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看着普通人类少年冻得瑟瑟发抖，怜雪有些不忍心，“你这样不行，会冻僵的，抱着我捂捂手吧。”化回原形毛绒绒一团的雪兔让他捧在手心里捂手。

蜷缩着身子，姜绝咬着颤牙回绝，“我没事的，你去帮岩卿。”

怜雪很想骂他一顿，“岩卿是神石冻伤能自行恢复，而且傀棠在照顾他的。你别担心他了，这种寒毒你靠血肉之躯硬撑容易引起高热的。”

眼见这边有了雪兔妖相助，舞柳从锅里盛出一碗热水，捏开岩卿下巴便执勺舀水准备灌进他口中，促使他体内暖和起来。

虽然傀棠明白他所做是出自善意，但是他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直到冰渣咔咔再次作响。

他出手制止舞柳的动作，冷言质问于舞柳，“岩卿身上的寒咒和你有关？”

舞柳并不否认，“是。但其实你我心里皆为清楚到底是谁的手笔，而且伏羲已经准予我随心而行，待我通晓前尘来龙去脉，自然而然会去解除寒咒根源。”

伏羲和女娲同是天界尊神，然而两者并非同心，许多事经由女娲之手，伏羲知晓又不完全知晓。

“你醒了，还冷吗？”

逐渐从寒气里脱离转醒，岩卿睁开眼，刹那间晶透眸色沉落成混沌黑意，“让你别靠近我，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目光所至舞柳，语气间格外成熟且稳重，径直伸手捏在舞柳右肩。

亲眼看着他下意识微缩肩膀、倒吸凉气吃痛，连带起岩卿眉心细微的变化“阿柳，你还是受伤了啊。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再次听到记忆中熟悉称呼和还字，稍有愣神的舞柳愈发笃定，这座道观不是他们第一次前来。

一切都是发生过的。

舞柳只是回问他，“你一定知道结束循环和解除寒咒的方法，告诉我好吗？”

对此岩卿仅是摇摇头表示不知，另外一字一顿嘱咐他道，“阿柳你记住，若是遇到有一个名叫华尘的人，务必杀了他！”

嘱咐完这件事后，似乎无力在支撑身体内另一个自己，岩卿眼皮轻瞌合上黑眸。

银发如雪的人依旧靠在傀棠怀前静静地昏睡。

时间仿佛定格又继续流逝。

若不是右肩膀被捏后隐隐作痛，或许舞柳也不敢相信，刚才的对话是真真切切发生的。

“你的事情待会再议，我先送岩卿回去捂暖。”轻揽腰肢，扶一只手环到自己脖子处，扶他起来一头银丝如瀑布肆意垂落在傀棠肩头衣衫。

舞柳不急于争辩什么，帮忙打开厨房门，目送着傀棠扶他穿过长廊。

然而目睹全程的尤诺，掐掉默念控制蛊虫的口诀，明明人已然结了冰霜沉睡，仍然有一瞬是能感觉到蛊虫活动了的。

果然，岩卿身上藏着一股特殊力量，在寒毒发作时会被唤醒。

那株半边莲不过是诱饵罢了，金凤圣姑的真正目的，应该是除掉岩卿体内的这份力量。

尤诺环视几人，将目标锁定在滇家姐弟那边，“腾蛇你认识岩卿多久？”

阿茶听见他询问自己，立刻为其解答，“我算是看着补天石被炼化出来的，用人界的话说就是看着他长大的。”

“关于岩卿前尘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你可知晓一二？”

“他好像喜欢吃荔枝。”

尤诺自当要感谢从腾蛇阿茶口中获得的信息，不等他答谢就听身后传来疑问，“你问这些想作甚？”

尤诺并不去回答，反而轻瞥向一旁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姜绝，他正一手抚顺白绒绒毛发，另一只手在掰碎炸米糕，投喂兜在自己蹲坐时躯腿衣摆中间的小兔子。

然后笑笑朝舞柳开口，“看起来你弟弟很喜欢兔子。”再是向自己望过来的某只兔子，想来早晨姜绝在岩卿那边受委屈外加冻伤也怪可怜的，便回应到，“无妨，陪他多玩一会儿吧。”

舞柳这才注意到姜绝一个人坐着，安安静静在烤火取暖和兔子聊天。

他弯腰蹲到姜绝身旁，细声询问，“你喜欢兔子？”

姜绝转头看向他，面色略带潮红、眼神微微迷离，努力点了一下头，“嗯。小兔子浑身毛茸茸的，耳朵长长的，吃东西嘴巴吧唧吧唧动，很可爱的。”

