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郎君意真真

自戏楼一别后,王環许久未见薛婉,薛婉几次派人送来邀她小聚的帖子都被搁置一旁。

直到三月尾,薛婉才亲自到了王氏,将帖子送到王環手中。

“明日薛氏花宴,你可必须得去,不然外人还以为你王環和我薛婉生分了。”薛婉坐在一旁,纤细的手腕撑在颔处,柔柔婉婉看着王環。

王環看了一眼手中的花帖,随意放到了一旁,端起茶盏,轻轻拂了两下,“你们薛氏的花宴向来是不少人的,便是我不去也无事。至于外人言语,挑几个带头的处分了便是。”

薛婉哼笑一声。

不愧是王氏王環,看着像个高华贵女,实则手段可以比谁都狠厉。

“阿環,明日的花宴可不是你不想去便不去的。”薛婉眉眼柔柔,说出的话却不客气。

王環轻悠悠看了薛婉一样,声音不轻不淡,“怎么,我不去你们薛氏还要绑了我去不成?”

薛婉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笑盈盈看着王環,“你猜这花帖是你们王氏的谁让我送来的?”

王環挑了挑眉,想了想后问,“我大兄王璲?还是大父王拙?”

薛婉伸回手,弯着眸摇了摇头,笑语嫣然,“都不是,是你叔父王游。”

王環放下手中的茶,看向薛婉,“我叔父叔母从不参加这些,你们要在花宴上做什么?”

薛婉笑了笑,从容起身,对王環眨了眨眼,“能做什么?不过是你叔母在府中待得有些闷,想出去散散心罢了。”

与王環说完这些,薛婉抚了抚裙摆,向王環又笑了笑,转身婉婉出了青松院。

王環看着薛婉的身影,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若是叔母俞氏想去薛氏花宴散心,那派些下人同去便是,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让薛婉将帖子送到她手中。

王環正想着,杨氏便进了院中,面上带着几分愁意。

王環起身,上前几步,扶着杨氏的手臂,歪着头看着她,“阿母为何面带愁意?”

杨氏叹了口气,顺着王環的力道坐在了椅上,头疼地扶着额,“你叔母有孕了。”

叔母俞氏有孕?

王環敛下眉睫,“阿母可是怕叔母日后胎相呈男相?”

说到这杨氏更加心梗,抚着胸气恼,半天才说出话来,“哪里用得到日后,你叔父个缺心眼的,今日一早就和你大父说他算出了胎儿的性别,是个男孩!你说说他!这么大的事也不与我们商量!万一孩子出了事可怎么办!”

王環蹙了蹙眉,“阿環去问问叔父。”

她不信叔父王游会拿叔母与孩子的性命冒险,今日之事与薛氏花宴必有联系。

她可以看着叔父为了叔母与孩子算计王氏和薛氏,但她王環不能一无所知地被瞒在鼓里,最后踏入他们的局中。

王環安抚好了杨氏后,便带着婵月去了王游与俞氏的院子。

不过今日王環还未进院子便遇到了守在外的王游,王游双手放在袖中,仙风道骨的样子,王環却看出了几分讨好。

王游笑嘻嘻看着王環,“阿環来了呀。”

王環向紧闭的院门看了一眼,回过眸好整以暇看向王游,“叔父这是连院子都不让阿環进去了?阿環可是哪里得罪了叔父和叔母?”

王游心虚地咳了声,“阿環未得罪叔父叔母,只是叔父担心你叔母,怕有人混进院中伤害你叔母和孩子,这才亲自守在院门,谁都不让进。别说是阿環你了,便是你大父来了也不让进!”

王環轻哼一声,目光变得冷淡,唇角却弯起,“若叔父真怕有人伤害叔母和叔母腹中的孩子,便不该与大父说此胎确定为男相。大父有多不喜继妻产下男胎,叔父还不知吗?”

王環所说的继妻,是她的大母,也是府中那位闭门不出多年的慈恩。

王游越来越心虚,握拳又咳了下,“叔父自有谋算!”

王環呵笑出声,“叔父的谋算便是明日的薛氏花宴?叔父要做什么?将叔母送出王氏吗?可在王氏叔母安危尚有叔父看顾,出了王氏叔父如何能顾及到?难道叔父要随叔母一同离开王氏?”

王環冷眼看着王游,说出的话毫不客气,“叔父,大父何时是这样仁慈的人了?明日你敢带着叔母逃离王氏,后日你便能看到叔母的尸身。”

说到王拙,王游也收起了面上的笑意,目光变得沉凝。

许久后,王游道,“阿環,叔父安排了人,明日薛氏花宴,有人能保你叔母的孩子平安诞下,只是需要阿環在场做个见证。”

王環看着王游,问,“叔父确定此法万无一失?”

王游肯定点头,“这是叔父能想到的最万无一失的法子。”

王環又问,“叔母可知?”

