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红藕糖

六樽会的举行地点,是在魔界的琼瑶仙台,江湖上有人奇怪,这琼瑶仙台,说是“仙”,可魔界的东西怎会与“仙”扯上关系?……不错,这里原先叫做“琼瑶断头台”。

此处是魔宫所造,方圆半里的的台子,建筑工程全由凤婹操持包办……四处是各种紫色彩带围成八面,酱紫、黛紫、丁香色、绀紫、青莲……雪青、紫棠色,撑起这几十匹绸纱的竹篾,几根捆成一大截,就连竹篾也被染成樱草、萝兰、芝兰、桔梗等紫色,琼瑶仙台中间还有一大根松木,高三丈,树围足足有五人抱臂之宽,年轮显然易见,甚者,这根松木也是蕈紫之色。

由此看来,凤婹的宫殿伯仲之间亦与之半斤八两,花不棱登,斑驳迷离……

江亦姝与琼瑶仙台相隔几百米远,杵在原地端量,悠悠呢喃道:“甚丑……”

罗诗婴听此,斜眼瞥见自己徒弟眉眼间的鄙夷不屑之意,哑然失笑:“没法儿,凤婹偏醉心于这种风格。”

行至她身侧的,是凌霄……罗诗婴隔在两人中间,本以为这样就能避免矛盾发生,谁曾想,江亦姝竟是个“小心眼”?!她在来时路程已忍耐许久,而今罗诗婴还与那男人搭起话来——

“你把你徒弟撂在客栈,不要紧罢?”

“无事,我设了结界,他出不去,也无人能伤到他。”

“他今日还起不来罢,人有三急……”罗诗婴歪头洞察他的目光,平淡一尘不染……

凌霄低首想了想,半晌,他才传来一句,“在床上。”大不了晚上找人换了被套便是……

……

罗诗婴还想继续调侃凌霄,然而却在煞时间,自己左手手腕被抓住,暮地向后扯退几步,再次抬眸时,眼前不是凌霄,而是取而代之的江亦姝。

凌霄&罗诗婴:“……”

前一瞬,江亦姝拽住了罗诗婴的手,并于后者交换位置,用自己当作隔板,把侃侃而谈的两人分开……不得不说,这执行力的确当机立断,不折不扣……不过,她的占有欲也同样“雷厉风行”!

不许诗婴与那男人多话一句话。

罗诗婴算是有些许惊愕,但她也没太在意,就依着江亦姝罢。凌霄瞥眼瞅着二人,无言以对,一人走到前面去了。

拿江亦姝没法儿,罗诗婴轻叹一口气,拉着江亦姝跟上了……只是还与“那男人”保持一段距离。

……

说是“六樽会”,不如说是拍卖会。

魔界与仙界相似,定期会举办林林总总的大会。实际上,魔界不止魔宫,还有其他几个门派,它们与仙界门派的最大不同便是——魔界宗门修炼,是极为严酷凶虐的修行方式,堪比“相鼠”,古有一问所记,

“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他们有的宗门,甚者以同门残杀的方式,弱肉强食来生存,修为高者只需将弱者的心境占据,吸干后者的灵力,让他成为一句行尸走肉,便能在修炼上有所提升,这种方式,可怖的不仅仅是手段的残忍,还有一点,心境是修真者最重要的部位,只要占据那人的心境,便可以操控他整个人……

也就是说,强者可能将心境被夺,灵力榨干的弱者,操.控为一只等施号令,行动方便的傀儡,让他以弱者的身份干强者想做的事……这种修为方式,有一个令人发指的名字,叫做,“渡神术”。

渡神术,将自己的神智渡于“傀儡”心境,以控制他。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

信义行于魔界强者,而刑戮施于孱弱之人。刑入于死者,乃罪大恶极,此又弱者之尤甚者也。宁以义死,不苟幸生,而视死如归,此又强者之尤难者也。方魔界古往上下有上千百者修炼“渡神术”此修炼方式,“渡神术”纵使还家,约其自归以就死。

是以“相鼠”之难能,期孱弱之尤者以必能也。其囚及期,而卒自归无后者。是强者之所难,而孱弱之所易也。此岂近于人性哉?

……

或曰:罪大恶极,诚强者矣;及施恩德以临之,可使变而为更强者。盖恩德入人之深,而移人之速,有如是者矣。曰:“相鼠”之为此,所以求此名也。然安知夫纵之去也,不意其必来以冀免,所以纵之乎?又安知夫被纵而去也,不意其自归而必获免,所以复来乎?夫意其必来而纵之,是上贼下之情也;意其必免而复来,是下贼上之心也。

见上下交相贼以成此名也,乌有所谓施恩德与夫知信义者哉?不能使强者不为极恶大罪,而一日之恩,能使视死如归,而存信义。

此又不通之论也!

人们纵然知晓这“渡神术”惨无人道,溟灭人性……可谁让他是在修真中能最快使自身修为长进的方法呢?再有人说,“谁都可用‘渡神术’,不过是比谁更强,以强凌弱,成王败寇,在此一举罢了。既然你没那本事,便休要叫嚣!”

