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舒眉头一挑，同样回答得很快：“好啊，走！”

程墨狐疑，惊讶又不相信：“那可是鹿鸣轩，全京城最大的餐厅，位置及其难定，得提前一个月预约。”

怕穆云舒不知道，程墨故意说的很慢，每个字还咬得很重。

“我知道啊。”穆云舒表情无辜，“所以白捡这么一个大便宜，可以算是刚刚说的有求必应吗？”

程墨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平静的穆云舒，试图从她眼里看出一点逞强的痕迹，但她的眼睛依旧清澈无一丝杂质，终于，他慢慢地问出声：“你认真的？”

“认真的。”穆云舒勾起程墨的背，大步走出了校门。

“喂喂喂，你比我矮，别这么勾我的肩膀，不舒服。”程墨躬着腰，被迫往穆云舒这边倒，艰难的向前踱步。

这个季节的风仍是寒凉的，天空不见太阳踪迹，阴云密布。

穆云舒像是没听到般，以一副看似好哥们一般搂着程墨的脖子，利落的穿过人群，在马路边停下后才放开程墨，拿出手机打车。

“舒舒。”一道温和的声音伴随着低凉的风传到耳边，穆云舒抬起了头。

“欸？你怎么来了？”穆云舒眼睛一亮，眸底划过一抹惊喜。

季时喻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精致可爱的女孩子，两人举止虽算不上亲昵，但一看就关系很好。

穆云舒看了她一眼：“你们是一起的吗？”

不等季时喻回答，他身旁的那个女孩率先开了口：“你好啊，我是季千悠，是季家的养女，和时喻哥哥一起长大，前几天才回国，收拾好之后我第一个见的就是他，第二个就是你了。”

穆云舒也笑起来，握住千悠伸出来的那只手，微挑下眉：“我叫穆云舒。云卷云舒的云舒。”

程墨木着脸，嘴唇一直在动，却一直没出声。

千悠笑意更深，握完手后，千悠就双手抱住了季时喻的胳膊，往他那边贴近了几分：“我刚刚听时喻哥哥说起了，嫂子好。”

穆云舒愣了愣，从两人交叠的手上转到千悠笑意盈盈的脸上：“叫太早了啦。”

季时喻不着痕迹的抽回了胳膊，而程墨猛吸一口气，咬牙切齿。

千悠笑意不减，微微侧头看向程墨，微不可察的挑了下眉，“你们是兄妹吗?我刚刚看你们好亲切呢。”

程墨也知道所谓的惊喜是什么了，眼神略显无奈，不情不愿的配合下去：“美女，你什么眼神，我们看起来很像吗？我和她就是同学，更进一步来说是冤家！”

千悠收起笑容：“对不起，我误会了。”她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了一会儿：“那你们肯定就是很要好的朋友吧。冤家冤家，以我多年看小说的经验，这种关系很容易……”她意味深长的露出一个笑容。

“很容易什么？”穆云舒很有劲的问了一句，语气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兴致，“互相残杀，你死我活？”

而程墨的脸已经黑了。

千悠噎住，剧本以这种方式被打乱，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身后的风呼啸着，一直沉默的季时喻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只一秒就收了回去：“天气冷，我送你回去。”

“好啊。”穆云舒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是莫名感觉到季时喻并不开心。

季时喻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不显山不显水，穆云舒答应后，他朝她的方向走近，牵起了她的手，又侧头去看千悠。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刚回国想到处转转，时喻哥哥，你放心，我一定按时回家。”千悠笑眯眯地说道。

季时喻平淡的瞥了程墨一眼，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敌意，转瞬即逝：“你一个人不行，我让齐枫或者保镖来陪你。”

“哎哟。”千悠满脸都是无奈，娇声道，“时喻哥哥，难道不应该是你陪我吗？”

穆云舒也歪头看他：“要不你去陪陪你妹妹？”

季时喻没出声，只是握着她的那只手收紧了几分，穆云舒弯起的嘴角敛去。

程墨也露出看好戏的眼神：“一边是刚回国的养妹妹，一边是还热乎的女朋友，季少，你选谁啊？”

不知是不是穆云舒的错觉，程墨的这句话每一部分都有别样的意味，着重强调了‘养’这个字，还有这声‘季少’，换成别人是尊敬，到他嘴里就成了讽刺和挖苦了。

还有，什么叫热乎的？穆云舒瞪了他一眼。

“千悠，你在这里别乱走，京城人多路杂，等保镖来后再随你逛。”说完，季时喻就牵着穆云舒往一旁走了。

见两人已经隐匿于人群之中，千悠收了蛮横无理娇娇女的神情，身子微斜，抱着双臂看着那两道残影：“这两人啊，还真有意思的。”

程墨走到她旁边，不悦的扯着嘴角，两人的肩膀碰到了一起：“这就是你的惊喜。”

千悠兴奋起来：“对啊，惊不惊喜？好不好玩？”

“不好玩！”程墨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留情。

“都是演戏嘛，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千悠不笑了，侧身正对着程墨，嘴唇噘起，“我都没说你这么怜香惜玉，还把自己的衣服给人家。”

程墨理亏，不做回答，反问道：“所以，他们是真的互相喜欢？”

千悠摸着下巴，‘嗯’了一会儿：“很难说。至少时喻哥哥是喜欢的，你是不知道，刚刚他身上的气压有多低！我觉得，穆云舒就是个木头。或者心思根本就不在时喻哥哥那里，所以根本就注意不到他吃你的醋了。”