“倘若怜雪不是兔妖是蛇妖，你还会觉得可爱吗？”趁机悄悄施展幻术，将一团白色毛茸茸的小兔子在姜绝眼中替换成盘着粗长躯干的蛇面。

回看衣衫兜住的毛团突然变成一条蛇，“啊！”惊得姜绝大叫一声把兔子抛了出去，去拽舞柳衣袖，恰好顺势被抱了个满怀，指尖轻拍安抚他不安定的情绪。

兔子蹬腿一跳平安落地，幻化回人形翩翩白衣公子的怜雪，“伏羲琴你怎么回事，干嘛忽然用幻术吓唬他啊？”

一大早受了气堆积在心里，方才冰寒意外入体，两气相撞姜绝就差把难受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已然气血两虚的身体，不适合让他再排淤血，所幸喊叫发泄出来也能让他舒服点。

舞柳自然是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两气相斥灼烧心脉，他面色不对劲你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吗，那你这只小妖确实笨了点。”

怜雪只知道姜绝皮肤发冷，倒是真的没注意到他不舒服。

心中暗暗评赞着，上古神器当真不愧是上古神器，只要轻瞄一眼眉宇面色就能辨别出人的身体不适。

女娲本来就不喜补天石岩卿的存在，如今金凤出现在苗疆一带，显然不是巧合。

自己右肩的剑伤，是冲着岩卿而来的，眼下蛊虫迫使岩卿寒咒再度发作正值虚弱，难保金凤不会趁人之危。

“按照你们圣主说过的，留在这陪姜绝一会儿。”说罢，松开了抱抚姜绝的双手，抽身而去。

道观客房内，傀棠着手替岩卿掖好被子角希望能为他提供些暖意。

睡着的岩卿粉面桃花，羽睫弯弯如同精细雕琢过，竟然令傀棠鬼使神差地抚摸过那张干净隽秀的脸庞。

即便是夏暑时节，依旧冰凉得不像活人。

回想起寒咒的起因和舞柳有关，他敢肯定岩卿忘掉的记忆，一定是女娲刻意封印起来的。

目的很可能是让岩卿忘记，自己认识过舞柳。

难怪在山洞里和白蛇女妖打斗的时候，舞柳靠近他不久，便会催化他体内寒咒迅速发作。

“让开，莫要坏我大事。”

“你堂堂圣姑不伴在女娲石露清儿左右，我倒想知道究竟何为大事？”

屋外传来片刻争执声，似乎金凤圣姑是被戳破身份不再隐藏忍让，“强词夺理！”转瞬之间化出玉剑打斗，乒乓作响。

心知圣姑意图在卧榻上昏睡之人，彼时舞柳右肩伤口尚在愈合，只怕使不出全力，如此傀棠不能再袖手旁观，召唤来锐剑出面相助。

两剑并肩御敌。

傀棠出三成功力，借以好言相劝，“金凤圣姑你乃女娲牧者，岩卿与露清儿一样同皆为女娲所炼神石，还请高抬贵手。”

金凤圣姑没料到罗刹鬼帝会愿意出手和伏羲琴共同压制自己，毕竟此两人水火不容才是。

但她也此番也并非孤军作战，“舞柳你好大胆子，竟然敢勾结罗刹鬼帝，今日不替伏羲教育一二，你怕是忘了自己是何身份。”言毕，她挥手唤出一面小巧玲珑、垂坠穗须的铜镜。

铜镜灵光一闪一闪绽放于天空，化作满身难辨正邪身，形差不多成年男子，只是全身躲藏在黑袍下，不见脸手和脚。

毋庸置疑，此人是昆仑镜化身。

相传昆仑镜善文不善战，这一点同样隶属上古神器的舞柳不陌生，淡然作答，“仅凭他奈何不了我的。”

显然昆仑镜没把他挑衅的话放在心上，悠哉朝他和傀棠走近，不到眨眼功夫分身数倍，逐渐将两人包围得寸步难行。

琴音奏响天籁，音符贯穿包围的黑袍分身，明明已经斩杀大半分身却感觉分身没有丝毫减少的趋势。

他担心金凤圣姑趁机对岩卿不利，多增两成功力替傀棠打掩护，“昆仑镜我来对付足够了，你撤后牵制圣姑。”

暂且联手阻挠圣姑，其余众人闻声赶来，如今的白矖与腾蛇姐弟两人不再归属女娲座下，便可以毫无顾虑地施法。

姐姐滇梨助傀棠开出一条路，弟弟滇茶则顺势而为化腾蛇真身，“啪——”大尾巴抽散昆仑镜的数十个分身。

腾蛇体型庞大无比，有意无意就会遮挡住阳光，恰在阳光消失几秒昆仑镜的分身从黑色骤变近乎透明。

虽然半边担心阿茶，但是他仅是个半吊子仙，莫说对付圣姑或是神器，说不好帮了倒忙添了乱。

忽然间捕捉到一死破绽，远远知会一声，“阿茶，将太阳遮住，昆仑镜分身没有阳光会削弱。”

“知道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