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年
[邓雨晴:我愿意出庭作证。]
这天,终于来了。
班屹撕下书架上太久没人搭理的日历,一张紧接着一张,纸跟时间都不用钱似的。他恍惚地想,两年前,他带着证据和那十七封还没来得及拆开的信,孤注一掷一跃而下,两年后,见过黑白无常,走到轮回路被人费劲巴拉地拉回红尘里。
江衔远。
“在干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罚站?”
班屹转身,手脚不老实地往人身上凑,伸出手指,在江衔远的脸颊戳了下,“面壁思过,反思怎么数理化一扫题干就明白,喜欢你这件事,我怎么就想了这么久?”
“可能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江衔远。我其实很早就有意识到一些这方面的事情,但喜欢你这道题解出来的答案太复杂,以至于我都不敢相信这道题我尽然做对了。”
“但是你一直在告诉我,这是对的,这是真的。”班屹把脸埋进江衔远的肩膀,双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这个动作很快就被江衔远捕捉到。
江衔远安抚性地拍了拍他肩膀。
班屹笑得露出虎牙,他一开始没想说这么多,想轻而易举地带过去,把所有负面情绪都内部消化,可不知不觉,就收不住了。
爱会让人脆弱,爱会让人勇敢。
他闭了闭眼睛,眼底早已红成一片,双手绕住江衔远脖颈,身体前倾,把重心完全转移到另一个身上。
这个人是江衔远,他想抱就抱。
“江衔远,得亏我数理化够好。”
江衔远心肝俱焚。半晌愣着不动,暖黄的灯光下,他能感觉到怀里面的人起初僵直的脊梁,被安抚得慢慢放松下来,然后彻底靠在他怀里。
班屹再接再厉,双手扶住江衔远的肩膀,说了句“低头”,等到人真的如他所愿和他平视,他才后知后觉,手心已经生出一层薄汗。
跳楼都能面不改色的人,现在仿佛第一次被人表白不知所措,只会慌不择路在人脸上盖着章。
亲还只会在一个地方亲,在江衔远嘴角附近来回徘徊,限于这块区域半点不敢挪动。
耳畔烟花炸响,紫色和金色的烟花绚烂宜町的整片夜空,时不时还传来少女的嬉笑声。好像是文科班为了庆祝什么节日举办了活动,现在正在做彩排。
今早江衔远起来也看到,班上不少女同学不约而同地把头像换成了紫色,头像上面还有一句话。
「世界不能没有女性。」
彩排的音乐声响起,操场上面的女孩倒数着三二一,倒计时结束,她们高喊着“woman”。
江衔远把已经睡过去的人抱到床上,把人手塞进被窝里,提前说了句:“十八岁生日快乐。”
本来睡得很安详的班屹,终于装不下去,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睛,笑呵呵道:“提前谢过男朋友了。”
“不用谢。”江衔远弹了下他额头。
班屹抓住他的手腕,放到嘴边,吻了吻指尖,看着江衔远,语气虔诚道:“我爱你。”
然后还没等江衔远反应,这人就两眼一闭,往被窝里一窜,美名其曰继续装死。
11月25日是国际消除对妇女暴力日
2008年11月25日班屹降临到这个世界。
*
青天白日渐渐黯淡,几缕残阳穿过云层,马上要照射到江衔远身上时,唰地一声,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
江衔远睡眠浅,被声音刺激得刚想睁开眼,眼睛上面就搭上了一只手。班屹的手心温热,右手指腹的茧轻轻刮蹭江衔远的眼皮。
江衔远轻微眼皮颤动,听到用手捂着他眼睛的班屹说:“再睡会儿,我晚自习回趟福苑,有点事,很快就回来。”
“……”江衔远眼皮颤动得更强烈了些。
“听话。”
班屹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电线杆上面停靠的麻雀。片刻不再被声音干扰的人,眼皮没再颤动,屋内只剩下均匀呼吸声。
磅礴且火红的太阳挣破云雾的阻拦,在窗命上面毫无保留映射出自己的形状。班屹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了宿舍。
原本阳光无法透过一丝缝隙的窗帘,也被人拉开,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射进这处空间。
江衔远抬了抬眼镜。
*
班屹按照吴狄要求到达指定位置,福苑小区楼底下的小巷里,他今天唯一的作用就是引蛇出洞。
简称当诱饵。
他不懂吴狄和池寞是怎么搞到实质性证据的,而且是能立案逮捕李邱硕的证据。
毕竟原先他那份还没来得及往上递,就命运多舛地跟他一起从三楼一跃而下了。
班屹路过舒芙蕾大王,热腾腾的奶油香在冬日显得格外引人注意。他不知道什么心理,推开了玻璃门走了进去。
等他从舒芙蕾大王出来,手心里多了张小票。
他预定了一个草莓薄巧舒芙蕾。
明天傍晚17:00取。
车辆驶过,班屹把小票收进口袋里,他转身朝纵巷深处走。
站在街道对面阴暗处的李邱硕怎么也想不到,怎么有人被跟踪,会有心情花52买一个舒芙蕾。
断头饭吗?
