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究竟是什么?
这个略带哲学性的问题,在班屹勉强算作十八年的人生里,这位物化生选手还真没细想过。
准确来讲,班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谁、会爱上谁?
爱,对他来讲总归太虚无缥缈了些。
当初伊藤远走高飞,世界上唯一让他感受到过那份微薄爱的人也随之离开,没有留给他喘息的空间,那些委屈也被无声地咽下。
于是七岁那年往后,他在心底筑起一道柏林墙,美名其曰隔绝来自外界的阴霾,而心底的阴霾却愈发浓厚起来。
不见天光。
班屹无数次见到真实感情就落荒而逃,即使那道题早就已经被他解开,他却没想到翻开参考答案去核对。
他越往阴霾深处奔逃,背后的脚步声就越逼近,直到退无可退、逃无可逃。他蓦然回首,阴霾早就被透过缝隙照射进来的阳光驱散得一干二净。
——“好久不见,班屹,但你有恙。”
——“You are growing on.”
——“喜欢你的意思。”
——“就非喜欢你不可,非得是你和我。”
——“…………”
“柏林墙”轰然倒地,天光大亮。
——“江衔远,我喜欢你,我爱你。”
班屹用手挡住眼睛,温柔的晨曦透过郁郁葱葱的香樟树叶散到不远处新开张的舒芙蕾店,微风溜过风铃,惊得窗台上的猫翻窗而跳。
他没离开太远,就站在离这家新开的舒芙蕾店马路对面,他抬头就能看到江衔远待着的病房窗户。
就这么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被一道“开学啦!”的魔性铃声变得滑稽起来。
班屹收回视线,扫了眼来电人,没有备注,但这个号码却给他打过两通电话,他接起电话。
对面沉默了半晌,直到乒里哐啷的碰撞和变声器都压不住吊儿郎当的声音同时响起,班屹胃里面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Revenge,好久不见。”对方说。
班屹垂在身侧的手蜷缩起来,指甲陷进手心里,这个世界上会喊他Revenge,只有两种人——那些在地下拳场被他打过的,和看他打过的。
班屹没有立刻应声。
对面这人让他觉得熟悉又不熟悉,但明显知道他在地下拳场打黑拳的事情。
然后对面这人再次开口道:
“你还在调查李邱硕性侵害学生的案件吗?”
“或者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把那部手机过江衔远吗?”
一瞬间万籁俱寂,周遭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班屹却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那部手机里存着什么来着?
李邱硕性侵害的一部分证据。
那时候为什么要把这部手机给江衔远?
因为……
“我只信他。”班屹下意识说完,然后五脏六腑都好像被困到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压得他喘不上气。
“不跟你兜圈子了,这变声器带着真麻烦。”对面发出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在拆开变声器,然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好久不见,Revenge,我是池寞。”
“好久不见。还有我叫班屹。”周遭的空气重新流通,班屹喘出口气,一步一步退到背后的长椅前,抓着扶手坐了下去。
池寞说:“江衔远把手机密码解开了。”
“料到了。”班屹说:“那密码设在那里就是给他解的,只是时间长短问题,不过就江衔远的智商,他用了有三分钟么?”
池寞有意把Revenge当羊肉涮,啧啧两声:“那我就不清楚了,搞不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搞密码都得秀一波,想当年……”
班屹及时悬崖勒马,差点又让这货回忆往昔来,“你和小吴警官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再说够给非洲发赈灾粮了,你能不能让人吃些好的?”
