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安的眼睛笑咪咪，语调贼的很。

“哎呦～约会这种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看出来。这身装扮，是为了展现我身为佳人企划的颜面，顺便把美女的气场拉满。”

满口噁心话的，就是前两天誓言花钱置装的杨西。

“挑今天这个日子改头换面，你真给足董事长和Celine面子。”

江若安用眼神示意杨西：干得好！

“必须的，毕竟，今天是大神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大日子，但凡穿着造型有一点差池，都没法好好地领略口传心授的境界。”

杨西张口就是人间最高级的彩虹屁，看来已对七楼文化略懂略懂。

“你这么懂事，佳人的伊琪凯哪有不发的道理？穿这样去向客户提案，即使对手是人类史里最难缠的匈奴人，也会动心签下合作案。”

江若安声音里的笑意，把曹以琛也逗出轻量级的玩笑。

“Lexi，你这样穿的时候，千万不要和我走在一起，因为我这小身板，肯定会被你的光芒盖住，人类的肉眼看不到我。”

曹以琛练起鬼话，只比江若安逊色一厘米。

“Vivian，我已精华尽出。买完这一套，本月的伙食费只够吃水饺。那种不要和我走在一起、免得被我的光芒盖住的名场面，我只能放在脑海里过干瘾。”杨西夸张地叹口气。

叹口气，没什么好说的，但和杨西这身无敌抢眼的造型碰撞一起，李彩星的视网膜竟生出看见魔女的既视感；尤其，当杨西说出关键字：水饺，那既视感更为鲜明。

水饺这组关键字，是李彩星那颗玻璃心的钥匙，瞬间开启她尘封不久的记忆；把她内心那处有点脆弱又有点骄傲的黑暗，彻底释放。

“从你人畜难以抵抗的造型，我已嗅到你的魔女指数远远超过我的能力所及。人间道主张愿赌服输，即使我携带正统的灵媒体质，也不可违背人间的运行法则；在息事宁人的原则下，我愿抛开成见，和自己和解，不再用我的胃口赌妳的前途。Lexi，从今以后，有事千万不要来找我。”

来自心底的一长串自白终于说完，李彩星推推近视高达九百度的厚重眼镜，一脸矜持又冷静；那种气息，在脑子装很多知识（只会读书）的学者身上，才能看到。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李彩星毕竟是携带百分之三灵媒基因的奇妙组合，气息与众不同；对于她接下来在心底对着老天爷的二度自白，很可理解。

“从此告别直觉和灵感这类不靠谱的玄学，回归美食天堂，当一名快快乐乐的吃货。”

李彩星幽幽叹口气，忽然厚重镜片下的眼睛睁大。

“有杀气！”

她感应到一股不祥之气，拔山倒树而来，盖许美乐也。

“呦～我说是谁啊，怎么穿得如此亮眼好看，原来是Lexi。”

许美乐人未到，那让人浑身冒火的话音已到：“年轻人就该这么穿，把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世人瞧瞧。你说对不对，Amber?”许美乐嚣张地笑了两声。

“Melody，要是整个时尚圈都跟您一样有见解，佳人的业绩肯定杠杠的。”

江若安也不是吃素的，对于上门找碴的专业户，她也会使用让人扎心的暗器；业绩让许美乐扎心，连续十个月都垫底，哪能不扎心？

“业绩…业绩，很重要。这回，就拜托编辑部多多在伊琪凯下功夫。哎呀！我得去补个妆，免得待会儿听Celine传承时，气色不好，被嫌弃。”

扭动又圆又满的腰身，许美乐踩着年久失修的高跟鞋，飘向女厕。

然后，周围的空气又开始流通，那股不祥之气，没了。

正所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送走嘴碎的刺头，又迎来地表上最强的人精。

任兢兢再次踩着路易斯登的高跟鞋，招摇过市；以人类极限可以忍受的浮夸姿势，停留在杨西面前。

“Lexi，你这身衣服，品味不错。是zara还是H&M？”

任兢兢把势利眼的嘴脸，以让人不讨厌的方式发挥出来，让曹以琛都想高呼。

“赞叹Coco，谁都不服，就服你”。

“zara为主，再搭配其他品牌。”杨西的口吻，有那么一点轻描淡写，任兢兢一听，兴致都来了。

“这搭配，看得出来下过功夫。”任兢兢边吹捧，边往杨西身上瞄。

那举动，就跟你取快递回家，隔壁大妈总是排除万难，努力瞧瞧你买什么的意思差不多。

“都是看佳人杂志学的穿搭，没什么本领；Amber，我先去帮京霖准备档案。”

杨西以这句话当掩护，使出转身大回旋，巧妙避开任兢兢探究的眼神。

“你赶紧去帮京霖，会议再五分钟就要开始。”

江若安以象征性的音量，飘向杨西的背影。两人一搭一唱的默契，一看就很熟。

扛着地表上最强的人精封号，任兢兢不该那么不识相；只不过，但凡是人都会有弱点，任兢兢的弱点就是名牌货。一旦逮到谁携带名牌，她肯定蹭到底；刚刚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隐约觉得，Lexi带的那条长丝巾，是香奈儿早期出的款式。”

任兢兢对着江若安抛出直抵灵魂深处的疑问。

老神在在的江若安，并没有表现出八卦上身的神秘，反而一派从容。

“哎呀！Lexi的薪资才多少？她哪有本事买得起香奈儿的丝巾。你看错了，那明明是一条国内产的杂牌丝巾。上一期的佳人杂志曾介绍几款，你忘了？书云，把那一期翻出来给Coco看；如果她想买，记得让老板打个折。”

