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心动（回）

沈瑜记得王鑫虽然爱玩，但字写得不错，偶尔也会在朋友圈晒自己写的读书笔记或者旅行随笔，字迹潇洒有力。

“这个怎么样？”沈瑜指着那支钢笔，有些不确定地询问顾安。

顾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点点头：“不错，挺有品味。低调实用，王鑫应该会喜欢。”他走近橱窗看了看标价，在沈瑜的承受范围上限，但不算离谱。

沈瑜也觉得不错，两人走进店里。店员热情地迎上来，介绍着钢笔的材质。沈瑜拿起钢笔，掂量了一下，手感沉甸甸的，很有质感。他想象着王鑫收到时的样子，心里踏实了些。

“就这个吧。”沈瑜对店员说，声音比刚才坚定了一些。

结账时，沈瑜拿出钱包，手指有些僵硬地抽出银行卡。顾安自然地站在他身边，在他准备输入密码前，低声说：“记我账上，分期。”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沈瑜耳中。

沈瑜感激地看了顾安一眼，店员将钢笔仔细包装好，放进一个深蓝色的硬质礼盒里，还系上了银灰色的丝带。

周末晚上，“星辉”商K门口霓虹闪烁，豪车云集，空气中弥漫着喧嚣和荷尔蒙的气息。王鑫包了一个豪华大包间，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迷幻的光线，环绕立体声音响震得地板都在微微颤动。

包间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王鑫作为寿星，穿着骚包的亮片衬衫，头发精心打理过，拿着麦克风，正和虞衡鬼哭狼嚎地吼着一首摇滚歌曲，两人勾肩搭背，唱得脸红脖子粗，气氛被炒得火热。

宋清平和几个朋友在玩骰子，笑声不断。桌上堆满了果盘、小吃和各种酒水饮料，五颜六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晃荡。

沈瑜坐在角落最不起眼的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杯几乎没怎么动的橙汁，安静地看着大家玩闹，偶尔和旁边同样比较安静的宋清平低声交谈几句，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坐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顾安坐在沈瑜斜对面的长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冰块在杯中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角落里的沈瑜。沈瑜今天穿了件干净的灰绿色卫衣搭配一条简单的牛仔裤，头发柔软地搭在额前，在迷幻的灯光下，那张娃娃脸显得格外干净，眼神清澈。

王鑫和虞衡唱累了，瘫在沙发上喘气。王鑫灌了一大口冰啤酒，目光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落在沈瑜身上，大声嚷嚷起来，声音盖过了背景音乐：“哎！沈瑜！别光坐着当壁花啊！来一首！来一首！今天哥们儿生日，你可不能不给面子！必须唱！”

“对啊！沈瑜！来一个！”虞衡也跟着起哄，脸红扑扑的，“还没听过你唱歌呢！藏着掖着干嘛！”

“来一个！来一个！”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沈瑜身上。

沈瑜站起来想要接过话筒，中间隔着的人有点多，够了半天没拿着：“我唱得不好可不要笑话我啊！”

“保证不笑话！”王鑫跳起来，几步跨到沈瑜面前，把麦克风塞到他手里，“赶紧的！点歌点歌！”

他走到点歌台前，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在众多喧嚣的流行歌曲中，选了一首陈奕迅的《稳稳的幸福》。

沈瑜深吸一口气，走到包间中央的舞台上。他握着麦克风，微微低着头，灯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单薄却挺直的轮廓，灰绿色的卫衣在迷幻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纯净。

“有一天

我發現自憐資格都已沒有

只剩下不知疲倦的肩膀

擔負着簡單的滿足……”

沈瑜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出来，他的音准极好，气息平稳，将歌曲中那份淡淡的忧伤和追忆演绎得淋漓尽致。

王鑫张着嘴，愣住了；虞衡也把啤酒罐放到一边；只有淡定的宋清平微微坐直了身体。他们从未听过沈瑜唱歌，更没想到这小子唱得这么好！

长沙发上的顾安安静的听着，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个身影上。灯光下，沈瑜微微低着头，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他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那张总是带着疲惫的娃娃脸，散发出光芒，专注又投入。顾安的心跳，随着沈瑜的歌声，一下，一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我要穩穩的幸福

能用生命做長度

無論我身在何處

都不會迷途

我要穩穩的幸福

這是我想要的幸福……”

歌声在最后一个尾音中缓缓落下，带着无尽的余韵。

“卧槽！沈瑜！深藏不露啊！”王鑫第一个跳起来，激动地拍着巴掌，脸都涨红了，“唱得太TM好了！这嗓子！绝了！”

“牛逼啊沈瑜！看不出来啊！真人不露相！”虞衡也大声赞叹，把啤酒罐重重放在桌上。

顾安的目光还在追随着沈瑜，看着他坐回角落，看着他微红的脸颊和低垂的眼睫。

王鑫拿着麦克风，正准备继续鬼哭狼嚎，目光扫过顾安，看到他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沈瑜的方向，眼神复杂，带着一种他从未在顾安脸上见过的温柔？

