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离婚(现)
顾安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只是苍白脸色暴露了他现在的心情。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声音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哦?终于离了?恭喜你们,解脱了。”
“小安,”李月生的哭声更大了,“你别这样,妈妈也是没办法,他、他……”
“行了。”顾安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律师在家里等你。”李月生抽泣着,“有些文件需要你签字。关于我和你爸给你留的财产,还有爷爷的老房子。”
“知道了。”顾安的声音毫无波澜,“我待会儿回去。”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空气瞬间凝固了。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公寓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沈瑜因为震惊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顾安维持着握着手机的姿势,低着头,一动不动。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看不清表情。但那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他内心巨大的波澜。
沈瑜看着顾安僵硬的背影,沈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安慰?似乎太苍白。同情?顾安不需要。他只觉得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碰碰顾安的肩膀,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就在这时,顾安猛地抬起头,转过身。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锐利,甚至带着一丝近乎疯狂的平静。他看着沈瑜,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带着苦涩和自嘲的笑容:
“怎么样?沈瑜,想不想跟我回去看看?看看我们家现在有多不体面?”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在沈瑜心上。那笑容里的破碎感,让沈瑜心疼得无法言喻。
顾安说完那句话,没等沈瑜有任何回应,甚至没再看沈瑜一眼,转身抓起沙发上的大衣,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砰!”防盗门被重重关上,震得墙壁都似乎晃了一下。
沈瑜僵在原地,心脏还在为刚才那通电话和顾安破碎的笑容而剧烈抽痛。他看着紧闭的房门,耳边回荡着顾安那句“看看我们家现在有多不体面”,那声音里的绝望和自嘲像冰锥一样刺进他心里。
不行!不能让他一个人回去!
这个念头瞬间压倒了所有的震惊、犹豫和复杂的情绪。沈瑜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猛地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胡乱套上,连鞋带都没系好,就冲出了门!
“顾安!等等!”沈瑜冲出楼道,秋风瞬间灌进衣领,冻得他一哆嗦。他焦急地四处张望,看到顾安那辆熟悉的黑色SUV已经发动,尾灯在昏暗的暮色中亮起刺眼的红光。
沈瑜拔腿狂奔,羽绒服在寒风中鼓胀起来。他冲到车旁,用力拍打着驾驶座的车窗:“顾安!开门!”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顾安冷峻的侧脸。他看都没看沈瑜,声音冰冷:“滚开。”
“我跟你一起去!”沈瑜喘着粗气,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开门!”
顾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最终,他猛地按下了中控锁。咔哒一声轻响。
沈瑜拉开车门,迅速坐进副驾驶。一股浓烈的烟草味混合着顾安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扑面而来。车厢里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顾安一脚油门,车子猛地窜了出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一路无话。顾安将车开得飞快,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霓虹的光带。沈瑜紧紧抓着安全带,看着顾安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薄唇,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顾安在极力控制着情绪,那平静的表面下,是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沈瑜曾经无比熟悉的高档别墅区。这里的建筑依旧气派,环境依旧优雅,但此刻在冬日的暮色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萧瑟和冷清。车子停在顾家那栋熟悉的、带着巨大落地窗的独栋别墅前。
别墅里灯火通明,却死寂无声。门口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应该是律师的。
顾安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他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像是在积蓄勇气。沈瑜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心里一阵酸涩。
最终,顾安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沈瑜也连忙跟上。
推开沉重的雕花大门,客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冰冷的光。
李月生穿着一件羊绒针织衫,头发挽得一丝不苟,但眼角的皱纹深了许多,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
她身边放着一个中等大小的行李箱。顾全胜则穿着深色家居服,头发花白了不少,背脊微微佝偻,手里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
客厅中央的茶几上,放着一叠厚厚的文件。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安静地站在一旁。
看到顾安进来,李月生猛地站起身,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顾安身后跟着的沈瑜时,她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颓然地坐了回去,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顾全胜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顾安,又落在沈瑜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沈瑜看不懂的疲惫。他也没说话,只是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
顾安仿佛没看见沈瑜的存在,也没看自己的父母。他径直走到茶几前,目光落在那一叠文件上,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要签什么?”
律师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递上文件和一支笔:“顾先生,这些是财产分割协议和赠与协议,关于您名下信托基金、部分股权以及顾老先生留下的老宅的归属确认,需要您签字确认。”
顾安接过笔,看都没看李月生和顾全胜一眼,直接翻到需要签字的地方。他没有立刻落笔,而是开始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文件内容。他的动作很慢,眼神专注而冰冷,仿佛在审阅一份无关紧要的商业合同,而不是决定自己家庭最后一点关联的法律文件。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顾安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和顾全胜偶尔抽烟时发出的轻微吐息声。李月生低着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肩膀微微颤抖。
沈瑜站在玄关处,看着这无声而压抑的一幕,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曾经辉煌的王朝,在无声中分崩离析,只剩下冰冷的文件和无法言说的伤痛。
顾安看过了所有文件,拿起笔,在律师指定的位置,一笔一划,极其缓慢又极其用力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顾安将笔扔回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扫过自己的父母。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彻底的疏离。
“签完了。”顾安的声音平静无波,“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李月生猛地抬起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小安,你今晚能不能……”
“不能。”顾安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这个家,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个行李箱和顾全胜指间的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不再看任何人,大步朝楼梯走去,准备去收拾他留在这里的、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
客厅里只剩下沈瑜、李月生、顾全胜和律师。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律师尴尬地咳嗽一声,开始整理文件。
李月生看着顾安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眼泪无声地滑落。她似乎想控制情绪,却怎么也止不住。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突然想起沈瑜的存在,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向一直安静站在玄关处的沈瑜。
她的目光在沈瑜脸上停留了几秒,眼神复杂,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瑜身体一僵,没想到李月生会主动跟他说话。他挺直背脊,声音尽量平静:“去年前回来的,李阿姨。”
“年前……”李月生喃喃重复了一句,点了点头,目光又变得有些空洞,“哦,回来了也好。”她没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用手帕擦拭着眼泪。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抽烟的顾全胜突然开口了。他掐灭了手中的烟蒂,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向沈瑜。
“沈瑜,”顾全胜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烟味,“既然你回来了,还能跟小安在一块儿。”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多陪陪他,多安慰安慰他吧。”
沈瑜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份沉重的托付和无奈,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想起大学时,顾全胜第一次在学校见到他时,那审视的目光。那时的顾全胜,是高高在上的顾董事长,而此刻只是一个为儿子担忧、却又无能为力的普通父亲。
“顾叔叔,”沈瑜喉咙发紧,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只能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顾全胜似乎松了口气,疲惫地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顾安提着一个不大的旅行袋走了下来。袋子很轻,显然里面没装多少东西。他看也没看客厅里的人,径直走向门口。
沈瑜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别墅大门。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衣领。顾安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将旅行袋扔进后座。
“上车。”顾安的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情绪。
沈瑜默默坐进副驾驶。
车子发动,驶离了这片承载着无数过往、此刻却只剩下冰冷和离别的别墅区。后视镜里,那栋灯火通明的房子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车厢里一片死寂。顾安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下颌线紧绷。沈瑜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心里翻涌着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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