江若安轻轻挥挥手，使出四两拨千斤的绝活。没想到，任兢兢这个人精，竟然信了。

“看看也好，买几条丝巾当配件，挺不错的。”

任兢兢跟着俏皮可爱的洪书云走到杂志阅读区。

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曹以琛，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她低声偷问。

“Lexi那条丝巾，到底是不是香奈儿？”曹以琛好奇到搓手手。

“就算是，我也会对你说不是。”江若安那一抹贼笑，只停在嘴角两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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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姿飒爽的丁文，站在大荧幕前；她的手里既没有讲稿，荧幕里的简报也没有像话的文字说明，就几张活动图；但她侃侃而谈，淘淘不绝，比黄河泛滥还汹涌。

“活动，是操作品牌的基础和必要手段。没有活动造势，品牌就像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只能被动反应，永远失去主导权。而我口中的活动，并非是操作难度低的买赠，而是要求很高的现场活动。”

主讲人丁文的眼神淡然，但在场的每一位都感受到她的犀利。

“整个有邦集团，就你Celine最敢。除了你，还有谁敢用提线木偶去形容不做现场活动的品牌？”坐在角落的杨西，默默在心里开启表扬丁文大会。

“其他楼不说，七楼的妈宝和佳人，至少三年没做过任何一场现场活动。理由是：没人，办不了。但我这位置在前一年，都是很厉害的人物，办活动对他们来说跟吃块蛋糕一样容易。不办活动，还不是因为老板舍不得花钱。”杨西默默在心里说出吓唬人指数不断刷新的大实话。

职场是大型修罗场，但凡有点智商都懂大实话别（从自己的嘴里）说出口；就算憋到内伤，也得放在心里。除非，你这辈子都不想在道上混。

“俗话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说大实话，挨千刀。这一点，我很有经验。”

想到从前的悲惨经验，杨西不由自主抖两下；幸好内心够强大，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没法强行解封。

“提线木偶这词，是司徒贤说的；某次接受国外媒体专访时，这位本集团的执行长兼商业月刊董事长，认为不满意职场现状的打工人，就像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本来，司徒贤是在diss动不动就辞掉老板、换工作的90后，Celine却把这个词转换成不思进取的品牌，呵呵！她好会。”

杨西在心里码字，看看前方泰然自若、谈笑风生的丁文，情不自禁竖起大拇指比赞，顺便给出最高级的赞叹。

“只有王者，才具有说大实话不挨刀的硬核实力。”

估计是预感Celine今天会玩点真心话大冒险，以至于四刊的编辑部、广告部、设计部、企划部和通路部，全员到齐，把大会议室塞到六成满；只留客服部在外头接听电话。

“对杂志来说，现场活动分两种：动态活动和静态活动。动态活动，就像一年一度的《摩登安娜之夜》；借由event（事件），创造话题，吸引眼球。虽然花费不少，但投资报酬率高。”

丁文顿了顿，以淡然的双眼和台下的许多人对视；十五秒之后，她才继续启动内和，把话说完。

“我很喜欢佛家的一句话：有舍才有得；在舍得的循环里，动态活动，特别是大型的动态活动，堪称为舍得的典范。”

这时的丁文，站在《摩登安娜之夜》的活动图片前，将她的操盘经验，分享给面前近百位的同事。

那些同事，既是竞争对手，也是合作伙伴，个个都不是善类；介于青面獠牙、兴风作浪、趁人不备偷袭、心机婊、白莲花等奇妙的组合之间。

放在平常，谁也不服谁；但此刻，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大写的认真。就怕漏听丁文话音中的关键密码，阻碍他们的赚钱大计。

这画面，让吴明珠很欣慰。她那颗如同千年古井的老魔头之心，泛起些微涟漪。

“只要能赚钱，合不合这种事，也没人在乎。”吴明珠的火眼金睛看得通透。

“对杂志来说，静态活动不外乎买赠、读者问答抽奖、杂志附赠产品优惠卷等。买赠最常见，操作难度也最小。这并非不值钱，相反的，当赠品的力度大、够显眼，很容易吸引消费者眼球，产生购买行为。”

丁文的声音充满张力，谁听谁香迷糊。

穿搭走简约风的丁文，身上并没有过多的饰品和装饰，在场的却没人敢低估她这一身白衬衫、长丝巾、牛仔裤、高跟鞋组成的美感和地位。

毕竟大家都吃了不少时尚圈的口水，有些定律他们比外行更透。

老钱的穿着和新钱的打扮不同，颜色黑灰白卡其、款式基本，变化不大，但面料极好；一眼看去，不惊艳但耐看有质感。

“没人知道丁文的家世，只晓得她嫁给法国人，有个超可爱的混血娃。在内卷第一名的时尚圈，但凡没点背景都没法上台面，打架吵架说大实话，必输。”

趁著有人提问，杨西的脑袋开小差，沉浸在福尔摩斯的侦探体验里。

“Celine不仅备受高层看重，摩安的人事权、管理权和财务权，吴明珠无权干涉，gala的总编沙娜更把Celine当成可敬的对手；《what gala》，gala杂志的年度盛宴，也刻意比《摩登安娜之夜》晚一个月。说到底，总编没点背景，没法赢得时尚圈那些魔头的尊重。”

不得不说，杨西这逻辑很丝滑，没毛病；要是谁这么推理后，不自我感觉良好，合理怀疑她不是人。

一抹得意的笑容，从杨西勾起的嘴角滑出；还没捂热，她又立刻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