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朝阳也呆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秀儿。”

陈佳感受了下自身的状态：“就是感觉稍微有点负担，像是通宵打游戏，第二天早晨那种精神中带着疲惫的感觉。”

卡洛斯对陈佳凭空移物的行为倒是适应良好，最近一段时间，他见多了司澜这种操作，不过当二人顺带朝他索要卡尔肯地图时，卡洛斯拒绝了：

“我建议你们优先解决帕西斯家族的事，卡尔肯的灾厄事件，已经递交到施法者协会，由施法者协会的首席施法者康拉德阁下亲自带队前往，通行的，还有你们所信奉的那位城隍。”

“既然你们现在安然出现在维隆卡，而不是那位城隍的身边，那就说明对他而言，卡尔肯的灾厄或许并不那么棘手，毕竟，你们是那位的眷者。”

在泰因斯坦大陆，眷者一词并不能随意使用，只有受到神灵眷顾，屡次赐下祝福，又或是教会高层，受到过来自法则洗礼的部分神职人员，才能被称之为“眷者”。

而作为眷者，他们身上总是能拥有一些，在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能力，是神明在人世间的代行者，也是神明借由此，插手物质位面信仰之争的重要途径。

“……所以这不就是个限时任务嘛。”

陈佳嘀嘀咕咕的道，而拿到任务的两个玩家用仅存的礼貌和卡洛斯点了头，便决然抛下卡洛斯从私人教室的门缝中挤了出去。

等两个玩家从房间里消失，司澜方才撤下隐匿存在的障眼法，从空气中显露身影。

面对着身量明显不算高，在奢华衣着装扮下依旧显得单薄的少年，司澜微微颔首：

“我觉得有一件事很重要。”

卡洛斯微微眯眼：“什么？”

“不要轻易和未知的存在交易，你永远不会知道站在你面前看似无害的存在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真实面目。”

利用婴儿哭声引诱行人，掏吃人们心腹的蛊雕。

化身为柔弱女子，老弱樵夫的博取同情心的白骨精。

甚至是巧笑盼兮，美色惑人，实则却是索魂催命的画皮鬼……

这些种种之事，于过往之时绝不少见。

而在这个世界，也同样有着类似的劝告，箴言便铭刻在神秘材料学入门的材料大全上：

我们不向神灵祈求，我们不向未知祷告，我们笃信知识，我们掌握法则，我们践行真理，我们运用智慧——

法则有被打破的一日，神明有堕落的一天，只有我们握在手里的真理，只有我们所坚持的信念，亘古不移，永恒不变。

这句话，是告诫，也是提醒。

卡洛斯偏了偏头，看向站在明光之中，仿佛披着圣光的存在，只他的态度，却始终透着几分散漫：“你的眷者，也算是未知的存在吗？”

司澜沉默了。

对于司澜而言，所谓的眷者不外乎是玩家，玩家的来历他一清二楚，但……清楚他们的来历，对预测他们的行为有用吗？最先进来的“游戏”的两个还算是用脑子玩游戏的，可谁能保证，以后进来的都是这种玩家呢？

至少司澜不能。

正当司澜措辞着要如何跟卡洛斯说明，不要因为他们是他所谓的“眷者”，便能够轻信的时候，一身灰色晨礼服的管家迈尔托着茶点进来了。

头发花白的迈尔管家在看到满地散乱的文件时，朝着卡洛斯投去不认同的视线。

卡洛斯不以为意，精致的牛皮长靴随意踩在纸张上，连半点灰尘都不曾印下，他懒散坐回椅子里，甚至有空闲掸了掸肩膀一侧似是半片羽翼般垂落的装饰性斗篷：

“这个时间送茶点进来，迈尔管家，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迈尔管家叹息了一声，似是个包容孩子的长辈一般，将手里的托盘搁置在一旁的书桌上，取下茶点摆放好，最后才将一沓文件摆在卡洛斯身侧最靠近手边的位置：

“施法者协会递交过来的报告，有关于卡尔肯灾厄事件的结案说明。”

