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杀死他们，伤了无忧的人就是你。”

感受到这样的魔气，卿长盈彻底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怀疑。

卿长盈并不留手，手中的剑狠狠地向着郁垒的心口刺去。

“我若说不是我，想必你也不会信了。”

郁垒脸上露出半哭半笑的表情，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癫狂，“若我不是魔裔……”

由于郁垒没有反抗，卿长盈灌注了灵力和仙力的这一剑直直地刺进了他的心口，他立马吐出一大口血。

“若我不是魔裔，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修者，若我身上没有魔气，你是不是，就会相信我？”

郁垒满口鲜血，却还是直直地看着卿长盈的眼睛，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不再是他人的血，而是他自己的血。

“你心中有魔，化身为魔，你的这些所作所为，就算你不是魔裔，也和邪魔无甚区别。”

卿长盈扭转剑柄，用剑尖硬生生搅碎了郁垒的心脏，就像在搅碎她自己曾经对他生出的慈悲，同情，还有爱意。

“若我没有做那些，也不再是魔裔，你会爱我吗？”

郁垒不愧是魔裔，生命力顽强，哪怕心脏碎裂，却还能撑着说出话来。

“若你没有做那些事，若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猜疑和隐瞒，我是真的曾经打算与你在一起的。”

卿长盈不会否认自己曾经真的被他欺骗过去的事实，就像她不会否认那些人的死都是她的错误。

“我相信了你的谎言，这是我犯的错，所以我自己来偿还。”

“唯独爱你这件事，不是谎言。”

郁垒留下这句话，用右手握住霜月剑，硬生生把它从心口抽出来，推开卿长盈的剑，最后望了卿长盈一眼，转身便跳下了悬崖。

郁垒最后一句话终究还是让卿长盈恍惚了一瞬，没有及时把他拉住。

随着郁垒心脏被碾碎，背后由神力形成的屏障也消失了，卿长盈对着自己的护卫吩咐。

“去悬崖下找找，魔裔生命力顽强，虽被我搅碎了心脏，但未尝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不相信郁垒会这样轻易地死去，也不相信作为蚩宵的徒弟，跳下万丈悬崖只是为了求死。

但是卿长盈和暗卫在崖下找了三天三夜，中途还下了一场大雨，到最后也只找到了郁垒破损带血的衣物。

“继续派人寻找，若找不到就派人驻扎在山脚下，再查那些猎户家中，哪怕是一根骨头，也要找到。”

“是！”

卿长盈带着这些带血的衣物回到了京都，将其交给了越皇，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

仅仅过了一天，京都的舆论风向就变了。

“你听说了吗？樾盈公主将魔裔斩于剑下，那魔裔惨叫一声就化为飞灰了！”

“才不是呢，据说樾盈公主是一剑就将魔裔连同他脚下的悬崖都一起斩灭了，连骨灰都未曾剩下！”

这样的流言虽越传越离谱，但是好在皇室的声誉也挽回了。

卿长盈向越皇请求除去自己的公主身份，却被他断然拒绝，于是卿长盈只能将公主朝服送进了昭明殿以表决心，而后在公主府旁边为死去的人修建了祠堂，点上了长明灯。

卿长盈回来过后不眠不休，一家一家地上门负荆请罪，将抚恤的银钱衣物都亲自送上门，还给那些孤儿寡母都在育幼堂做了安排。

育幼堂的布料生意越做越大了，甚至因为物美价廉，经过卿长盈的牵桥搭线，专门为京都内的普通官兵供应衣物。

育幼堂如今发的月钱也高了不少，普通老百姓如今想进也不容易了，对那些孤儿寡母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好去处。

不过大部分时候，银钱和衣物被收下，卿长盈人却会被赶出来，毕竟对于这些人来说，每看到卿长盈，便会想到自己死去的亲人，哪怕知道卿长盈已经亲手杀死了魔裔，但心中难免有迁怒。