李邱硕目光狐疑地死盯着那个悠哉悠哉的背影往纵巷越走越深,他左右探了探头,整理好口罩帽子,跟了上去。
纵巷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产物,以前这里面住得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由于建筑设计不合理,好几栋房子都长年照不进阳光,那些有头有脸的早就搬了。
现在这里的房子,都不知道轮过几个房主了。
但是李邱硕对这条纵巷尤其熟悉,他和他的前妻郑晴在这里相识、相爱,却在他去支教那年,东窗事发。
他搞外遇的事情被郑晴知道了,郑晴没有大吵大闹,当时怀着孕的她也不允许她有过大的情绪波动。
甚至郑晴的情绪算得上平静,在李邱硕跪在门口第二天的晚上就打开了房门,让他进屋睡觉。
年轻的李邱硕以为这是郑晴无奈于名声和孩子的妥协,却没想过达摩克利斯之剑早已高悬在头顶。
他们一年前离婚,通过法院起诉离的,离得很不光彩,李邱硕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位相枕二十七年的妻子,从来不在乎什么名声。
他们的独女甚至在十六岁赴美留学那年,就被亲生母亲告知——亲生父亲是个衣冠禽兽。
都是一群贱.货。李邱硕睁着他那双红眼丝爬满的眼睛,死死地刮着班屹的每寸皮肤,他想:只要弄死班屹,那证据就没办法完整地传给警方,一切就还有余地。
这件事几年内可能会还有人记得,但是十几年,几十年后,谁还会记得?就像北城七中那个邓雨一样永远被埋进地底,无声无息。
流水声渐渐停了,视线内的人骤然凭空消失,李邱硕左眼皮突突跳,也不顾什么监控,发了疯地搜寻班屹。
“你是在找谁?”
这道声音雌雄莫辨,也不知所踪。
李邱硕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是谁?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班屹是你吗?是不是你!”
没有人回应他。
“操——”
“干嘛这么没礼貌?李老师。”那声音漫不经心地说道:“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不是说最喜欢我了吗?怎么不仔细认认?”
“啊——”李邱硕痛苦地抱住头,蹲下身,脑海里闪过无数人身影,有男有女,邓雨、郑晴、吴狄、池寞、路曼……班屹。
其实远远不止这些,大部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面容,模糊的声音,就像那道雌雄莫辨的声音,李邱硕记不起来这究竟是谁?
是谁?
是男是女?
那道声音俯身问他:“是男是女有那么重要么?你当时下手的时候有想过这些人会给你带来这么大影响吗?”
李邱硕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红血丝几乎快占满他整个眼眶,他看着那张脸,咬牙切齿道:“池寞。”
“哎!李老师早上好。”池寞仿佛高中时的那个吊儿郎当的学生,没大没小地问道:“吃了吗?吃得怎么样?”
李邱硕视线移动到池寞背后站着的人,“吴狄?”
“叫屁。”吴狄利索地给他戴上手铐。
“……”
李邱硕被两个警员架起来,朝巷口拖出来,才刚拖了没几步,他那死寂般的眼睛就注意到了人群之中的班屹。
班屹低头打着字,消息轰炸。
[钱从四面八方来:江衔远]
[钱从四面八方来:江衔远]
[钱从四面八方来:江衔远]
[钱从四面八方来:?]
[钱从四面八方来:你在哪?]
李邱硕嗤笑一声,“班屹。”
班屹头也不抬,“早死早超生,下辈子你就当个畜生。”
李邱硕置若罔闻,自顾自的说:“班屹我就是想提醒过你,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也不想想你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报复到你最在意,最不敢让他和这些事掺杂一点关系的人身上。”
“不信,不然你回头看看你背后的人是谁?”李邱硕看着班屹转过头,看着班屹瞳孔骤缩,他等待着这个自以为是的年轻人恼羞成怒。
纵巷末极度昏暗,巷外却极度明亮,夕阳还没来得及落入西山,来人逆着光,站在了阴暗交界线上。
班屹看着明暗分割线下那张熟悉的海色眼睛,有些发怔地问道:“跟多久了?”
江衔远朝班屹的方向走了步,没再站在阴暗的分割线上,而是彻底站到阴暗的巷末:“……”
班屹退后一步,面容冷静,他自问自答:“那就是从我出宿舍那刻就开始了。”
怕他一退再退,江衔远两步并作一步,将人拢进怀里。
班屹下意识一挣。
江衔远:“班屹,这不怪你,我爱你。”
班屹不动了,静静地让江衔远把自己抱进怀里,他趴到江衔远肩膀上,双手紧紧抓着对方背部的衬衫。
班屹顿了下:“所以,那个关键性证据?”
“是你的跳楼带着的那份。”江衔远吻着他的额头、脸颊、嘴唇,轻声地说:“是我给的。”
“……”
从始至终被他放置于台风眼的人,心甘情愿地逃脱晴空万里的安全地,朝台风眼壁义无反顾地走进。
台风眼壁是台风结构最危险的部分,像是一个巨大的、高速旋转的圆柱形墙壁,将台风眼包裹在内。
江衔远知道了。
下一章会出现一位神秘嘉宾!
屹崽大胆奔赴你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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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睡眠更重要,晚安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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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台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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