说着，迈尔俯下身去为卡洛斯收拾一地的狼藉。

卡洛斯翻看着手里的结案报告，原本的散漫渐渐退却，面色也跟着沉了下去。

司澜在卡洛斯身后，与他一同看向那份由施法者协会送来的文件，除却汇报了卡尔肯灾厄事件的由来以及玫瑰大教堂中，由魔眼教派遗留下的封印物之外，后面所附着的厚厚一沓，皆是此次在灾厄中丧生者的身份信息。

甚至因为死亡人数过多，除却阿瑟·莫尔顿作为卡尔肯当地施法者协会的分会长，单独占据了半张纸页，和其他几位三级施法者以及更低阶的施法者共列之外，剩下的几乎只有一份名录信息，厚厚的一沓文件纸上，短短一行的文字包含了丧生者姓名性别年龄和居住地、供职公司/学校地址之外，再无更多。

而到了最后，幸存者名单只有薄薄四五张，囊括了所有在此次灾厄过程中轻伤与重伤患，这些幸存者在整个灾厄发展过程的中期开始出现，随着后续卡尔肯市民的撤离，幸存者的人数也不再增加，反倒是死亡人数不断上升……

这些幸存者的资料比之死亡名单上的人要多上几行，几乎都是由施法者协会组织起来的药剂师们临时接手，进行看顾，于是资料上多出的这两行，附加的便是幸存者当前的状况：

一部分的轻伤患已经能够清醒，使用驱魔药剂和净化药剂之后，属于灵魂层面的污染已经得到遏制，但因为经受了太过强烈的精神刺激，混淆了画中世界与现实，往往会出现幻觉和幻听，针对这种现象，还没有相应的魔法药剂对此进行根治，只能辅佐镇定药物进行治疗。

还有一部分轻伤患的幻觉幻听格外严重，甚至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妄想，伴随着强烈的攻击性，依旧处于无法沟通交流状态，同时，还伴随有灵魂分裂现象。

剩余一部分的轻重伤患只能从体表受到的伤害来进行区分，都处于精神体被掠夺的活死人状态，只保留有基础的生物机能，不符合死亡标准，但经由占星法师进行召唤魂灵时，没有灵魂应答，考虑灵魂死亡会伴随躯体生命特征停止，推测这一类患者的灵魂受到某种拘役，需要死灵法师接手更进一步的调查……

司澜沉默了下，想起了围绕在摩恩身边的那些魂灵，大概知晓这些被拘役的灵魂去了哪里，但是摩恩拘役这些灵魂在自己身边，其实也真不是为了显得自己有多好看……

卡洛斯沉默着，将厚厚的一沓报告看完了，包括后面附加的死者名单和幸存者名单。

“魔眼教派……”

卡洛斯呢喃着这个名字，他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私生子，被临时推举上这个位置，其实也没什么人指望他能做好些什么。

毕竟他是众所周知的替罪羊。

但显然，以管家迈尔、首席执政官菲利克斯以及首席施法者康拉德他们并不这么认为。

无论是菲利克斯表达出来的态度，还是施法者协会递交过来的报告，他们是当真把他卡洛斯·艾尔肯作为公国的主人来看待的。

“迈尔，”卡洛斯的目光定在了俯身正查看着资料页码，收拾文件的管家身上，“作为父亲生前，最为倚重的你，为什么会拒绝道格拉斯和帕特里克的拉拢，没有随着他们一起离开维隆卡，甚至拒绝了克妮丽雅抛出的橄榄枝？”

迈尔管家直起身，手里是已经整理出一些头绪的资料：“……因为艾尔肯家族，在亚尔维斯公爵身故之后，需要一位重新站出来，能够撑起整个阿尔艾弥亚的，新的主人。”

“艾尔肯家族，需要一位能够在关键时刻顶住压力站出来，抵挡住来自于贵族与教会的冲击，并带领艾尔肯家族直面暴风与海啸，继续前行的主人。”

迈尔低低叹息着：“总之，作为艾尔肯家族的世仆，在主人挑选仆从的同时，也是仆人在为自己挑选主人……或许道格拉斯少爷和帕特里克少爷在这场冲击与围剿之中，有着自己的考量，有着充足的后手。”

“但依旧，不可更改，他的离开带着临阵脱逃的性质，以及……将家族荣誉，视为可交易品的事实。”

迈尔朝着卡洛斯微微俯身行了半礼：“所以，无论卡洛斯阁下能在公爵的位置上坐多久，只要您活着一天，您终将是迈尔所认可的，继亚尔维斯公爵之后的继任者。”

