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洛饮冰的意识行走于荒原,灰黑的土地斑驳不堪,延伸至天际,天幕低垂阴霾,墨色浓云阴沉翻滚,照不亮荒原上浑噩游荡的人。xinghuozuowen

又或者说,这些并非是人,而是方圆十里内的丧尸残存的意识。

成为丧尸后,人便失去了思维,因此这些意识只是本能地茫然游荡,几十天几百天,都应如此,一成不变。

一道惊雷却突然撕裂了天空,浓云散开一道口子,洒进一束光,似追光般照亮了洛饮冰。

无数道目光追着那抹光看向洛饮冰,视线相接的一瞬,洛饮冰能感觉到而他们的大脑如同敞开门户的房间,随时欢迎自己光顾。

洛饮冰睁开了眼睛。

根据燕城安全区研究员的介绍,方才的画面名为意识原野,是人类意识的具象化体现,每一个脑域异能者都能看到,但普通异能者只能看到人的意识,他看到的更多却是丧尸的意识。

与之相对的,普通脑域异能者只能暗中对旁人的意识施加影响,而他除这点以外,还可以直接侵入丧尸的意识,操纵他们的行为。

在这片末日废土,这是强到无解的技能,但这一技能只有二阶及以上的脑域异能者才能掌握。

前一日他询问田泽凯时间,就是因为这点。

洛饮冰的体质与寻常人不同,他体内同时有丧尸抗体携带者与异能者两套系统,好处是在同样的级别,他的实力几乎高于其他异能者一倍,坏处则是他无法判断自己的异能水平。

昨日他已经尝试过操纵丧尸,投入的意识却没收到反馈,他由此知道那时的自己尚未进阶,却无法判断是否可以开始进阶。

所以他才会演一出戏,让田泽凯说出此时的日期,按照燕城安全区研究员的说法,一阶异能者普遍在六到八个月后进阶,而按田泽凯所说,他成为异能者已经七个月有余。

洛饮冰自觉时间足够,在前日夜间就开始了突破,此时终于突破成功。

他的意识向外蔓延,分明人被捆绑在病床之上,却已经探清了西北研究所的情况。

邱名章等人不在,洛饮冰想起,前世这段时间邱名章等四人被要求回燕城述职,而等他们回来后,西北研究所就彻底脱离了安全区的控制,成为他们残酷实验统治下的王国。

所以现在是最好的脱困机会。

洛饮冰的眼睫半垂,他的瞳孔幽暗,似是深不见底的黑夜,在很短暂的几个瞬间,又有血色在他眸中闪过。

他将意识投向了更遥远的地方,在他与研究所外无数丧尸之间,无形的联系悄然间形成。

做完这一切,洛饮冰闭目养神,却又一次听到了脚步声,那步伐分明虚浮无力,藏着胆怯,却又强自镇定,步步向他走来。

洛饮冰猜到了来者是谁,田泽凯,他昨夜仓皇逃走,想必事后越想越气,便在今天一大早就再度前来,要找回前一日丢的面子。

洛饮冰幽深如子夜的眼眸中现出些微兴致,心道既然如此,那个角色便由田泽凯来充当,倒也合适。

田泽凯走到了洛饮冰身旁,那瘦削苍白的年轻人被束缚着,只有几根手指能动弹,田泽凯居高临下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不安毫无必要。

他扯起嘴角,解开实验服,从怀中取出了一柄刀,刀刃锋芒锐利,附有血槽,在末世之前是货真价实的管制刀具。

他在手中把玩着刀,得意笑道:“你不是很厉害吗,我到要看看你还能怎么厉害。”

洛饮冰不言不语,连眼睫都闭上,一副无可奈何又心中恼怒的模样。

田泽凯哼了一声,反手握着刀,骤然发力,将刀锋送进了洛饮冰的小臂!

那苍白细瘦的手臂日日都被抽血,臂弯内测小片乌青终年不散,但比起眼下撕裂手臂的贯穿伤口,却根本不值一提。

洛饮冰闷哼一声,难得显出痛苦与软弱,田泽凯扭腕以转动刀锋,让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再度撕裂。

血液已经洒满大半张病床,就连洛饮冰苍白的指尖也被沾染,洛饮冰呼吸中夹杂着极轻的喘息,额头满是冷汗。

田泽凯张狂大笑:“来啊!让我看看!你还能怎么厉害!”

