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考场几乎集齐了高一高二的各路人才，正襟危坐的都不用看名字就知道妥妥的好学生，眼神左右乱飘，交头接耳的也不用看名字，一准儿倒数。

原以为一个考场离远些也就罢了，座位排的也很有水平。

梁一的后面是韩航，孙明的前面是霍橙，只觉得缘分妙不可言，两桌又是邻桌。

原以为高一高二混合考场不好抄，孙明前后左右看了一眼，立马有了主意。

开考前，韩航就收到了隔壁壮硕男生的友好互助小纸条。

韩航打开看了一眼，又看向隔壁。

孙明立马直起腰板示范了一下，他块头大，坐在后面稍微探探脖子，霍橙的试卷一览无余。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韩航就明白了。看了一眼前面的梁一，给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孙明瞬间喜笑颜开，果然传言不假，这大城市来的素质是高。

监考老师开始分发试卷，等两边试卷都拿到手里，趁着老师转身的功夫，韩航迅速跟孙明将试卷换过来。

孙明被他的操作惊了一下，而后立马明白过来。身体趴在桌上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又用口型对韩航说，别抄太过。

韩航点点头。

梁一看了一眼隔壁桌的霍橙，半长的头发遮着脸看不清表情，正低头认真答题。又扫了一眼后面鬼鬼祟祟探脖子的孙明，刚才的动静他听到了，霍橙应该也是，不过他看起来完全不在意。

韩航靠坐在椅子上，拧眉看梁一盯着霍橙，轻轻敲了两下桌子。

梁一收回视线，摆好试卷开始答题。韩航没有动笔，旁边的孙明抖了抖试卷，将韩航注意力吸引过去，又点点卷子。韩航点头，这才把目光挪回试卷上。

梁一答题快，后面抄题的韩航速度也快，两人翻面了，霍橙还在前面检查，孙明急的抓耳挠腮，趁着老师不注意，没忍住踹了前面的凳子一脚。

孙明没想到霍橙那么瘦，凳子就这么轻易被踹动了，跟地板发出很大的摩擦声，监考老师听到动静立马回过头来，孙明装模作样开始答题。

梁一和韩航同时看向旁边，梁一看得是孙明，韩航看得则是霍橙。

霍橙似乎是吓到了，反应了一下才红着耳朵，低着头将凳子往好拉了拉，而后默不吭声继续答题。

等教室里恢复如常，孙明撇撇嘴，继续摇头晃脑看答案。

韩航转了转手里的笔，将试卷翻到前面，开始改题。离考试结束还剩半小时，韩航站起来交卷，孙明立马跟上。

出了教室门拍拍韩航肩膀，“兄弟，下回合作愉快。”

韩航眉毛轻轻一挑：“好。”

“你前面那个学习好，你别抄太过。”孙明又安顿了一句。

韩航：“嗯。”

梁一一直等到铃声响起才交卷，隔壁的霍橙也在同一时间起身，交试卷时梁一看了一眼他的卷子，感觉这回孙明能把韩航从倒数第一名送进前十名。

梁一想到孙明那副嘴脸，他也该送送孙明。

第二堂英语，试卷刚发下来，后排又开始换试卷行动了。英语虽难，但抄起来简单。尤其是为了节省时间大部分考生都是直接选择在答题卡上作答。

孙明和韩航这回速度不相上下。

梁一答题的时候确保后面能看清，写填空题的时候，特地把字母间隔得很开。

韩航很上道，抄起来一点也不客气。孙明看见很是满意，这回指定不用被他爸训。

满意完，心里又有些不平衡，韩航抄梁一的简单多了。他一点也不挡着，字又方正又大，答题卡直接平铺在桌角，自己这个角度都能隐约看个大概。

他替韩航抄霍橙的就有些吃力了，好学生真的是，把答题卡挡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别人看见一样，孙明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眼看着实在抄不到，孙明悄悄看韩航，韩航摇摇头，表示无所谓，孙明这才放心。

等到能交卷时第一时间起身，经过霍橙时狠狠撞了一下他的桌子。霍橙桌边放的铅笔橡皮掉了一地，刚写了一半的英语作文，刷拉一下滑了长长一道，答题卡跟被砍了一刀一样，他抬头看了一眼孙明。

孙明挤出一个欠揍的笑来：“不好意思啊嘿嘿。”

霍橙皱了皱眉，看着已经出现瑕疵的试卷，停下笔没再继续写。

孙明说完拿着卷子就要走，一道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捡起来。”

孙明愣了一下，看向声音来源，“啊？”

梁一快速写完最后一笔，才抬头看孙明，“笔，捡起来。”

“要你管……”孙明粗声粗气话还没说完，监考老师严肃道：“那位同学，交卷就交卷，别堵在过道里。”

孙明看了一眼监考老师，又瞪一眼还在看他的梁一，不甘不愿将笔捡起来扔在霍橙桌子上。

孙明出了教室门站在楼道里大声咳嗽几声，韩航无视孙明的示意，直直盯着一动不动的霍橙，心情差到极点。

孙明又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韩航出来，反正今天已经考完了，干脆拎着文具袋先走了。