卡洛斯垂下了眼睫，半晌：“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上一会儿。”

迈尔管家微微躬身，顺从的退了出去。

“……那么你呢？”卡洛斯缓缓抬头，看向了屹立在光中的未知神明，“卡尔肯的灾厄事件已经结束，你不打算取走我的性命的话，不准备离开吗？”

“按照之前，你哄骗我的那一套说辞，说什么我是你在世间最后一位信徒，维系着你的性命……”

卡洛斯轻轻嗤笑着：“瞧啊，这才几天的功夫，你都已经拥有了眷者……”

“那么，我对你而言，应该是没有作用了吧？”

司澜俯身，与卡洛斯那双黑色的眸子对视，半晌，轻叹一声，将手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不。”

司澜清淡而又悠远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中传递到了卡洛斯的耳朵里，覆盖在卡洛斯眼皮上的那只手，竟透出几分干燥的温暖来。

司澜另一只手在少年额上敲了一记：“小孩子家家，想太多，是要长不高的……你现在的身量，就已经有够矮了。”

因为最近频繁收到香火，身形凝实了许多的司澜索性便化出身体，在卡洛斯额头上敲了一记后，便接管了迈尔管家未能收拾完的狼藉。

大袖蹭着地面拂过，略显苍白却能清晰看到血管存在的修长指节拾起地面散乱的纸张，将其一一理顺规整。

顺带，安抚着少年散乱的思绪：

“你呼唤了我的存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救了我一命，所以，我倒欠你一桩因果。”

“……因果？”

这个世界是有因果关系这么一种词汇的，但当因果这个词被单独拎出来说的时候，卡洛斯也只能勉勉强强从中领会些许意味。

“一件事的发生，总是会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便促使了结果的生成……比如如果‘果’是一棵大树，那么这棵大树长成的最开始，则需要一粒种子。”

“这粒种子，便是因。”

从司澜在看到功德簿上，卡洛斯直接负了一万的功德值开始，他就一直在思考这一万的功德值是因为什么而导致被扣。

最后归因到了自己身上——

从现代社会来说，新的天道不允许超脱凡人的物种存在，于是当初司澜所面临的那场神陨，是货真价实的神陨。

之所以后来再次清醒时，出现在那近乎于宇宙空间似的地方，应当是灵种的能力——笑话，从小树人吞噬封印物，以及它连通两个世界乃至于扎根他神府之中的能力开始，司澜就已经看出了这枚灵种的作用与本质。

于是司澜的存活，不仅对于现代社会新生的天道来说，相当于是逆天改命，就连最后借着那错漏百出的祭祷词硬生生从诡异空间降临于泰因斯坦大陆，本质上都相当于是一种外神入侵，或者说，邪神降世。

在书房搜罗到的书籍里，那可是需要以教皇的性命为代价，进行神降才能消弭的祸端。

因此，卡洛斯被硬生生扣到负一万的功德值，司澜也就能有所理解了。

而因果这种东西，欠的多了，会成劫，名为因果劫。

在司澜侥幸强行逆天改命，降临到泰因斯坦大陆之后，两个不同世界的天道法则积累在一起，司澜的这一场因果劫，恐怕就要成为死劫。

司澜将整理好的文件往桌子上一放，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这桩因果牵扯太大，我欠你的东西，十年八年内恐怕都还不清……你就当，我留下来是为了报恩吧。”

卡洛斯瞬间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在这份恩情还完之前，你会一直陪着我，且不会背叛？”

司澜有一时的无奈，但也能理解这个过往并不受人重视的少年的心思，司澜认真道：

“你是我的信众，这句话应该反过来——只要你是我的信众，不背叛道德底线，那么，举头三尺有神明……神始终就在那里，坐于香火之中，不挪不移，亘古如此，是以只有信众本身，是否弃神而去。”

“从来不存在神，是否会抛弃信众。”

“原来如此。”

正说着，司澜一顿，却是于他神府之中，三三两两挂在树上的铃铛，轻轻响动。

算算时间，先前发出的快递这个时候也该被签收了，于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是连着好几位玩家进场了！

元旦快乐！今日肥硕一章更新已放出，大家明天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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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