在卿长盈终于拜访完最后一家人，并且被愤怒地赶出来之后，她去到了国师府。

国师已经等她许久了。

“师傅，徒儿知错了。”卿长盈进来便跪下向国师一拜，却被他给躲开，国师向来不愿受她的礼。

“我曾劝你许多回，痴儿啊，如今你可悔？”国师缓声问道。

听着这直击心灵的诘问，卿长盈没有说话，但是却抿紧了唇。

“终究是一桩冤孽啊。”

国师见此长叹一声，一手抚上自己长长的白须，“天命不可违，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这都是天命。”

“师傅，徒儿此次来只为了一件事。”

“不必再说了，你所求之事，师傅帮不了你。”

问题还未出口，国师便知道卿长盈想问的是什么，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为师是人，而非神，天命所掩，我窥不到，也不能窥。”

“看来他真的没死。”

卿长盈几乎马上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想，郁垒没有那么容易就死。

不过哪怕郁垒此次没死，她寻遍天涯海角，也一定会找到他，将他斩于剑下。

卿长盈摸摸眉心的血疤，她在上面施了法，不会流血，却也不会愈合，那里时刻传来的疼痛提醒着她，她身上背了整整一百多条人命。

国师看着卿长盈摸伤疤的动作，摇摇头，不由得摸了摸胡须，从香炉里捻起一撮香灰，点在了卿长盈眉心。

“若你心是坚定的，便无需外物，若你心智不坚，那就算在身上划几百道口子也是无用的。”

国师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他未曾关门，外面的阳光和清风一同灌了进来，有一束光正好照在了卿长盈身上。

留在原地的卿长盈怔了片刻，才用手触摸了一下自己眉心的位置，入手光滑一片。

卿长盈突然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知道郁垒杀人时她没有哭，看见无忧受伤她也只流了一滴泪，杀郁垒的时候她也没有哭，现在却像是被刺破了强撑的假面，哭的一塌糊涂。

另一边，郁垒掉下山崖后，借助龙鳞的力量勉强保住了性命。

但是由于卿长盈刺入他心口的剑注入了仙灵之气，与他的魔骨产生了冲突，难以控制之下，他摔断了左腿和右臂，整个人也掉进了灌木丛中。

龙鳞并没有治伤的作用，他之前吃的回灵草一半用来修补他的魔骨，另一半则在蚩宵取血那次几乎被消耗殆尽。

身为魔裔的恢复力优势在仙灵之气入体后也荡然无存，他的右胸口被跳下来时的树枝刺破，血液正在不断流失。

如果无人施救，他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但是就在郁垒模模糊糊地快要失去希望的时候，两个做樵夫打扮的人闻到了血腥味，以为是什么受伤的野鹿，凑了过来。

“救我……”

郁垒声音嘶哑，满身鲜血地朝着二人求救。

但是二人除却第一眼的惊吓之后，并没有再关注他身上的伤，而是把贪婪的目光放到了郁垒头上带着的金冠和身侧所佩的一看便价值不菲的玉佩上面。

“救我……”

郁垒此时几乎连移动的力气都没有了，仙灵之气在他的身体里与魔骨爆发了剧烈的冲突，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撕碎。

二人听到郁垒的声音，犹豫了一下，而后对视一眼，便明了了对方的选择。

“金冠归我！”

“那我要玉佩！”

郁垒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只是一直重复着两个字。

“救我……”

其中一个樵夫心急地走上去想把郁垒的玉佩给拽下来，但是郁垒感受到玉佩要被拿走，突然爆发出一股莫名的力量，死死地抓住樵夫的手。

这突发的变故吓得另一个樵夫一脚就朝着他的手踹了下去，樵夫力气很大，但是郁垒的左手始终攥着不肯松开。

“怎么办？等会儿来人了就完了！”

那个被抓住的樵夫很着急，一咬牙竟然直接用身侧带着的柴刀朝着郁垒的手砍下去，把他的手砍得血肉模糊，这才让他松开了手。

但是得到了玉佩的樵夫却没有刚才那股高兴劲儿了，因为被抢了玉佩的郁垒用看仇人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像是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

“这家伙眼神怪瘆人的，看他身上穿的挺好，像个公子哥，要是有人发现了他把他救回去，他会不会报复咱哥俩？”

樵夫有些担忧，但是声音里更泛着一丝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