王游点头,“此事早与你叔母商议,你叔母也同意了。”

王環颔首,“既叔父叔母都已商量好,阿環便不多言了,只望叔父叔母明日万事如愿。”

王環微弯身,也不入内去看俞氏,转身便离开。

茵茵春意下,女郎一身红衣翩跹,像是淌血的蝶。

王游远远看着王環离去的身影,缓缓叹了口气,顺着院门蹲下,一向洒脱的人此刻难得有几分寂寥。

最万无一失的法子,却算计了他最亲的人。

亭台回廊处,王環忽然停下了步子。

“阿婵,去问问柳璵可收到了薛婉的帖子,若收到了,让他明日莫要去薛氏花宴。”王環道。

婵月诧异,“柳郎君听了怕是要觉得女郎要疏远他了。”

王環摇了摇头,“我是担心他。”

“阿婵,连我都不觉得我能在明日的花宴上全身而退,我又怎么敢让柳璵去?”

王環并非能洞察一切的仙人,但今日的一切发生的都太过巧妙,让王環觉得好像有一只蜘蛛在织一场天罗地网,而一切只等着她王環入局。

婵月问,“女郎可是担心三爷布的局中亦有女郎?既如此,女郎适才为何不问个究竟?”

王環寻了个亭子坐下,听到婵月的话轻轻叹了口气,“叔父不会与我说的。”

婵月垂下了首,不再说这些,而是道,“婵月这就去告诉柳郎君,可若是柳郎君不愿可怎么办?”

王環望着亭下的细柳,唇边微微带了分笑,“告诉他明日薛氏不安全,但若他执意要去便算了吧。”

婵月应是,退身离开。

但不多时,婵月就一脸难色地回来了,身后跟着柳璵。

王環好笑地看着柳璵,“我不是和阿婵说了你要去也可吗?你怎么还寻来了?”

柳璵哼哼两下,像只撒娇的猫,“婵月姐姐说明日薛氏不安全。”

王環点了点头,看着柳璵在一旁坐下,笑了笑道,“确实有些不安全。”

柳璵眨了眨眼,小心翼翼试探性地摇了摇女郎的衣袖,“那女郎可不可以不要去?”

能让女郎用到不安全这个词,还不想让他去,柳璵下意识地觉得女郎也不该去。

既然有危险,避开便是了。

柳璵单纯地想着。

王環好整以暇看着柳璵,忍住了想要上手戳一戳的心,道,“明日我叔母也要去,她有了身孕,我得一同去看顾着她。”

柳璵不知女郎想着什么,听到女郎的话遗憾地放下自己的手,“那璵也要同女郎一起去。”

王環点了点头,未拦着,只是笑着道,“明日若真出了什么事,我未必顾得上你,你若要去,可就要与我同甘共苦了。”

柳璵晶亮着眼睛看着女郎,“璵不怕,璵和家中的师傅习过武,璵可以保护自己。”

说到这,柳璵红着脸看了看女郎,小声道,“璵也可以保护女郎。”

褚朝并无内忧外患,因此时下的郎君并不善武,哪怕家中请了武术师傅也不过是教个样子,更别说柳璵这样一眼瞧去软得像棉花的郎君了。

王環未忍住自己的手,伸手戳了戳柳璵的面颊,弯着眸点了点头,“嗯,阿璵保护我。”

听到女郎的话,柳璵红着耳朵,害羞抬起些眼看着女郎,“阿璵保护阿環!”

王環又戳了两下柳璵红通通的耳垂,弯着眼笑了起来,“柳璵,今年冬月我便要及笄了。”

柳璵惊喜抬眸,“女郎!”

王環收回手,歪头看着柳璵,“你想娶我?但你是文康元年生人,便是到了冬日,你也才十七,尚未弱冠,可娶不了我。”

柳璵沮丧地低下眸,“女郎又在捉弄璵。”

一如那日夜里雪中。

王環笑了笑,捧起柳璵的脸,看着他,“柳璵,你若要娶我,便只能在及笄之时娶我。”

王環虽不知她及笄之时发生了什么,但能让她和柳璵都不顾礼法执意成婚,必然是王氏内部出了问题,逼得她不得不如此。

王環不想柳璵一无所知地去面对一切,所以她选择现在就将答案告诉柳璵,给足他们去面对一切的时间。

柳璵眨了眨眼,呆呆看着女郎,“是王氏会对女郎做些什么吗?”

王環不得不感叹柳璵敏锐的直觉,点了点头,“或许吧。”

听到女郎的话,柳璵抬手握住了女郎捧着他脸的手腕,少年清朗的声音里满是坚定,“阿璵会保护阿環的。”

这是今日柳璵这二次说这句话,却一次比一次坚定不移。

王環弯着眼点了点头。

“阿璵保护阿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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