池寞难得愣了一下:“……”
不是被班屹怼遭了,也不是被反开涮涮羞了。从小厚脸皮如池寞,在他是班屹这个年纪的时候,他已经在天天传小纸条骚扰同桌了。
而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Revenge和他一口气讲这么多话。
虽然池寞和Revenge相处时间不算长,但池寞永远记得那天,寒冬腊月,因为某位喜欢玩阴的拳手的三句垃圾话,Revenge把这位拳手往死里打。
这种地下拳场,连正规营业执照都没有,哪来还有良心。拳场老板带头下注,赢家六位数奖金;观众鼓掌呐喊,人场捧得超乎的高。
在这里的人都是看客心理,越猎奇越喜欢,越血腥越兴奋,没有人管拳手死活,只有人会记得赢家。
最后还是池寞不顾裁判阻拦,把得了失心疯似的Revenge从台上薅下来,锁进休息室。
地下拳场规定:凡是拳局,必有胜负。
池寞三下五除二带好护具,等到他戴好面具站上台时,那位放垃圾话的拳手正在被抬下去。
Revenge也没好到哪去,但还能装出副就是单纯的胃病的样子,不管说什么都要池寞放他回家。
池寞骂他:“你家是堆着金山银山等着你回去继承吗?一个废墟堆,人又没人钱又没钱,有什么值得你回去的?”
池寞难以理解,可惜Revenge那时候几乎是半自闭,问他八百遍都只会说:“我必须得回去。”
要不是当时池寞良心发现,倒回去瞅了眼,就瞅到这不要命的短命仔,疼得额头冒冷汗,还敢掰开客厅里的药盒,不看药名就往嘴里喂。
送去医院一察,胃出血。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池寞看到诊单的那瞬间,直接气成炸药,顾忌是在医院,他压抑着怒气,朝满身插着管子的Revenge咆哮道:“你是第一天打黑拳吗?这种垃圾话是你第一天听,心态这么容易崩,你是打算让李邱硕在你坟头蹦迪吗!”
“……”
刚被注射完安眠药的人躺在病床上默不作声,安静得仿佛下一秒就是他被推进太平间,目光呆滞地投向虚空处。
“那傻逼究竟和你说了什么?”池寞问道:“能让你一个铁石心肠的玩八蛋,能让你这么不要命?”
Revenge没有说话。
池寞有火却无处发作,偏偏对面那人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又气又让人心疼。
他只能拿诊单转移注意力,好对症下药,他只是想磨练短命仔气性,不是想整死人。
但这诊单越看越不对,池寞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姓名那栏明显先写了一个字,然后又划掉,重新写过了个名字——班屹。
这医生怎么还能把病人名字写错?
池寞凑近诊单,过了几分钟,终于把医生那龙飞凤舞的字认出来:“……江?”
然后池寞惊奇地发现,Revenge那一双空洞的眼睛,眸光尽然亮了几分,目光落有实处。班屹转头,静静地看着池寞手里那张诊单。
后来池寞旁敲侧击,拿两桶茶油才买通保安室的大爷,从监控里才得知当初那位挑衅班屹的拳手究竟放了什么垃圾话。
逼仄的休息室,平时一个人换衣服都容易碰到铁柜。现在容纳着两位拳手就算了,其中一位大马金刀地叉着腿坐在长椅上。
“我认识你,但你可能不记得我,咱俩是同村的,只是后来你去了城里面读书。”
“但是我认识你妈,也知道你学校里那男的。哎!大学霸,你妈当年被你老子当赌注,赌输和我老子睡了一觉,你知道不?你能算算咱俩有百分之多少的可能是亲兄弟吗?”
“哦!还有你被那姓江的少爷睡是什么感觉?哈…”
对方还没来得及哈起来,班屹就闪到那位拳手面前,拳头发力朝人下巴挥过去,砰的一声,休息室那几盆观赏用的发财树碎了满地。
Revenge转着手腕,抬腿走到头栽进绿油油的人面前,居高临下道:“发财树都被你撞倒了,恭喜你,这辈子都发不了财了。”
那位拳手:“你这死基佬!”
Revenge五官本就锋利立体,现下又嘴角和眼眶都粘着不知道是谁的血渍,因此显得阴鸷和锐利,“嘴巴这么脏,是不是从出生后就没刷过牙?”
池寞当时听完,沉默许久后,从兜里掏出颗烟,他靠在站台的栏杆上,注视着Revenge上场、中场休息、下场,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掺杂丝毫感情。
他以前总是思考也担心,像Revenge这种没有共情能力,算得上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的人,究竟为什么会插手路曼和李邱硕的事?
