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既然被点到名，阿荣也就不跟傀棠他客气了，开门见山直接问，“天界设法诛杀你，你还拼命找神农鼎是为了什么？”

他不答，只是劳烦各位长老包括掌门暂且离开长老殿，他要单独与妖皇谈话。

等到其他人撤出，他站起身朝岩卿身边走去才开口解释，“相信妖皇你很清楚被最亲近的人一剑葬送性命，那是一种什么滋味。不过，岩卿他很幸运，他失忆了不记得前尘了。”

荒古带起一阵腾腾杀意风啸，手持一杆锐利长枪的阿荣神色表情瞬然凝重起来，反驳他，“师尊他和你不一样！”

枪尖削断了几缕鬓边青丝，傀棠毫不在意，仍然不紧不慢地蹲下身子，抬手轻柔地抚摸过岩卿冰冷脸庞，周遭那股寒气即刻褪散。

“女娲炼造过两块神石，女娲石露清儿乃是女娲钦点传人，是未来魔渊王后，岩卿则挥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补天石化身。”

他转头看向杀意未减的妖皇阿荣，笑了笑，“天界首领女娲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天生不惧水火。正如你所见，岩卿体内寒气根本伤不到我，反而经常伤到他自己。”

用不着他动手，岩卿也会丧命于寒疾。

他相信妖皇是聪明人，应该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说得好听些，天界派遣补天石执行诛邪重任光荣非凡，实则被利用后再寻个理由抛弃废除，取走补天石灵力倾注到女娲石中。

此等安排在天界听上去顺理成章，可在堂堂妖皇陛下阿荣耳中堪称荒谬！

而且，罗刹鬼帝傀棠的笑颜间，分明不存半点戾气。

妖有情有义，罗刹为何不能如此。

收起法器长枪，阿荣顺势低头望着神识昏沉的银发黑袍少年，“我明白了。我会帮你的。”并随手把长老殿里乌云祈的一件厚衫裹到岩卿身上。

傀棠表示等到岩卿身上寒气融化干净，人自然而然就会清醒过来，劳烦妖皇照看一下，自己想借宿南池山客房一晚。

替掌门应约地主之谊，阿荣点头带他去客房，“我带你去客房歇息。”

领路时阿荣实在好奇，一问，“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傀棠答话，“和伏羲琴交了次手，小伤而已劳妖皇记挂了。”

介于旧伤新创，阿荣刚才在帮他疗伤时，就发现了有两道灵气在他心脉附近肆意游走，只不过，其中一道灵气竟然在制衡消除对方，愈合傀棠身上被伏羲琴留下的伤。

三界中人不易插手罗刹鬼域的事，但上古神器不同，他们虽然叫作神器却并非神邸。

正因如此，神农鼎才敢在酆都城露面，和罗刹鬼帝大打出手。

“你早些休息，我去让师尊帮岩卿煮碗热汤。”阿荣把他送到掌门小院客房安置妥当，然后原路返回长老殿去查看冻僵的补天石醒了没有。

好冷好冷……

神识逐渐回暖脱离沉沦，鸦羽般漂亮睫毛微微颤动着，岩卿挣扎着睁开晶蓝眼眸，眯开一条缝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一张分外陌生的脸孔出现于眼前，瞬间把他惊醒瞳孔放大，慌忙坐了起来发出连环质问，“这是哪里，傀棠呢，他有没有事？”

阿荣把一碗热姜汤端给他，“这里是南池山，你在苦荷镇寒毒发作，是下山义诊的二长老和六长老带你和傀棠回来的。他有伤先歇下了。”

南池山、长老，岩卿捧着姜汤碗，开始尝试着消化这些信息。

“阿荣师兄，师尊让我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长老殿外传来一声冒失且爽朗的少年音。

虞言推开长老殿大门，远远看见一头银发轻披肩头、五官精致无比的仙气男子。

他也是银发，好像比师尊的头发还要有光泽度哎。

伸手想摸摸岩卿那头与自己师尊步容相似的银发，“别打我……”岩卿下意识地腾出一只手护住头，歪了下躲开。

忽然一缕骇人的鬼脉戾气冲天而起。

“别怕，他不是要打你。”

阿荣虽然不知道他身上为何有浓厚鬼脉戾气，但见到他护头动作，想起罗刹鬼帝所诉天界对他下咒寒术。

恐怕真相和罗刹鬼帝所述**不离十，天界首领女娲就是要把两块神石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仍然当他作小孩子安抚道，“我是傀棠的好友，若是谁打过你，你可以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

