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二六年

二六年

过往,无论美好无论糟糕,都随着路曼纵身一跃沉于海底,都随着二五年那轮磅礴的夕阳落于高松群中,都随着班屹一跃而下葬于火海风。

本该如此。

但是班屹重生了。

致中的校医室平常几乎没有学生会来关顾,毕竟对于教室、食堂、小卖部三点一线的学生来讲,虽然读了三年书,但真不知道校医室怎么走。

校医边扫门禁边脱白大褂,“还不回去上课吗?”

江衔远“嗯”了声,手在躺在病床那位额头上贴了下,已经退烧了。他说:“我在等他。”

“这都已经两个小时了。”校医说:“而且你们都快下课了!你不去食堂吃饭吗?”

这次江衔接没再应声,而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不去食堂。他重新坐回椅子上,背靠到椅背上,正对着病床。

他想:“没事,习惯了。”

班屹从李邱硕办公室晕倒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所有人都以为他瘦,但胜在生命力顽强,像野草春风吹又生。

直到,从校医皱紧眉头看着诊单,“胃病,肠胃炎,肠胃遭过这么多趟罪,平时是一点饮食规律都不注意啊?”

不止。

班屹胳膊、腿、背上,一切平时穿衣服露不出来的地方,全布满着疤,新伤盖旧疤了。

江衔远抓住某人暴露在空气中的手,塞回被窝里,再替人掖好被子,忍不住想——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当年把我排除在外?

……

为什么?

班屹躺在病床上,似乎听见了江衔远内心独白,他皱紧眉头,梦呓。

“江。”

“衔。”

“远。”

“不……能知…道。”

江衔远低下头,肩膀颤抖着,将班屹的乌黑的头发撩开,指腹在眉眼间轻轻按压,“江衔远知道。”

“不!”班屹紧压着眼皮。

“别怕。”江衔远说:“让我陪着你,班屹,不许再失联了。”

校医已经离开,去食堂抢糖醋排骨了,顺带还把空调关了。老式的挂壁风扇吱呀吱呀地转。

在西南热带区,能起个心理作用。

江衔远闭上眼睛,默念心静自然凉,念到一半,他忽然感觉袖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下。

整个校医室,校医走了,只剩下两人。

江衔远倏地睁开眼——是猫。

流浪猫不知道怎么撬开医务室的门,咬着江衔远的袖口。

班屹躺在病床上,眉头紧皱。

江衔远摸了摸流浪猫的脑袋,把猫抱出去医务室,送到不远处的紫藤花长廊,然后顺道去小卖部买了两罐喜多多,用酒精洗完手,回到医务室。

来回忙活一趟,班屹依旧躺在病床上,反而眉头越皱越紧。

江衔远把那两罐喜多多放到床头柜上,他伸手,指腹轻柔地揉着某病号快打成死结的眉头。

好不容易才把这“死结”解开。

江衔远推了下眼镜,轻声说:“班屹,我喜欢你。”

“……”

医务室里很安静。

江衔远习以为常地重新坐回椅子上,背抵着椅背,看着天花板,闭上眼。

袖口又被扯了下。

江衔远下意识以为又是不知道从哪溜进来的流浪猫,他伸手往前一捞。

眼镜先被卸下来,“睡着了?”

猫会扯袖口。

但猫不会卸眼镜,也不会说话!

这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床,前面为了擦身体物理降温,衬衫衣摆没扎进裤腰里,扣子也没一颗是扣上的。

更糟糕的是,江衔远没捞到猫,现在手心正贴着某病号的后腰。

班屹挑了下眉,“手感怎么样?”

江衔远:“……”

班屹直视着那双海蓝色的眼眸,茫然片刻,他稍微动了下,想:世界终于把欠他的十七年人生还回来了。

“江衔远,你是真的么?”

“这句话该我问你。”

“……”

江衔远搭在桌子上的手指蜷了下,他略微垂眸看着班屹,“班屹,你是真的么?”

“如假包换。”班屹乐了,“假一赔十。”

“……”

“难道我还能有什么假冒伪劣产品?“

“一个就够了。”

班屹“哦”了声,一看就知道这病号压根没往心上放,耳旁风听了去,下一秒就从右耳出。

前提是右耳没被……

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方争一在电话另一头鬼叫,班屹嫌弃地把免提关了。

江衔远去外面还完医务室的钥匙回来,班屹已经换好衣服,把喜多多往塑料袋里装了。

江衔远:“不吃吗?”

“留点肚子。”班屹说:“方争一说要搓顿好的,我顺便让他跟我讲下这一年半多都发生了什么。”

江衔远“嗯”了声,弯腰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顶鸭舌帽往班屹头上一扣,“为什么不问我?”

