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有七十二府,二十四星宿,而冥界有十八层地狱,十殿阎罗,这十殿阎罗各司其职。
第一殿专司人间夭寿生死,统管幽冥吉凶、善人寿终,接引超升。第二殿专司凡在阳间伤人肢体、奸盗杀生者。
第三殿专司凡阳世忤逆尊长,教唆兴讼者。第四殿专司凡世人抗粮赖租,交易欺诈者。第五殿凡间并不陌生,他本是凡间的一名判官,被尊称为天子包。
第六殿凡世人怨天尤地,对北溺便涕泣者,发入此处。第七殿凡阳世取骸合药、离人至戚者,发入此处。第八殿凡在世不孝,使父母翁姑愁闷烦恼者,掷入此处。
第九殿凡阳世杀人放火、斩绞正法者,解到本殿。第十殿专司各殿解到鬼魂,分别善恶,核定等级发四大部州投生。
鸿蒙元年初定的阴司律令,后来南吕做了修改,而这便是十殿的最终版,酷刑严厉,然这数千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可今日却出了一桩大事,此事令首殿的人跟其他殿产生争议,甚至大打出手,互不相让。
“那妇人叫怜奴,幼时遭生母遗弃,后被一户农家收养,自小便终日在田间农作,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夜不能寐,小小身子便折腾得体无完肤,及笄后养父嫌她是个吃饭的,就将她卖给邻村的王家冲喜。
这王家原本也是大户人家,有三房姨太,可这大房的长子天生孱弱,一身病体,本想着冲冲喜看能否好起来,谁知这新妇刚入门,他就死了。
于是这王家就将一切罪责都推给了怜奴,甚至还准备将她活活烧死,怜奴别无他法/正欲逃跑,却被家丁给逮个正着,那家丁见色起意,行了畜生之事。怜奴生不如死,跳河轻声,被途径一书生所救,那书生玉带白面很是倜傥,两人相处甚久,互生情愫。
怜奴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殊不知那书生堪比豺狼虎豹,在怜奴为其诞下幼儿时,却将怜奴推入枯井,许是怜奴命不该绝,她顺着井中的藤曼爬了出来,岂料她越想越气,将那书生与他在外头养的小妾以及小妾腹中的胎儿一同毒害了。”
藏在暗处的柴道煌听到姮娥所言,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可此时的南吕却像块千年寒冰。
姮娥抚了抚心口,继续道,“阴司首殿觉得此女情有可原,应该酌情轻判,而二殿跟七殿却认为此女过于阴狠,罪不致胎儿,即使那书生做了丧尽天良之事,她应当禀明官府不能滥用私刑,应当罚入畜生道永堕轮回之苦。”
“五殿怎么说?”
“五殿出阴差了,不在殿中!”
这位五殿很是亲凡,他原就是凡间的一名官员,投身雒阳,因其铁面无私,体恤百姓,被雒阳称为天子包,在他死后入了阴司做了十十殿阎罗的首殿,可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阴司的判官可不比阳间的巡抚,因其过于体恤,难担大任,便降至五殿。
“这么点事儿,还需上表,看来这阴司中的几殿阎罗素日太闲了。”
“那神君是要去一趟吗?”姮娥问道,手中捧着一件鳞光斗篷。
南吕并未开口,而是接过那件斗篷就去了摘星楼。
正值戌时,玄月当空,星谓五纬,辰为宿光。五纬与宿光之间相互依/偎/缠/绵不休,星辰万变皆在南吕的手掌之间把玩着。
玄月如弯弓挂在天幕,南吕飞了上去悬夜而坐,静默的看着这一片繁星闪烁的夜空,天幕呈蓝色,明亮而深邃。
日月相照,星辰相辅,阴阳相衬,万物有序,天亦有道,这世间主宰这一切的莫过于他们,能掌天地乾坤。
在凡人看来,天上的月亮都长得一致,却只有神界才知道,这月亮的运行自有轨迹,圆缺之间也是应循而定,而满月却只有中秋之夜,于是这才有了月有阴晴圆缺之说,圆月跟弯月之辨。
所有人都喜欢圆月,因为那象征着团圆,当然南吕也不例外,只有满月这一天,她的父帝与母皇才会从琼宫回来与她团聚。
她守候的不仅仅只是一轮月亮,而是所有人的期许。
摘星楼不远处的星河岸边,柴道煌静静地看着这位坐在玄月上的太阴神君出了神,此刻的她着一身白衣,身上的磷光斗篷泛着蓝光,一闪一闪的,如同天海深处的小精灵。
