼内的一名正含笑读书的粉衣少女染上一层红妆。

“裙衩芙蓉小,钗茸翡翠轻”,少女坐在窗前,半倚身子,纤细小指轻轻翻过书页,看似恬静,却又不时为所看书中段落做出评论。

书案旁,一名稍长一些的女子身姿端正,正提着毛笔,练着小字。女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你呀,少看些奇奇怪怪的书,多练练字,你瞧瞧你写的那一手字,都拿不出手给人看。”

读书少女名凌雪,年十三,写字少女名凌霜,年十四。楼前活水汇入庭院中间小湖,早晚水雾弥漫于两边青翠杨柳之上,故小楼题为“翠烟楼”,正是两姐妹最喜爱之处。

“我可不要才女的名号”,凌雪嘟嘟嘴道。

凌霜听到此话,手中笔一顿,在旁边写废的稿纸中抽出一张,搓成团,向半倚在椅子上看书的少女扔去,嗔怒道:“呸,你这个卑鄙小人……”

凌雪看姐姐生气了,忙放下书本求饶,楼内传出一片欢声笑语。

事情发生在三个月前的一个午后,姐妹俩同时被其母亲叫到府上的正厅。

府上正厅摆设规格乃是当今皇帝御批,由工部建造的一座仿江南风格的正厅样式,现今在北方罕见,皇帝殊荣可见一斑。

府上正厅梁柱和家具均由楠木制作而成,在进深方向,以红木银杏纱隔屏风和左右各五扇纱隔将正厅分成前后两厅。

前厅较大,又有家具等陈设布置将前厅分隔成五个空间,居中摆放的是红木银杏纱隔屏风,其上刻有“兰亭集序”,字迹神韵犹存。屏风之下为天然几与供桌相连,左右各有太师椅一张,两侧花几高于太师椅,各有一盆长青吊兰静立其上,巍巍然不失生气。供桌前摆放一张楠木大圆桌,围以五张楠木圆凳,两侧各有太师椅三张、茶几两张,按间隔摆放,组成正间。

两侧次间前有五扇纱隔,其上绘有庐山飞瀑、黄山劲松,彩雀白鹤或停驻以休憩,或飞翔以遨游。纱隔前放有琴桌一张,琴桌靠近正间的一侧则是一个造型高大的青瓷瓶,底座由红木所制。琴桌另一侧,又有楠木雕花插屏斜立。居中摆放的则是八仙桌,两边各有太师椅一张。

左右边间外侧均于山墙短窗之前摆放一张茶几,两张太师椅。短窗两侧各挂有深褐色的楠木挂屏,挂屏上嵌有两块大理石,一圆一方,寓有“天圆地方”之意。由内而外,近有雕花屏画,远有庭院生色,尽收眼底。由外而内,阳光透过短窗,堂前更显宽敞明亮,恢宏大气。

正间太师椅上坐着一位妇人,雍容华贵,气质内敛,也不言语,嘴角含着一丝笑意,静静看着联袂而来的姐妹两人。

姐妹俩被看得久了,不知所措,凌雪暗暗用手指戳了戳凌霜,凌霜无奈,只能勉强笑着开口:“母亲这是从哪回来,可是被哪个不起眼的惹了不快,母亲快说说,女儿定帮你出气。”

良久才得到一阵不急不慢的回语:“也没什么人惹我不快,我就看看我这府上养了十多年的花瓶,养养眼。”

两姐妹闻言就明白了,两姐妹每次出席宴会都作默默无闻状,二人又有美貌,于是久而久之就有“花瓶”的称号,此次肯定是母亲又在哪个宴会上听了闲话。

“嗯……”妇人缓缓站起来,走到两位“花瓶”前,缓缓道:“人活着总是要点面子的不是,我的要求也不高,给你们两个月,嗯,三个月的时间,你们自己想办法把这个花瓶的雅号给换一换。”

听到此处,凌霜凌雪轻快地一并上前,一人捏着妇人一侧的肩,凌霜笑着回道:“母亲何必为此生气,常人不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梅香不怕雪埋藏’嘛。”

妇人正经说道:“霜儿,你可别哄我,难道没听说过‘酒在深巷无人知,梅须逊雪三分白’,这次你们两个,必须站出来一个人来撑下门面,母亲都这把年纪了,总是到了享清福而不是受闲气的时候了吧。”

说罢,妇人回头,笑着看着凌霜说道:“你说是吧,霜儿?”