班屹瞥了眼鸭舌帽的颜色,勃艮第红,“你以前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帅哥,你总不能一年半改性吧?”

江衔远没说话。

班屹借着医务室的镜子,看看清了这顶鸭舌帽,上面绣着英文字符——Revenge。

班屹和江衔远借着“班屹突然晕倒”这件事领了雨晴的特许状,其他几位情况就没这么乐观,全部被要求谨遵班训,关到晚自习。

C9班的班训是:你考清华,我考北大

所以。

拥有光明前途的C9班大佬们肯定不会因为了想在晚自习搓顿烧烤就溜出去……个鬼。

一群人好不容易从孙二娃的眼皮子底下,翻墙溜出来,然后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抵达烧烤店。就看到某病号生龙活虎地隔那儿喂金鱼,旁边甚至还有左右护法。

扎着羊角辫的小孩姐证明了什么叫一回生二回熟,看到店门口四位因为找不到傻愣愣,“你好,请问有预定吗?”

方争一看着店铺里金碧辉煌的装修,头摇成拨浪鼓,“没有。”

“没事,我认得你们,你们是老客户。”扎羊角辫的小孩姐看了眼平板,“包厢烤地瓜请。”

包厢里一群人相顾无言,考清华北大的现下都在思考地瓜怎么烤。

班屹看着桌上时隔多日不见的旧友,他抬起酒杯,“好久不见。”

“别来有恙。”

方争一率先跟他碰了个杯,“怎么突然搞这么伤感,虽然测试还没做,但你这气质,我觉得十有**了。”

方争一从底下掏出来一套高考真题。

“……”

薛习商从底下掏出来两套。

“…………”

陈岁昭从底下掏出来三套。

“………………”

李天将朝班屹羞涩地笑了下,他推了下眼镜,“老方吃饭前让我们带卷子,但我卷子都写完了,赶着来吃饭也没急得买。”

班屹欣慰地拍了下他肩膀,揽住对方肩膀,“好样……”

话音未落,李天将从桌子底下搬出个箱子放到桌上,砰地一声,木板上所有的小白菜都颤颤巍巍地抖。

李天将说:“所以我回家把我哥之前没写完的全部带来了,班草,做吧,加油!”

“…………”

班屹转头看向江衔远。

江衔远撑脑袋撑到了太阳穴,偏开头笑了半天,肩膀都随着轻微地颤动着。

方争一连忙三步并成两步,绕到班屹和江衔远中间,硬生生地隔开他俩,边捂着班屹眼睛,边揽着江衔远肩膀,“你先别勾他,先去做题,这是我们最后的杀手锏,人型验草机。”

班屹无语地拍开方争一盖在脸上的手,下意识掏口袋找随身笔,找到一半倏地反应过来——昨天是在江衔远家睡的,所以今天穿的校服是……

江衔远:“在左手口袋。”

“……”

班屹没去细究江衔远为什么记得自己有带随身笔的习惯,即使手上这根笔跟他之前用的是同款,也用“巧合”遮了过去。

题对班屹来讲不算难,旁边那桌大叔还没酒过三巡,班屹已经把笔盖一扣,做完三张卷了。

方争一对着答案一题改过去,难得脸上没有嬉皮笑脸,改到最后,喉咙已经被涌起来堵着呼吸不过来。

他深呼吸下,再后一个勾划下,“全对,三张全对,字迹一样,解题方法一样,连特么写完一句话就要点下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李天将听完,也来不及扶住眼镜,猛地扑过去抱住班屹,紧接着是薛习商、方争一和陈岁昭。

“一年半多,班屹,欢迎回家。”

“一个多学期,班屹,欢迎回家。”

“十七个月,班屹,欢迎回家。”

“……”

班屹被簇拥着,他望向人群外的那位。江衔远怀里抱着束不知道从哪来的无尽夏,琥珀色的,像班屹阳光底下的眼睛。

隔着包厢,烧烤店响着的《一生所爱》慢慢地透进来。

天边的你漂泊白云外

苦海泛起爱恨

……

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

“516天。”

“……”

“欢迎回家。”

江衔远微垂的眸光中藏着读不懂的情绪,他没出声用口型道:“十七岁生日快乐。”

“班屹。”

“……”

班屹瞳孔倏地一缩,他盯着无尽夏里的那张贺卡——The love of my life is back.