一改往日强势形象，阿荣在南池山熏陶下也平添出几分温柔可亲。

虞言也向岩卿致歉，表明刚才是看他银□□亮无意冒犯，随手掏出一个拨浪鼓给他。

盯着拨浪鼓，逐渐平缓过来情绪的岩卿抬眸看向他们，摇了摇头表示不记得过去，做出任何反应自己都不知缘由。

猛的想起一件事，岩卿急忙开口，“对了，你们可否认得妖皇，有小妖托我转告妖皇一件很重要的事。”

阿荣没想到罗刹鬼帝并未告知他，他们此行就是来找自己的，可能也是担心他听到天界欺凌真相罢。

“你说便是。”从衣袖内拿出一枚玲珑小巧的铃铛，阿荣用召妖铃自证了其妖族无上身份。

岩卿这才放心把听闻来的苗疆吃蛇道士，一五一十交代给他听，同时表示守护苗疆的女娲传人露清儿此刻在魔渊，自己可以代替她共同前行。

“明天再谈这个，你寒毒未净再不喝姜汤凉掉就没药效了。”

修道成仙的道士吃妖，照理说妖皇听完绝对是一副岂有此理的怒颜，偏偏阿荣显得有些不同。

见阿荣好似不信，岩卿再度开口，“我说得都是真的，妖皇你要相信我！”

阿荣倒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吃妖道仙，恐怕身具妖和仙两种道行，他虽然学了法术但是不一定能彻底歼灭，再者，仙门中人也不得为难其他修仙者。

恐怕南池山有心无力。

阿荣轻轻叹口气，“并非我不信你。只是那位道仙通过吃蛇妖，滋补妖力恐怕不比仙力少，同时修两道与魔神修为不相上下，已经不是我所能控制的。此事明日我和各位长老商量后再谈吧。”

听他解释一番，低头沉思片刻，岩卿这才清楚苗疆那位道仙的能力远远超出了自己想象范围。

岩卿答话，“那就不劳烦妖皇了，苗疆有难原本便是我的责任。”

反正傀棠此行目的地已经到了，纵使他苏醒在罗刹鬼域，他仍然是女娲炼制的补天石这个身份改变不了，不能忘怀苍生为己任。

对天界所行略知一二，阿荣自然不能看着他再踏进女娲设下的陷阱，何况答应过傀棠照看他。

“事关妖族我不会坐视不管，虞言会带你去六长老院子，他在你会暖和一点。”

虞言随即把红绒绒狐狸尾巴摇了摇，“跟我走吧，冻伤很难受的，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事别让在乎你的人担心。”

在乎自己的人？

除了傀棠自称是自己曾经好友，还有那个莫名其妙进入罗刹鬼域的露清儿，岩卿几乎不记得有其他人在意过自己失忆。

夜深人静，等两位贵客在暖和的小屋里躺下，烛火摇曳步舞的长老殿内，阿荣和掌门乌云祈召集五位长老齐聚一堂。

阿荣开门见山说明扰各位长老清梦意图，“苗疆道仙啃食妖族雌蛇，还望各位长老出谋降服。”

三长老一听阿荣意思要弑仙，以为他在胡言，简直暴跳如雷，“老五你宠弟子也要有个底线，怎么能让他说出这种妄言！”

半晌，面色凝重的乌云祈仿佛要把后槽牙咬碎般，硬生生从齿间挤出一句，“我的族人……也有人被吃了……”

身为妖族帝皇，手下遍布凡间各地，阿荣原本想打探消息却未料到不死蛇窟来信，不死乌蛇一族也有姑娘遭了毒手，啃得血肉模糊只剩一层白色蛇皮。

“既然是五师兄族人有难，我自当相助。但若是那块女娲石作祟，我也必然挖了他的心！”

年纪最小的七长老，段音正是来自苗疆最深处冰域白狼族的灵兽白狼王，白狼族初代狼王恰是女娲补天所救的一匹狼。

为报答女娲恩情，自愿世代相传守护苗疆冰域苍穹。

但是自从在不死蛇窟遇见一位女娲后人龙凤胎中弟弟小仙楹，女娲灵剑刺穿段音，最终以小仙楹自愿以心换心结局。

他好不容易原谅了往日不堪，不愿意再与女娲有关的任何人扯上关系。

至于岩卿是善是恶，他不想去猜，“尤谷随后便会传信给百花枯圣主的，他们会派人带不死乌女子去安全的地方。”

百花枯现任圣主乃是段音弟子，比尤谷小两岁的弟弟尤诺，就连阿荣手底下最妖净的一只雪兔妖也在百花枯门下修炼。

剑锋纠缠，清脆声响自小院方向里传进段音耳中。

他闷哼一声，“当真是个不安分的主。”于是话一落，就提了剑快步朝声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