凌雪在一旁说道:“母亲别急,这等小事,女儿来。”

两人走出厅堂时,凌霜一脸狐疑地看向妹妹,妹妹拍打胸脯:“姐姐尽管放心,此事妹妹我来解决。”

城外南山山腰处有一凉亭,其名松竹文亭。凉亭四周,是茂盛的松树林,郁郁葱葱,几处竹林镶嵌其中,令人顿感自在。

一条清澈湍急的河流从凉亭前流过,白日太阳照射其中,河岸左右交相辉映,又有淙淙流水声环绕不绝,虽无丝竹管弦,但其自然之美色、美声已足以令人沉醉其中。

于是每月十五,总有诸多文人雅士,不分年龄,齐聚在此,引亭前河流,以为流觞曲水,众人列做其次。

其中以文人学子为主,亦常有在朝官员或已经告老的德高望重的长者列坐其间,有儒童常在其后嬉闹,欢笑声使得气氛更加轻松自在。

席间有数名作男子装扮的女子,头戴巾貌,雅致清丽,众人亦不觉惊奇。

席间一人站起身来,正是作男子装的赵凌雪,她向众人作礼,说道:“诸位,窃闻当今陛下于年初向天下问询求贤之策,其诏文言:

‘朕临政愿治,夙夜不遑康宁,每惟自昔帝王,莫不急亲贤之为务。今选举之法,未戾于古,而得人之效,有不如人意,所以每当馈而叹。’

前日偶得散篇,或可以为对,诸位可鉴之。”

赵凌雪声音抑扬顿挫,缓缓说道:

“古之盛时,自八岁入于小学,其所学,则洒扫、应对、进退之节也,礼、乐、射、御、书、数之艺也。十有五而入大学,其所学,则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序也,此古之士所以多全才也。

后世以来,所习者词章,所志者利禄。进士可以求仕,则挟书假手者有之矣;学校可以求进,则诡名冒贯者有之矣。世禄之家能学有几,已仕之人可试尚多。贤良惟僻书奥传之观,而道则不知;词科惟奇文丽藻之习,而道则愈暗。武科则岂真有山西将帅之学?遗逸则不过为终南捷径之求。

道之不闻,弊乃至此,无他,上之人求之者以文,则下之士应之者以惟以文也。

陛下而欲一新乎士习,盍亦先正乎人心。人心正,则士习新,虽以科目求士,亦皆得人矣。尚何学术才智之乏哉。”

伴随着赵凌雪清晰有力的话语,远方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寺庙内的钟声,此情此景,竟有仙人妙语的意境,让众人都失神了片刻。

赵凌雪所言,即是以古今人才对比,言说现在的人读书的目的只在于功名利禄,舍了书中的“大义”,而过分钻研书中的某些字眼,且又过于注重词章的堆砌华丽。

当今陛下希望寻到符合心意的贤士,应该先改善社会风气,“正人心”,而后再以科目考试筛选人才,那么就不会觉得符合心意的贤才稀缺了。

席间一位老者,正是以“太师”尊号告老的吕公,吕公揣摩半刻,忽然向赵凌雪问道:“此对上佳,观一隅而知全貌,若得全篇,足以入得学堂,使天下学子共勉。不知此篇出处为何?”

席间众人皆感到意外,虽然有所预料,亦没想到有如此之高的评价。

赵凌雪微笑答道:“此并无全篇,我乃赵府赵平端次女,此乃我长姐赵凌雪闲暇之余所作。”

吕公抚须笑着说道:“原来是出自元良府上。既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众人终于还是漏出了惊讶的神色,不曾想竟是当今尚书省左仆射之女。

以女子之身,立于惶惶士人之间而镇定自若,与长者问答谈笑风生,足以令人称赞。

而赵凌霜听闻此事时,正是翌日上午太阳初升之时。此刻赵凌霜刚吃过早膳,正躺在院中躺椅中微眯着眼,大有入睡之意。

听闻身边侍女说到此事,一时惊坐起,望望天,又慢慢躺下,看着天边初升的太阳染红了的云霞,听着早晨在树与树之间飞来飞去的鸟儿的鸣叫声。

“又还能怎么办呢?”赵凌霜略感无奈,唯有安静地感受着一天中的第一缕阳光的丝丝温暖,慢慢闭眼,缓缓入睡。一旁的侍女则轻轻地给躺椅上的少女盖上薄薄的棉被,无声退到一旁。

赵凌雪轻步而来,屏退左右。徐徐下蹲,扶在椅子一旁,静静地看着已经微微入睡的姐姐。

美人脸色略显白皙,嘴唇带着一抹淡淡的红,呼吸缓缓,睫毛微微颤动,就像寒冬初绽放的红色腊梅、初春刚萌发的绿色细芽,让人感受到了世间最美妙的律动。

凌雪缓缓地靠近,迎面感受着凌霜的气息,突然屏住呼吸,快速地,轻轻地在姐姐嘴唇上“吃了一口”。

一时兴奋,又有些激动,还带些无措,一朵含着致命诱惑的红色花朵,就这样悄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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