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霜姿并不是一入敌营就被发现的,褪去笨重盔甲的她反而更容易隐匿身影,只是浑身湿透拖慢了她的行动。
她小心潜伏,但身上水渍还是害得她差点被发现。千钧一发之时,她闪身躲到了一个营帐里,没想到瞎猫碰到死耗子,她居然误打误撞地进到了军师的营帐。
“军师现在不在帐内,兄弟们都被派去寻找吴将军,你们都给我仔细着点,守好军营。”
看着眼前被称作是军师营帐的地方,少女傻了眼,陷入怀疑。
营帐外观普通,内里陈设除了更完备些与那些普通士兵的营帐也没什么不同,唯一醒目惹眼的便是一个巨大的藏柜,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董玩物。
曲霜姿从前没见过军师这类人,就听过阿娘的故事里有位诸葛亮,羽扇翻飞、儒雅随和,她想象中军师的住所,该是有重兵把守、挂着巨大的堪舆图、几本兵书堆在桌面上……
可眼前情形更像是一个古董行。
她当真找对地方了吗?
少女举起刀架上一把匕首,皱眉细细抚摸着,这工艺怎么和她的长绝差不多,竟像是大安宫廷工匠的作品。她放下匕首,又转向一边的花瓶,也是这样眼熟,好像差不多的见过许多次。
“军师,人咱们不找了吗?”有雄厚的男声远远传来,曲霜姿忙躲到木柜后面的狭窄空间。
一阵脚步声和帘帐翻动的声音响起。少女竖起耳朵,听出进来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人便是今晨操练他们的王昆禹。
“如今奉州混乱、大事在即,他此时闹失踪,无外乎两个缘由。”微带着散漫的声音一顿,似乎是长呷了口茶,随后再次缓缓开口:“他叛逃了。”
“或是——”
“他死了。”
王昆禹明显愣住,支支吾吾半晌,陷入久久的沉默当中。
“我倒希望他是叛逃了。”军师又道,他语气转得更为轻松,仿佛吴通的去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如今谈论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岂敢叛逃!他若叛逃,我便提枪上马,取了他的狗命来。”
对方该是无语了一瞬,连着曲霜姿都感到无话可说,常说习武之人都是直性子,但也不必直到这个份儿上,连人家的言外之意也听不出来。
叛逃便叛逃,他一人无法掀风作浪。
但若是死了,那军营内部恐怕就出了奸细,少不了恐慌和内乱,再往坏处想,也许他们已经是人家的螳螂了。
“他祖辈不过是大将军收养的义子,现在居然还有脸面说自己是吴家人,与我称兄道弟。”军师不屑地冷笑一声。
另一人终于开口接话,“是,他不过是酒囊饭袋罢了,走了也好,不会妨碍咱们的大计。”
“那……一切照旧吗?”王昆禹疑惑发问。
“得提前,趁着奉州大乱尽快把事情办成了。至于奉州百姓,无所谓,咱们攻下这块地才最重要。”
好一句轻飘飘的无所谓。
曲霜姿气得发抖,她僵直在原地苦思,却越想越不对劲,这营帐内不合时宜的物什——难不成这一切当真是温孤皇室授意吗?
那和他们一同来到奉州的温孤嘉宥,是不是也……
“那那边……”王昆禹欲言又止。
军师冷笑一声,意味不明道:“因为眼前的利益不谋而合,到头来还需分道扬镳,嘱咐咱们的事咱们做便是,至于之后并且由不得旁人了。”
曲霜姿不知道这句话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含义。
但她知道此人万不可留,她想起阿娘曾讲给自己的“擒贼先擒王”,她握紧手中佩剑随时准备冲出去。
军师一声令下,给二人吩咐了差事。
营帐重归安静,军师慢悠悠地哼着小曲儿,一步步走到了藏柜前。
“真美啊,”男人感慨道,他的声音愈加贪婪,“再过几日,全奉州的珍宝都会被我收入囊中,我便此处富甲一方,再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
“说不准,这大安的江山也——”他低声笑了起来,笑得有如鬼魅,激起曲霜姿一身汗毛。
少女再按捺不住,忍不得他继续做什么春秋大梦,脚底借力腾空而起,一脚踹倒了藏柜。巨大的木柜应声倒地,上面的瓷器宝物散落一地,该碎的全都碎得七零八落。
那军师根本反应不及,半个身子被压在柜子下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宝贝沦为废品,他眼睛通红瞪向立在柜身上的曲霜姿,他吃力怒吼道:“你是何人?”