“啧。真麻烦。”程墨时常挂在脸上散漫的笑消失了，转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冷峻和严肃，声音也变得低哑深沉，“既然这样的话，那个婚约就取消吧。要我看穆云舒就是在玩，就像当初玩我一样，等她玩够了，自然就没事了。”

“你说穆云舒玩过你？怎么玩的？”千悠来了兴趣。

程墨这才意识到失口说错了话，立马摆手否认：“没有，没有这回事。”

千悠步步紧逼：“告诉我告诉我！她怎么玩的你？玩了多久？你是完全被压制的一方吗？”

炽热的眼神压的程墨喘不过气来，他不停后退，并躲避千悠的追问。

两人在小范围内你追我躲，难免会有刹那间的皮肤相触和彼此呼吸交缠的时候，程墨整个耳背都红透了，他不停的后退，找到机会转身撒腿就跑：“别问了，留点面子。”

千悠不带一丝犹豫就追了上去，在他身后喊道：“你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必须说！”

……

另一边

坐在副驾驶的穆云舒偏头问正平稳开车的季时喻：“你不开心吗？”

季时喻默了一瞬，淡声道：“没有。”

穆云舒看了他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好吧，有件事我想跟你聊一下。”

“什么事？”

“就是拍卖会上的事。那两样拍品加起来有十几亿了，你就这么全给我，一直都不问我要钱，我当然只能自己问了。”说着，穆云舒偏过了头。

“本来就是送给舒舒的礼物，何来付钱一说。”季时喻无奈的叹了口气，“怎么这么久了，舒舒还跟我这么客气。”

穆云舒摇头，眸色认真：“这不是客气不客气的问题，就算是礼物，也只是那条项链，古檀木的钱是我应该给的。不能因为你是我的男朋友，我就白占你这个便宜，我交男朋友是因为我喜欢我心动了，又不是为了当提款机用的。再说了，那可是好几个亿，又不是几百几千的小钱。”

也不知是那句话取悦到了季时喻，他舒朗一笑，温和道：“好啊。舒舒都这么说了，我哪还有拒绝的道理。我记得是七亿，舒舒想怎么付款？”

耳边是冬日微凉的风，穆云舒在听到这个庞大的数字后，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没有裂掉，慢吞吞笑着道：“我……差一点，能不能分个期？先给你……”穆云舒想了一下，继续道：“我先给你三亿两千万。”

她实在没那个脸把后面的元角分说出来。但是她自己的钱还没总价的一半，好像更丢脸了：“我这算不算是欠债了啊。”

穆云舒大脑有些空，自言自语了几句，看向“债主”：“没有利息和时间限制吧，债主大人？”

她想着找青鸾这个坏家伙再勒索一些，然后找亲朋好友们众筹一点，肯定能凑齐剩下的几个亿。

“如果有，舒舒又该怎么办？”季时喻已经停了车，嘴角噙着浅笑，声音低缓含着磁性，莫名缱绻。

“这个嘛。”穆云舒摸着下巴，故作认真思考，“要是还不齐，好像只有卖身了。”

“不觉得太便宜我?”

"不会。"穆云舒侧身，眼波流转间，目光倏然终于有了天生的却被掩盖的风情万种，“因为这样……我不仅还清了债务，还能倒转一笔，成为新的债主。”

季时喻看着她清澈明媚的双眸，一时失了神，嘴角温柔暧昧的笑意更深：“哦。”

他郑重其事的点头，润泽的黑眼珠定定地望着她，眸中盈满让人醉溺其中的缱绻：“那负债累累的我可要好好讨好这位债主了。”

穆云舒看他这么配合自己，更加愉悦：“当然。”

车内，暖昧无声无息的渗进空间不大的空气中，抽丝剥茧地发酵，逐渐扩散到每一个角落，穆云舒看着季时喻认真含笑的眉眼里那两个小小的自己，他的眼睛真的好好看，怀揣着这样莫名入脑的想法，穆云舒竟不知不觉看入了神。

神差鬼使的，穆云舒伸出手想去摸他的眼睛，他也俯身缓缓向她靠近，似乎是在配合，皮肤相触的那一瞬间，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两人同时怔住，穆云舒回过神，猛然收回手，也不敢看他了，心怦怦直跳：“我，我……”

穆云舒抬手按在胸口的位置，眉头蹙去，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太过稀薄，让她呼吸困难，忙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清凉的风让穆云舒的大脑清醒了不少。她用嘴喘着气，最终喃喃：“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季时喻从另一边的车门下来，朝她的方向走去，神色关切：“没事吧？”

“没有没有。”穆云舒摆摆手，再看他的眼睛，已经没了方才如黑曜石般深邃又直白的恳切和无尽的深情，以及那没有掩饰的隐隐透露出来的**，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溺死在他双眉眼里了，“我好像晕车了。”

穆云舒扬起笑，像刚刚那诡异迷人的暖昧没发生一样：“谢谢男朋友送我回家，你也早点回去吧。路上要注意安全哦。”

“嗯。”季时喻神色平静，只余淡淡浅笑，刚刚那几秒的怪异似乎是两人共同的错觉，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穆云舒挥了挥手就转过身朝家门走去，一开始步子还很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没走几步，突然加速，几乎快要跑起来。

而季时喻嘴角的幅度慢慢淡了下来，眼里也无任何温和，只是直直的深沉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绻起，心里飞快的闪过一抹懊苦的愁光。

差一点，他就把持不住了。

差一点，就吓到她了。

季时喻垂下眸，掩去眼底复杂晦暗的情绪。无论如何，尝到甜头的他都不可能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