没多久，韩航也起身交卷。梁一一直等到考场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交卷离开。

出了校门时间还早，梁一想了想自己的作业本应该是快写完了，笔也有点断芯，很影响答题，找好了三个理由，梁一大步过马路去了校门对面的小超市。

门才拉开，热气喷涌而出，吵闹声跟着一块涌进耳朵里。

梁一辨别了一下方向，朝另一边绕过去。

“虎哥虎哥！”赖明忙戳了一下纪昭。

“看到了。”纪昭有些郁闷开口。

几个人都安静下来，纪昭看了一眼他们，问：“怎么不说话了？”

三人又开始跟韩航讨论周末盯人的事，纪昭坐在旁边跟着听，却一直留意着货架那头的动静。

等脚步声靠近时，心微微提起，忍不住开始纠结，要不要看他呢？答案还没考虑好，余光已经看到身影了。

啧！做不了朋友也不是仇人啊！打个招呼总没问题。

这么想完，纪昭明晃晃看向梁一，刚好看到他的侧脸然后是后脑勺，梁一就那么无视自己直直过去了。

还真特么……无情！

纪昭咬牙。

“虎哥？”赖明低低叫了他一声。

“我没事。”纪昭郁闷开口。

说完还是没忍住盯着梁一的背影看，他要敢转过身来，自己一定要瞪他一眼。

可梁一仿佛开了屏蔽器一样，旁边张浩阴阳怪气咳嗽了几声他就跟没听到一样，脸都没朝这边偏一下，纪昭有些泄气。

眼看着梁一就要出门了，这一眼十有**是瞪不回来了。正想着，推了一半门的梁一突然就朝这边看了一眼。纪昭瞬间全身绷紧，准备蓄力，结果梁一还是没看他，只是扫了一眼他旁边……

旁边…

纪昭看向旁边，

是韩航。

“靠！”纪昭不爽。

梁一看韩航没看他！

几个意思？

张浩立马就要起身，“虎哥要不要我去把人拦住？”

“行了。”纪昭将人叫住。

“以后别找他成吗？不管是因为什么，都别找！”纪昭说道。

“噢。”

“别管我，商量你们的计划吧。”纪昭靠回椅子上。

脑袋里念头杂乱。

梁一竟然无视自己看韩航！

谁他妈才是他认识的人？

肤浅！

自己长得也不差啊！

以貌取人的书呆子！

韩航学得就好吗？他就看人家。

纪昭憋着一口气问旁边的韩航：“你这回考试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运气好的话能进前十。”韩航一本正经回答。

纪昭：“倒数啊？”

韩航：“正数！”

“靠！”

梁一出了小卖部，在门口站了有一分钟，看了一眼旁边白茫茫看不清里面情形的玻璃，想到刚才纪昭跟韩航交头接耳的样子，莫名的气有些不顺。

他才要离开，就看到校门口正在检查工作的教导主任，直截了当走过去。

周一第一堂课，孙明就被物理老师请到讲台上，传授学习方法。

物理老师在旁边拿着卷子仔细翻看，孙明涨红着脸站在讲台上，下面坐着的学生集体盯着他，还有几个趴在桌子上半天不敢抬头，生怕看到孙明就笑出声来。

物理老师拿着试卷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又盯着孙明看了一会儿，想说点什么，最后无奈摇摇头，“你先回座位坐下。”

教室里瞬间哄笑。

“我靠，你快看老郑的脸色！”高飞差点笑得背过气，“老郑都词穷了。”

孙明坐在座位上，看着鲜红的95分想死的心都有，心里把韩航跟梁一一块骂了个狗血淋头。

抄都不会抄，30分抄50分还说的过去，他妈的抄95分，这智商也难怪考试倒数第一了。

梁一也是，考试时试卷都不会挡着点吗！要不是最后自己招呼韩航，估摸着能抄满分去。

想到后面的几节课，孙明就有些难熬，不会真给他从倒数干到前三去吧？

第二节孙明没有意外又被英语老师请上去，想到英语的好抄程度，孙明实在有些没勇气看分数。

正想着要怎么狡辩一下，英语老师就开口了，语气很是惋惜：“要是你能把选择题答案整体往前推进一题，分数就能从28变成128了。”

孙明一脸懵。

“抄错位了。”英语老师将试卷递过去，又是一阵哄笑。

“错题抄五遍。”英语老师做出最后判决。

孙明涨红着脸领着试卷下去了。

数学课上，老马在讲台上来回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叹气，“作弊也是考验智商的，咱们的有些学生连作弊都不会。”