王鑫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他放下麦克风，挤开旁边的人，一屁股坐到顾安身边，一把搂住顾安的肩膀，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戏谑和笃定，一字一句地说：

“喂，老顾你丫该不会是喜欢上沈瑜了吧？”

顾安张了张嘴，想反驳，想骂王鑫胡说八道，想说他只是觉得沈瑜唱歌好听……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在急剧升高。

王鑫看着顾安慢慢涨红的脸和僵硬的肢体，心里更加确定了。他嘿嘿一笑，用力拍了拍顾安的肩膀，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看好戏的兴奋：“兄弟，别装了！你刚才那眼神，啧啧，眼珠子都快掉人家话筒里了！该不会是这段时间被沈瑜“贤妻良母”般的照顾打动了？”

顾安端起酒杯，将里面剩下的威士忌连同冰块一股脑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的惊涛骇浪。他不敢再看沈瑜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声响。

王鑫的话像一颗炸弹，在他脑海里轰然炸响！喜欢？他喜欢沈瑜？那个总是安静地待在他身边，为他做饭洗衣，有着清澈眼神和动人歌喉的学弟？

顾安被王鑫的话击中了，只能低着头，盯着杯中残留的琥珀色液体和融化的冰块，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震耳的音乐和王鑫那句如同魔咒般的话在反复回响。

生日聚会在一片喧嚣和微醺中结束。顾安喊来司机开车，一路上，车厢里异常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声。

沈瑜似乎累极了，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窗外霓虹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勾勒出他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格外脆弱又纯净。

顾安双手交叉叠放，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频频瞥向身边熟睡的人。每一次瞥视，都让王鑫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你丫该不会是喜欢上沈瑜了吧？”再次在耳边炸响，震得他扶着沈瑜的手微微发颤。喜欢？喜欢沈瑜？

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试图否认，试图找出理由反驳。他们是室友，是学长学弟，是朋友，怎么可能？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

每一种画面，都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他心跳加速的力量。那种感觉，和他以前对任何人的感觉都不同。

不是对王鑫那种兄弟情谊的随意和吵闹，也不是对黄玉莹那种礼貌的疏离和客套。那是一种想要靠近，想要守护，想要独占这份美好，想要永远留住这份陪伴的强烈渴望。想看他笑，想看他放松下来依赖自己的样子，想为他分担那些沉重的负担。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车子熄了火，顾安没有立刻叫醒沈瑜。他静静地坐在车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看着沈瑜安静的睡颜。

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但那份最初的慌乱却渐渐沉淀下来，被一种更深沉、更清晰的悸动所取代。一种名为“心动”的感觉，如同破土的嫩芽，在混乱的思绪中顽强地探出头来。

“沈瑜，到了。”顾安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温柔。

沈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了揉眼睛，眼神迷蒙：“嗯，到了？”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沙哑，像只迷糊又温顺的小猫。

“嗯。”顾安应了一声，解开安全带下车。

两人沉默地上了楼。打开门，公寓里一片寂静，只有加湿器发出细微的白噪音。沈瑜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学长，我先去睡了。明天一早还有家教，七点就要出门。”

“嗯，去吧。”顾安点点头，看着沈瑜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了门。那扇门隔绝了视线，却隔绝不了顾安心中翻腾的思绪。

顾安站在客厅中央，没有开灯。黑暗中，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城市光晕。王鑫的话，沈瑜的歌声，他沉睡的侧脸。所有画面在他脑海里交织、翻腾、放大，像一场无声的电影，反复播放。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却感觉不到丝毫放松。他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烟雾缭绕，却无法驱散心中的纷乱。

喜欢？他喜欢沈瑜？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心中所有的迷雾和犹豫。他不再试图否认，不再感到恐慌。取而代之的，是心里明明白白的悸动。

顾安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由深蓝渐渐泛白，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毫无睡意。

天快亮时，顾安才掐灭不知第几支烟，起身回到自己房间。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依旧毫无睡意。王鑫那句“要不要哥们儿帮你试探试探？”又在耳边响起。

试探？怎么试探？沈瑜会是什么反应？顾安心里既充满了期待，又充满了忐忑。

清晨六点多，天光微亮。顾安起身，推开房门。客厅里弥漫着熟悉的食物香气。餐桌上，像往常一样，摆着温热的早餐。

一碗熬得软糯的白粥，一碟切得细细的、用香油拌过、撒了几颗芝麻的小咸菜，还有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碗筷摆放得整整齐齐。

沈瑜的房间门紧闭着。他已经出门了，去赶早上的家教。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那份还冒着热气的早餐，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细心和体贴。

顾安走到餐桌前，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早餐。他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荷包蛋，咬了一口。外焦里嫩，焦香味混合着蛋黄浓郁的香，火候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