班屹如果真的自私无情,当然可以转身就走,毕竟归根到底别人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这样子风险和后果都能最小化。
中考能考省第一,让扣得令人发指的致中都能心甘情愿地免学费,还外送奖学金的脑子难道会算不清楚这种利弊?
……
但班屹还是插手了。他没有转身就走,甚至故意吸引注意,让路曼逃出生天,甚至还在帮路曼翻案、鸣冤。
路曼和他没有血缘,唯一的交集也就停留在那单单的同学情,他干嘛要不顾一切地插手进来。
是少年的英雄主义,更是现实的残酷真相。
李邱硕性侵害路曼背后,是无数个李邱硕这般的滥用职权;是无数个路曼这般的深陷泥潭;是无数个班屹的舍生燃灯。
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的是Revenge。
班屹比谁都重情重义。
如果真的要池寞用三个词概括班屹,那件事——不屈,不服,不要命。
……
这三个词来来回回,就是是看到不认识,都和话多扯不上任何关系。
“发什么愣呢?”班屹仰头,他把头靠到长椅的靠背上,“有事上奏,无事退朝,我还有事要忙。”
“没什么,就是在想……”对面突然卡了一下壳。班屹还以为是他信号不好,刚想喂几声,那总是不走心的嗓音里却听出些许感慨和欣慰。
池寞:“原来你话也能这么多。”
班屹顿了下,仿佛是初中生遇上议论文,莫名词穷,他低头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
“开心就好。”池寞说:“剩下的东西也不方便在电话里面聊,咱俩也真的好久没见了,你中午十二点到老地方,咱俩见一面。”
班屹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为什么不是在晚上?”
池寞:“晚上,哥哥们有自己该的事情要干。”
“……”
为老不尊、臭不要脸。
为老不尊如池寞,在这通电话的尾声终于端起了些大人的模样,假模假样地关切起小辈来:“对了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都回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自己挂个电话过来?懂不懂事?”
“还能干嘛?”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蛋糕味,班屹抬手朝不知道什么时候推开窗,也不知道盯了他多久的某人,挥了挥手。
班屹说:“谈恋爱去了。”
是Revenge,是十七岁,更是班屹。
——
晚很多还有一更,可能会过零点,宝宝们早点睡^^
有宝宝wb私信窝说,衔远和小屹可以代公主和骑士的设定吗?
可以的,这简直神适配度^^
后续会考虑写成番外,放到番外里面=w=(亲妈喂饭,阿~)
——
还有我很好!就是前几周有些忙得不分昼夜……导致倒霉肠胃炎、胃病和痛经撞一起了[捂脸笑哭][化了]除了面部有些扭曲,找班主任请假无果,转角遇到年级主任,差点给他老人家行了个大礼以外……
——
[后面有小剧场^^试图弥补断更天的幼QAQ]
OMG,感觉好多宝宝都上高中了,窝这种懒烂浪能给建议少之又少QAQ,所以我特地biu去致中找某位高二在读生要了份list!!如下↓
Twosun(拍话筒,咳咳):你好,这位戴眼镜黄头发的同学,我是幼幼TV的记者,这边方便采访你几个问题吗?
江衔远(瞥了眼):不方便。
Twosun:这段cat掉。
江衔远:你无不无聊?
Twosun(不无聊无视):这边调查显示读者大多都是学生党,终将有蹲……蹲高中的一天,这边可以给大家推荐一些在校好物吗?
江衔远:垫子。
Twosun:垫哪里?
江衔远:椅子上。
Twosun:为什么要垫椅子上?
江衔远:你坐一天不会痛。
Twosun:我是攻做一天为什么会痛?
……
幼幼(飞奔)(一人一棒槌)(蹦起来按两大高个的脑袋):犬子献丑了,各位宝宝见谅,但是屁股垫子真的很重要!!!
[狗头]
贺双阳(被亲妈男朋友混合双打版)(被迫上号):很高兴今天能代表《我写十七封情书,死对头还想跟我玩暗恋》的读者来采访我们江衔远同学,采访到此结束,我们下期再见^^
[眼镜]屹崽在哪里,按时间线屹崽还没重生,还是兼职阿飘,,衔远一直在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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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柏林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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