话一出，目光集体看向孙明，

孙明：“…………”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杀千刀的韩航！

还有梁一！

早上课一结束，孙明就被老马叫到办公室，没什么意外——请家长。

整个下午孙明被拘在老马办公室，听他语重心长教导。他爸妈在旁边赔着笑脸，孙明坐在旁边头也不敢抬。

好容易开完，从门一出来就听见隔壁会议室也有人说话，孙明路过时看了一眼，是韩航。

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估计自己也给他抄冒了，活该！

回到教室一看到梁一又有些生气，自己这样跟梁一也脱不了干系，韩航还能被老师训，梁一……

孙明想到之前的事，这货心眼怎么这么多？

梁一对此浑然不知，放学后校门口聚集的那帮人没在，韩航自然也不在，有人在教导处见他了，听说在抄中学生行为准则。

挺好。

眼不见心不烦！

中午电器城的人给他打电话，让他周末来兼职。气温回暖了后，爷爷近来身体也有好转。梁一总算是能松口气，平平静静过几天。

周六补完课后，梁一家都没回往电器城赶过去，兼职是穿上笨重的布偶装到南街广场去发传单。

傍晚又是周末，广场人流量挺大。梁一没耽搁，到了后穿好服装领了传单就往广场走，来回转了两圈只发出去了少一半。

他坐在长椅边才准备摘掉头套歇一会儿，一群熊孩子突然过来围住他开始拍打。

梁一为了躲小孩儿，只能站起来继续兜圈子发传单。一直到晚上九点多，他才筋疲力尽回到电器城。老板很爽快结了工资，又给梁一说了一下明日上班时间，梁一才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家。

“要给虎哥说吗？”广场一角，一个黄毛看着梁一的背影问道。

“不用，别惹他就行，离远点。”

“我看虎哥还放不下他。”张浩在旁边说道。

赖明：“注意用词。”

张浩：“还想他？”

张浩：“还在意他？”

赖明：“……”

张浩一摊手，“那你想个词。”

赖明：“想不出。”

张浩：“反正差不多就那意思！”

赖明拍拍旁边的新加入的小弟：“你家离这不远，盯着点。”

“好。”

梁一回到家洗漱完，躺在床上书还没翻两页，人就睡着了。第二天依旧是劳累的一天，熊孩子倒是少了很多。

梁一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规律，只是往繁忙的日常里又多加了一项，很累，但也少了时间胡思乱想。

又一个周六，梁一照常领了传单去发。天更冷了，广场上到下午也没什么人，熊孩子又出来活动了，穿着布偶装太笨重，脑袋被重重拍一下。

梁一离开广场去车站附近躲了会儿清静，等眩晕消散了些，打算就在车站附近分发，没走几步，碰到一伙痞子，梁一隔着头套看不远处几个不停挑衅的人，默默转身离开。

今天效率很低，晚上将近10点，梁一才堪堪发完，回到电器城脱掉玩偶装就往家赶。

才从南街后面的小路走进去，对面就有人走过来，为首的人一脸轻蔑，手握着钢管划拉着墙面，一步一步走到梁一跟前。

上下打量了一眼梁一才问后面的人：“是刚才穿机器猫那人吧？”

后面的人点头，“就他。”

得到准确回复，那人又看梁一，“今天赚的钱，就当请我们哥几个抽烟了怎么样？”

梁一默默感受了一下有些酸疼的胳膊，打是肯定打不动了，对上这么多人也没胜算，万一受了伤，得不偿失。

梁一正要认命掏钱，远处的路口突然有人粗着嗓子喊了一声，“干嘛呢！”

“你妈的！”手握钢管的男子将梁一扒拉到旁边往前走几步，梁一也跟着看过去。

为首的那人一头嚣张的红，后面跟着不少人，几天没见队伍又壮大了不少。

梁一眉头皱到一半，又想到上回的事，嗤笑一声，这货演上瘾了。

纪昭走近后，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梁一暗自松口气，才看向找事的几个人。

见过，不熟，不顺眼。

“要钱？”纪昭开门见山问对面。

“你要替他出头啊？”那人好笑，“要钱是顺便，主要是看那小子不顺眼。”

纪昭看了一眼梁一没说话，对面的人往近走了两步，旁边的小弟立马就要挡到纪昭前面。

纪昭将人推开，下一秒拳头就抡出去，两方几乎是同时动手。梁一刚紧张了一下想去帮忙，想到上回的事又瞬间放轻松，站在旁边看几个人倾力“表演”。

你来我往的还挺真实。

比上回强，但看着也都有保留，时间也够久，足足有二十分，才打出个胜负。

等对面撂下狠话走完了，纪昭才甩了甩有些酸痛的胳膊，蹭了一把侧脸，转身走到梁一面前，沉声道：“这一片晚上就没人敢单独走小路，下回自己注意点，我也不是每次都能刚好赶上。”

“演完了？”梁一打断他。

纪昭揉下巴的动作停了一下，“什么？”

“你书没念几年，总不至于连狼来了的故事都没听过吧？”梁一嗤笑，“一样的事情戏弄我两遍很好玩吗？”

“不是……”纪昭愣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你？”后面的小弟冲梁一喊道：“是赖明哥怕误伤到你，给我们认过脸。今天我看到他们尾随你，才找了虎哥来。”

“在你眼里我就这种德行？”纪昭自嘲一笑，“行了，回去吧。”

纪昭说完扭头就走，一块来的几个人立马跟上，刚才还嘈杂的地方，顺间又冷清。

幽静的小路尽头，梁一听到有人问：“虎哥，那是你朋友啊？”

梁一屏住呼吸，好半天听到纪昭轻吐出来两个字，“不是。”

梁一蓦然收紧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