脑域异能悄然间发动,却比之前那次柔和,只是让田泽凯突然觉得手腕酸累,他丝毫未察觉这一想法受到了操纵,松开刀柄,甩了甩手。

洛饮冰突然睁开眼睛,他眼底阴沉杀气涌动,神色孤注一掷,紧紧地扣住了田泽凯的手腕。

洛饮冰的手苍白而修长,被血液沾污后另有一种残破的美感,田泽凯的手却短粗肥厚,此时二人的手握在一起,更显得田泽凯的手掌滑稽好笑。

在脑域异能控制下,田泽凯没能第一时间抽回手掌,然后他就觉察到手腕一痛,他自恍惚中骤然回神,抬手查看。

在从洛饮冰手上沾染来的血污下,一道极浅的伤口出现在他腕部,他这才看到洛饮冰的指甲断裂,方才正是用指甲划伤了他。

田泽凯一时间又气又笑,他恼怒于自己又有一次被洛饮冰所伤,却又自得于洛饮冰费尽心思,也只能给自己这么微小的伤痛。

田泽凯的脸色发红,双眸瞪大,他一手伸向刀柄,另一手作势要卡住洛饮冰脖颈,虽然自己受伤不重,但洛饮冰敢反击,已经该遭受惩罚。

他短粗的手掌已经触到洛饮冰脖颈,却看到那白皙的皮肤上喉结滑动,洛饮冰的语调竟有些索然无味:“真蠢啊,接连被骗两次。”

田泽凯恼怒又不解地抬起头,却突然觉得自己的动作僵硬,脖子像是缺油的机械一般,一格一格地缓缓抬起,又过了片刻他又意识到,真正僵硬的不是他的动作,而是思维。

他的思维像是被冻结于凛冬的湖面之下,许久才能冒出一个想法,他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尖声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问题未尽,他面上的惊恐已经变成挣扎,最后沦为空荡茫然,浑浑噩噩。

下一瞬,田泽凯的神色重新变得自然,他收回手站直身体,小心翼翼地拔出洛饮冰臂中的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愈合。

田泽凯的目光落在洛饮冰手臂,喉头微微耸动,就像那鲜血对他而言是极致的美味,但他却一动不动,垂手站立。

洛饮冰看着眼前这具听话的傀儡,微微勾起了嘴角。

作为二阶异能者,他可以短暂操纵田泽凯的行动,但无法控制对方做出激烈的行为,这满足不了他计划的要求,因此为了按照计划离开研究所,他必须让田泽凯的伤口接触到他的血液。

洛饮冰体内有丧尸病毒抗体,若是食用他的血肉,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但若是伤口接触到他的血液,却会沦为思绪受他控制的傀儡。

但洛饮冰只有几根手指能动弹,他做好准备,弄劈了自己的指甲,田泽凯的报复又无形中帮了他忙,他的指尖已经沾染上自己的血液,之后就只需要在田泽凯身上制造伤口。

他假意示弱,实则控制了对方思维,一切按计划执行,顺利到毫无挑战。

正如他之前所说,接连被他的示弱骗了两次,田泽凯真是个打败他都无法让人有些微成就感的蠢材。

此时的田泽凯已经对他言听计从,洛饮冰嘴角勾了勾,浅薄的愉悦感稍纵即逝,很快又归于索然无味般的淡漠,他淡淡道:“去吧。”

田泽凯令行禁止,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了这间实验室,在他身后,洛饮冰阖着眸,似是闭目养神,意识却再度四散。

西北研究所门口,站岗的人百无聊赖,门外只有一望无际的原野,和原野上漫无目的游荡的丧尸,这景象他们已经看了几个月,从来不会有一点创新。

路贾嘴里叼着一根野草,无所事事地看向远处,他突然看到,目之所及的所有丧尸身形在同一瞬间停顿,随后又恢复如常地继续四散游走。

他开口唤同伴:“好像有点不对劲。”

同伴嗤笑道:“什么不对劲?”

路贾想了想,那些丧尸离他们足够远,只要他们没有主动招惹,丧尸有什么不对劲都和他无关,而且他也不确定方才的一幕是否是自己太过无聊,以至于产生幻觉。

路贾笑道:“没事,是我看岔了。”

同伴笑嘻嘻地打趣了几声,路贾骂骂咧咧地说站岗这活真无聊,然后两人一同等待着午饭时间到来,一切似乎都与往日无异。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那游荡的丧尸群正一点一点,向研究所方向包围而来。

研究所内部,田泽凯已经一路走到门口,他拿出自己的身份卡在识别器上划过,温婉的女声道:“身份确认,研究员您好,是否确定开门?”

田泽凯摁上指纹道:“确认。”

做完这一切,田泽凯扭头,看向门内站岗的两人:“把你们的身份卡给我。”

研究所分大门与内门,大门防范松散,内门却戒备很严,要想出入内门,需要同时有研究员和保卫员双方刷卡并确认指纹,少一个就无法开门。

站岗的两名保卫员对视一眼,迟疑道:“我们没收到通知。”

田泽凯冷笑:“我是什么身份,我来这里难道不就是通知。”

保卫员心中纠结,田泽凯虽然研究水平算不上高,但却很得邱名章喜欢,在研究所除了四名主研究员外就是他地位最高,而如今邱名章四人去了燕城,田泽凯便是研究所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只是他们还是觉得事情不对劲。

田泽凯突然笑道:“算了,不难为你们。”

听到这话,两位保卫员神色放松,下一瞬,金属冷光却没入他们眉心,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说,两人便都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田泽凯扶起一位保卫员的尸体,拿出对方的身份卡一划。

温婉的女声再度响起:“身份确认,保卫员您好,是否确定开门?”

田泽凯将尸体尚存温热的手指摁了上去:“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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