……

魔界的人,不管是谁都想熟练“渡神术”,但是要找到一个心境比自己弱,不防备自己之人,他的身份地位又对自己有益……何啻心境比自己弱,就算是心境更强,亦能在对方出其不意之际,暗度陈仓……修炼之人对谁都怀着一颗戒备之心,错非双双对彼此深信不疑,是自己的亲人,师徒……

然则何为而可?曰:纵而来归,杀之无赦。而又纵之,而又来,则可知为恩德之致尔。然此必无之事也。若夫纵而来归而赦之,可偶一为之尔。若屡为之,则杀人者皆不死。是可为天下之常法乎?不可为常者,其圣人之法乎?是以尧、舜、三王之治,必本于人情,不立异以为高,不逆情以干誉。

……

古往今来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修真界的青棠宗,为何归属于仙界,而非魔界。青棠宗的人以“双.修”为秘法,这是第二块的修炼方式。

青棠宗门内亦有同门相杀的传闻,不过那也仅是传闻而已,究竟是谁传的还不一定!……

此次六樽会是魔宫包办,魔界有棂兮门,菊花楼……清客宗、梨丝宗。当然,这些门派都要臣服于魔宫。

六樽会上,魔尊也会来,还有他专属的椅子。其余人都是站在指定的区域里……

“拜见魔尊。”众魔修向伶舟荔菲行礼,只有三人不动,稳如泰山…… 他们仙界的人,不必尊魔界的礼规。

魔尊做了个手势,众人起身。

“怎么不见凤婹大人,他平日里不是最爱凑热闹了吗?”有人明目张胆地问话,丝毫不减音量。

反正魔尊又听不见。

“你们凤婹大人正在他的宫殿养伤呢,估计没个半年不会露面。”凌霄暗想。

……

本次六樽会的主持是菊花楼的周盈。他已担任此职务多年,在魔界,大概就起了个青鸣山“方衡”的作用罢……

他掀开宝物上的蒙布,露出一半展示,

“第三件宝物,乃仙界红昭门门主法器鹿珲剑!”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包括仙界那三人!

红昭门是修真界第三门派,门主名叫谢浅,一把鹿珲刀斩尽天下无数恶魂。

可红昭门的东西,还是门主谢浅的鹿珲剑,怎会在魔界的六樽会上出现?!……

周盈一把掀开另一半蒙布,诠释了此问题……

谢浅的首级!!!

……

回去路上,凌霄如来时独自走在两人前边儿,大路两侧有许多摊铺,他都快步走过,可偶然路过一家,他又退回两步,拿起小摊桌上的一包桑皮纸袋。

“他在买红藕糖,小姝要吃吗?”罗诗婴问与自己并肩同行之人……

江亦姝撇嘴,“是给公玉卿买的罢,我才不要跟他吃同款!”

……

客栈内,公玉卿迷迷糊糊躺在榻上,睁眼蒙眬。醒又不会完全清醒,睡又睡不着……这滋味儿当真是难受。非但如此,凌霄走时怕他口渴,给他灌了一整壶温水,他这会儿涨得难受,已然有好几个时辰了……

脸都红晕起来,好在这时,房门被推开……凌霄布下了双重结界,除了他自己以外,不可能再有第二人进来……屋里没有点灯,月色透过小纸窗,仍旧是乌黑一片。若公玉卿没受伤,定会在月光下舞剑……边月随弓影,胡霜拂剑花。

凌霄接连点了好几盏烛火,随着屋内灯火亮起,他站在烛台后,窥见了榻上,公玉卿泛红的双颊……误认为他得了温病,快步上前,手背探公玉卿的侧脸……探手的动作伴随着罕见的温柔问话——

“发烧了?”

人在受重伤时,难免会有热症出现,公玉卿如今的病态,不排除这种可能。

只见公玉卿轻微摇摇头,小声说:“我想小……”他说得含糊,凌霄没明白,低头凑近些……

最终清晰道出二字,“小解。”

凌霄:“……”不早说。

他轻慢地将公玉卿扶起,本该搀着他,转头过去便是,可公玉卿偏不要,还说什么,“你在旁边我解不出来”的狂话!凌霄只好退出西阁,等公玉卿完事后,带他洗净了手,才扶他坐回软榻上……

适才在去西阁的几步路上,凌霄问他:“你就一直憋着?”

“怕你笑话我……”公玉卿羞赧地回答,换来斩钉截铁地一句,

“不会。”

不会……吗?公玉卿扭过头看他的眸子,依旧如往尘般不染纤尘,深色恝然……他心头一怔。

一脸傲娇的仙人心道,不会,憋着也一样笑话……而且笑得更凶!

……

到换药时,凌霄摸索着宽大的袖口,在里面搜寻着什么……难不成,他把玲珑霜随身带着?公玉卿想着,晃眼间,前者从袖口中掏出一个桑皮纸袋,搁在床沿上打开系绳,是瓦亮瓦亮的粉红莲子块的饴糖,现在连饴糖都做得愈益花哨了……

“吃糖。”凌霄很自然地提醒他,仿佛在招呼友人吃家常便饭。

公玉卿愕然,良久,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便拈起一颗糖,往嘴里塞……竟是荷花味道的!是他第一次吃此种花味的饴糖!……江亦姝肯定没吃过……他想。

凌霄这次换药便熟练了,缠完纱布后,同样落座至榻边,两人中间隔着一包打开的红藕糖,他两指夹住一小块,放入口中……嗯,不似想象中的那么甜,荷花味的,倒是解腻。视线相对,他盯着乖巧吃糖一言不发的小徒儿,想起昨夜对方痛哭流泪的事,道:

“不哭了。”

他回来时猜到,公玉卿今晚不会哭了。

公玉卿先前的那块糖全然化开了,他重新。拈起一大块……嘴里含着糖,红藕糖被津.液包裹化开,他整个舌腔都甜滋滋的,顺口而言:“嗯,因为有糖。”

今晚不哭没关系,以后晚晚都哭,欲罢不能!给合欢宗改个名字,叫青棠宗。青棠是合欢之意哦

再提一嘴,普通山栀两三米高,但十三里栀子林乃灵气充沛之地,均高三四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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