在他呼救之前,曲霜姿的剑抵在了他的脖颈处,划出一道血痕。
曲霜姿咬牙切齿地笑骂:“取你狗命的人。”
她并无任何犹豫,一剑了了他的性命,心中只道不解恨。然而外边的人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喊了几句军师后未得到回应,便擅作主张冲了进来。
曲霜姿就躲在营帐帐帘旁,帘帐一开就飞身逃离。
但士兵数量较多,她一时难以脱身,她更未料到那王昆禹听到动静折而复返,便有了沈霁明赶来看到的那一幕。
二人奔走在山野当中,沈霁明温言安慰:“你杀了他们的主心骨,军营必将大乱,他们乱,对我们而言就越有利。”
正说着,他脚下误触了什么开关。
一瞬间两侧树林箭雨齐齐向他们袭来,二人用剑回挡,曲霜姿踩着箭矢跃起闪躲,但还是或多或少地受了伤。
铮鸣作响间,身后士兵也逼近了。
“真是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曲霜姿拉着沈霁明四处躲避,形容狼狈地窜逃。
沈霁明看出曲霜姿的顾虑,“你还是怕会伤及无辜百姓?”
“可以你我之力根本没办法对抗这么多士兵,仅仅是这些追兵都如此棘手,那边还有半个山头的敌人呢!”
曲霜姿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终于松口,改换了逃离的方向,“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如遇危险,带他们先撤。”
沈霁明没吭声。
又是一支箭从二人中间穿过,带去男人一缕发丝。
下支箭接踵而至,雄厚有力、精准迅疾,直冲着沈霁明命门飞来。
曲霜姿咬牙回头,这射箭之人果然是曹志!曲霜姿犹记得初次交手时的胆战心惊,她暗叫不好,卯足了劲儿推开沈霁明,替男人挡了一箭。
她肩头被射穿之际,居然远远地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丝错愕。
幸好有沈霁明扶住她,否则这一箭之强劲恐怕能让她狠狠撞到树上。
她抬箭砍去箭杆,嘴角沁出血迹,“快走!”
沈霁明面上痛苦难掩,看到眼前的人受伤,他恨不得立刻撇下所有冲上去和那人对峙。
但理智告诉他不行,沈霁明打横抱起少女,加快了步伐。
怀里的人拼命忍耐,喉咙中却还是难忍的溢出呻吟,沈霁明只觉怀中的人太轻太瘦,像是随时要飘走似的。
他再等不了半刻,吹响了约定好的口哨。
曲霜姿皱眉,“我没事,快放我下来,不要让他们看到我这幅模样。”
只是她左臂已经无法抬起,曲霜姿被沈霁明放了下来,一边继续赶去与大部队会合,一边若有所思地控制自己的左臂。
依旧疼痛难忍无法动弹,曲霜姿恨铁不成钢,哪怕额头上都冒出细密的汗珠,却依旧逼迫自己抬起臂膀。
沈霁明急忙握住她的手,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一会儿我们先救下被逼迫上山的百姓,尽可能地先逃下山,若是有官兵,想来也不会光明正大地残害百姓。”
“那这山上的士兵呢?”沈霁明眉毛紧攥,“曹志和王昆禹可不好对付。”
“看来咱们不得不做黄雀了。”曲霜姿肃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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