等他反应过来,酒已经不知道下肚第几杯了。幸亏江衔远刚才不在,他跟酒精过敏的李天将一起去买醒酒药了。

江衔远拎着醒酒药回来时,烧烤店已经没再放《一生所爱》了,改放……

扎羊角辫的小孩姐:“跟我一起。”

“翘翘跳着真可爱!”

方争一:“蹦蹦跳跳。”

“傻逼。”

班屹:“阳光在照耀。”

“……”

“蹦蹦跳跳。”

”我们没烦恼。”

“蹦蹦跳跳。”

“从不睡懒觉。”

“好事将要来到。”

江衔远觉得离死不远了,他快步走到班屹面前,“你们刚给他喝了什么?”

李天将被问得发懵,胡乱往地上一指,“就,果汁。”

明显脑袋没跟上嘴。

随便一指就把犯罪窝点指出来。

江衔远看着那满地的酒瓶,啤酒、白酒、鸡尾酒,黄的白的五颜六色的混成一堆,“……”

李天将的脸唰地烧起来,从头到尾,红到耳根,补充道:“酒,不过班草就喝了一罐鸡尾酒。”

江衔远看着他:“人菜瘾大。”

“你说谁不行?”班屹挑了下眉,选择性耳聋,“江衔远,你才不行。”

江衔远本人:“……”

旁观者一号李天将:“…………”

旁观者二号薛习商:“………………”

陈岁昭咦了声,轻轻地抓住扎羊角辫的小孩姐的肩膀,把祖国的花朵调了个方向,“受不了了,你们这群男的。翘翘啊,以后咱可不能像他们一样长。”

扎羊角辫的小孩姐:“那我以后的男朋友可以像他们一样长吗?”

陈岁昭:“……”

陈岁昭往包厢位置看了眼,一阵恶寒,一个包厢包括她,六个人,五个基佬。

陈岁昭勉强扯出笑脸,“最好不要哦。”

扎羊角辫的小孩姐:“那我以后可以像姐姐你一样长吗?”

陈岁昭:“…………”

包厢里六个人,五个基佬。

还有一个是拉子。

陈岁昭忙不迭地把扎羊角辫的小孩姐送回前台,生怕误人子弟,然后出去接了通电话,把泪眼婆娑念哥的李天将顺路送了回去。

致中宿舍有门禁,薛习商卡着时间把方争一连拖带拽地送回去,一路上都在思考我究竟喜欢这人什么?

随着夜幕垂腰,烧烤店桌子上多出越来越多竹签,可乐瓶罐被孩子堆成越来越高的宝塔,越来越多人走出。

包厢重新回归平静,静到能听清少年的悸动。江衔远看着某醉鬼,“还清醒吗?”

班屹掀起眼皮,“嗯?”

“已知函数f(x)及其导函数f’(x)的定义域均为R,若f(1-4x),1/4x-f(x 2)都为偶函数,则∑(上65,下k=1)f’(k)等于?”

“……”

班屹仰头“啊——”了声,眼神虚空地往外抛,就是找不到个定点。

路过的初中生听不下去了,“唉,帅哥,这是不是太为难了你朋友了,这串fxr,加减乘除下来的,谁记得住题目,1 1问问他算了。”

喝醉酒不耍酒疯就算好的了,还算题?

简直是……

“520。”班屹很轻地眨了下眼睛,眼神终于聚焦了,他倏地抬手替江衔远抬了下眼镜,“答案是520。”

路过的初中生“痴人说梦”四个字卡在喉咙里,他扶住眼镜,抓起旁边的账单,一头扎进了知识海洋。

宜町六月的晚风穿过玻璃窗,吹得万物舒服,蝉鸣声不绝,不远处的香樟树林里萤火虫暴露了行踪。

这道题是江衔远临时搜出来的,他低头划过一片解析,到答案那页。

答:520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江衔远熄屏手机,微垂着眸,“嗯。你说什么?”

“5,2,0!”

“没听清。”

班屹揪住江衔远的衬衫领,往他背后不轻不重地掴了下,“520520520520520!520!”

衔远是要开始“谁跟你玩暗恋”了~

——

窝就问泥甜不甜?我们衔屹甜不甜^^

甜的扣“衔屹99”

不甜的,窝给泥撒个娇=w=,再扣“衔屹99”

[害羞小碎片跑开~~~]

[别管清纯女高在线卖萌ovovovo(奥利奥利奥)]

——

断更五天,我自首下:

最近压力太大,焦虑严重,我出现了作息不规律,失眠暴食的现象。现在好很多了,感谢宝宝的喜欢和等待。

由于我个人原因,很不好意思让大家等我这么多天,我会尽快调理好自己,尽量不再影响更新频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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