她如月光一般清冷,却又同这星河一般浪漫。
于是,他想逗逗她。
他佯装成失足跌落星河的小仙,在水中扑腾,然他不知的是这星河不比天幕河,此水寒凉刺骨,跌入者瞬间冻住心脉封印住元神,“救命啊,月神娘娘救我!月神娘娘,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柴道煌的伪装,被南吕一眼就识破,想起这人对她诸多无礼,且傲慢,再看看他此时如此狼狈的模样,南吕竟心中觉得很是畅快。
“这星河可不比天幕河,星河的水是菩提山的雪水所化,对神界而言只有犯了错的上神才有资格来此荡涤身心,静思己过。你一个小小的红喜星君能有此幸是你的造化。你就在这好好反思吧!”南吕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玄月上,静静地看着还在水中挣扎的柴道煌。
她就这样冷冷地看着狼狈不堪的他,无任何神情。
出乎意料的是这柴道煌尚未晋神,在水中挣扎了小半个时辰就已成功爬了上来,趁南吕不注意便一个飞身坐在月亮上。
“你贵为神尊,守护苍生是你的责任,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他一身寒气,衣衫上还滴着晶莹的水珠,虽保全了性命,却也损伤了妖体,连说话都喘着气。
柴道煌继续道,“你真就不怕我死在此处,届时你该如何向六界交代?”
柴道煌今年正好一万岁,比南吕足足长了八千岁,在他眼里,众人惧怕膜拜的月神娘娘,不过就是一个一板一眼老气横秋的小丫头罢了。
交代?她执掌上清神邸乃至阴司,都是她的地盘,她还需要向旁人交代?
南吕挑眉,瞬间星辰之力在身后凝聚,所有的星光正在一点点朝南吕靠近。漫天的星辰之力此刻正在一点点吞噬着黑夜,夜空像被撕裂了一道口,漩涡逐一散开扩大。
柴道煌周身被黑暗笼罩,看不见一丝光亮,而昔日那些浪漫多情的繁星,在此时都凝聚着杀气。
“你这小丫头,脾气倒真古怪,不肯救就算了,怎么还趁人之危呢,我刚从那寒气刺骨的星河爬上来,你好歹让我暖暖身子,我这身子骨可不比你们这些小年轻,经不起这么折腾。你堂堂一介上神,怎么着也要怜香惜玉吧?像我这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在神界可是屈指可数的美男子。”柴道煌一边调侃一边在周身运气,从内丹之处传递至周身的热度,瞬间就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夜空中的黑色漩涡并非没有生机,此漩涡既是借助星辰之力,那么所有的星星运行皆有迹可循,柴道煌观测了一下天幕,果不其然所有的星星皆是按照二十八方位排列,而这二十四方位又称之为二十八星宿,由东方青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各七宿组成。
朱雀,白虎与玄武之间的灵气充沛,唯独青龙,青龙为日,自然靠太阳神,而这阴阳之间相互排斥,若想成功突围,只需将青龙方位的控制住,自然就能攻破。
可.......柴道煌看了南吕一眼,这丫头从上至下都散着清冷与寒气,若攻破了青龙方位,势必会再添新伤。
就在柴道煌思前顾后之际,南吕突然收了手,漩涡褪去,星星又恢复了正常的运行轨迹,而南吕却不慎从月亮上掉了下去,直奔星河。
星河水可荡涤心灵,是诸神受罚之地,莫过于万箭穿心,刮骨洗髓之痛。片刻不到那一身白衣就被鲜血染红,与柴道煌不同之处,就是此时的南吕依旧面无表情,不像柴道煌像只落水的狗,在水中扑腾不停。
她任由星河之水浸透穿过一寸寸肌肤,荡涤精髓刮骨换血,她甚至都不曾蹙眉。
她看着柴道煌,深邃的眼比星河里的水还要冷上几分,只见她淡淡的说,“守护众生是选择,不守护你亦是!”
南吕从星河跃出,那身鲜血浸染的衣裳如此触目,再看看夜幕中的月亮,纯白中透着殷红……
“可我也是你的众生啊!”柴道煌喃喃道,顿感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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