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许青言在索朗仁真的配合下,顺利完成了山顶村民的走访工作,开始转向半山区域。一天晚上,他正躺在床上和余卿打电话,信号却突然中断。他在房间里焦急地踱步,尝试了各个角落,手机屏幕顶部的信号格依旧顽固地显示着一个刺眼的红色叉号。想到余卿可能会担心,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去求助索朗仁真。
他敲响了隔壁的房门。片刻,门被拉开,索朗仁真显然是刚洗过澡,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棉质上衣和灰色居家裤,周身还氤氲着温热的水汽。他一只手拿着白色的毛巾,随意地擦拭着湿漉漉的短发,发梢末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偶尔滚落,悄无声息地没入衣领深处。
“这附近有没有地方有信号啊?”许青言摸了摸后颈,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正在打电话,突然就没信号了。”
索朗仁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挑眉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女朋友?”
“啊?不是,”许青言连忙摆手,“就是一个朋友。”
“哦,”索朗仁真应了一声,侧身让开门口,“有,在寺庙那边的坝子上信号最好。你进来坐吧,我吹一下头发,然后陪你去。”他的语气很自然,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许青言没有推辞,毕竟夜深了,他一个人确实不敢出去。他跟着索朗仁真走进房间,目光掠过干净整洁的陈设,最后落在墙角那个看起来就很舒适的黄色编织沙发上,安静地坐了下来。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正在吹头发的索朗仁真吸引。索朗仁真站在床头,微微歪着头,一只手随意地拨弄着浓密的黑发,另一只手举着吹风机。暖热的风呼啸而过,穿过他濡湿的发丝,让那些不听话的发梢在空中飞扬。水汽渐渐散去,露出他优越的骨相——额头饱满,眉骨立体,眼型狭长且眼角微扬,鼻梁高挺如峰,线条利落的下颌处,喉结清晰可见。最特别的是,在他微抿的薄唇嘴角下方,有一颗极小的痣,在灯下若隐若现,为他硬朗的面容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属于少数民族的神秘感。
他似乎察觉到许青言的注视,忽然转过头来,深邃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亮,说了声:“快了。”
“没事,你慢慢来。”
吹风机的声音停下,世界重归安静。索朗仁真走到衣柜前,取出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利落地穿上,然后又拿出一件看起来更厚实的灰色长款羽绒服,递到许青言面前:“洗过的,穿上吧。山里昼夜温差大,晚上特别冷。”
“好,谢谢你。”许青言接过,将自己裹进带着干净洗衣液的味道和一丝若有若无藏香气息的宽大外套里。
果然,门外寒气袭人,与屋内的温暖截然不同。许青言下意识地将自己缩在柔软的羽绒服里,跟着索朗仁真慢慢地朝寺庙旁的坝子走去。
到了坝子,信号果然满格。许青言立刻给余卿回拨过去,电话几乎是被秒接。
“吓死我了许青言!”余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打到一半就挂了,我一直给你打,一直无法接通,害我开始胡思乱想了!”
“突然就没信号了,”许青言解释道,“我就赶紧到寺庙这边的坝子给你回电话,我就知道你肯定得担心。”
“哎呀,太危险了!这么晚了,你别一个人出来啊,遇到野狗了咋办?”
“没事,”许青言说着,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不远处的索朗仁真,“有人陪我出来的。”索朗仁真正背靠着那边一根经幡柱,微微仰头望着深邃的夜空,或许是在看那璀璨的星河。
“就你说的那个索朗仁真?你的翻译员?”
“对。”
“那他人还挺好的。”
“就是。”许青言轻声应和,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他走向那个安静等待的身影:“我打完了,走吧。”
“好。”
回到房间门口,许青言脱下那件还带着体温的灰色羽绒服,郑重地递还给索朗仁真:“谢谢你,麻烦你还要陪我出去打电话。”
索朗仁真接过衣服,搭在臂弯,神色在廊灯下显得很柔和:“没事。”他顿了顿,看着许青言走进房门,才低声说了句:“晚安。”
“晚安。”许青言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吹风机的嗡嗡声,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那件外套上干净好闻的气息。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藏式木窗洒进餐厅,许青言和索朗仁真对坐着吃早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酥油茶和糌粑,还有索朗仁真做到的牛肉包。
"爷爷奶奶又去转经了?"许青言搅动着碗里的糌粑。
"嗯,天没亮就出门了。"索朗仁真给他倒了碗酥油茶,"今天去半山,中午就在我舅舅家吃饭。"
许青言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昨晚谢谢你陪我出去打电话。"
索朗仁真抬眼看他,嘴角微扬:"信号时好时坏,以后晚上要打电话都可以叫我。"
吃过早饭,两人看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下走。半山的景致与山顶不同,这里的人家更密集些,偶尔还能看见几个在门前晒太阳的中年人。
果然如索朗仁真所说,半山的走访顺利很多。这里有很多中年人,都会说普通话,哪怕不标,准,但也能正常交流。一位正在晾晒奶渣的大叔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热情地招呼:"索朗你朋友啊?来来来,屋里坐。"
在大叔家宽敞的客厅里,许青言打开笔记本,开始询问家庭情况。大叔普通话虽不标准,但交流无碍:"家里五口人,儿子在成都打工,女儿嫁到英波洛了..."
索朗仁真难得清闲,靠在门框上看着许青言认真记录的样子。阳光从窗外斜斜照进来,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走访了几户人家后,许青言笑着对索朗仁真说:"终于不用辛苦你一句句翻译了。"
"确实省事不少。"索朗仁真点了点头。
说笑间已近正午,两人来到村长家。索朗仁真的舅妈早早就在门口等候,见到他们立刻露出淳朴的笑容。她不会说汉语,但总是热情地拉着许青言的手,用藏语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眼神慈爱。
"舅妈说你太瘦了,要多吃点。"索朗仁真在一旁翻译,眼里带着笑意。
午餐格外丰盛:牦牛肉炖萝卜、清炒野菌,还有舅妈特意做的藏式包子。许青言碗里的菜堆得像小山一样高。舅妈很细致,还特意用新的筷子给他夹菜。
"这也太丰盛了..."许青言小声对索朗仁真说。
"舅妈很喜欢你。"索朗仁真给自己夹了块牛肉,"她说你长得俊,,皮肤又白又嫩,性格也好,比女孩子还漂亮,惹人喜欢。"
许青言不好意思的皱了皱鼻子“哪有这么夸张。”
午后,他们继续走访。在一户人家中,女主人端出自酿的青稞酒,非要许青言尝尝味道,许青言尝了一口,口感清冽甘甜,带着青稞特有的香气,不由得赞叹:"味道真好!"他下意识地将碗朝索朗仁真那边递了递,问道:"你要不要也尝尝?"
不等索朗仁真回答,女主人便笑着连连摆手,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道:"索朗,不喝的。"
许青言有些好奇,转头看向索朗仁真。索朗仁真解释道:"我酒精过敏。"
夕阳西下时,他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许青言合上笔记本,满足地舒了口气:"今天收获很大。"
"嗯,"索朗仁真望着他被夕阳染红的脸颊,"明天去最后几户,应该就能全部完成了。"
回程的路上,许青言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几颗糖:"这是那家大姐给的,说是她女儿从城里带回来的。"
索朗仁真接过糖,指尖不经意擦过许青言的手心。两人看着远处的青山白云,继续沿着山路往停车的方向走。落日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融入了暮色之中。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