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盯人!

那段时间纪昭乖了许多,饭依旧难吃,他吃不下去还是会哭,但不会再浪费粮食。

梁一出去捡瓶子时,他也跟着去。主要作用是在有人欺负梁一时上去揍人家。虽然结局往往都会变成两人一块挨揍,但那时候,两人关系缓和了不少。

后来等纪世明找上门时,纪昭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拾荒人,正蹲在垃圾堆跟前奋力捆纸皮,打算把纸皮拖回去后再嚎一顿,下午换碗方便面,最好能加个鸡蛋。

纪世明许久未见儿子,看到落魄成这样的纪昭,一大老爷们儿差点儿没憋住眼泪。也不管他身上有多脏,把人拎过来紧紧抱住,狠狠摸了把他的脑袋。

纪昭眦着牙扭头,看到他爹的脸时还有些难以置信,刚想叫梁一,就见梁一气势汹汹从不远处狂奔过来,手里还握着捡来的废铁撬。

纪昭赶紧让他爸放他下来,梁一一把将纪昭扯过来,手里的废铁撬指着纪世明,眼里的凶狠纪昭从来都没见过。

想到这,纪昭擦了把眼睛,看了一眼周围停下来,“以后别特么堵书呆子,做得到吗?”

“知道了。”跟上来的三小弟忙点头。

“虎哥,你们认识啊?”朱正小心翼翼问到。

纪昭嘴唇微动,“反正别找书呆子,书呆子能有几个钱!”

“行了行了,回家吧!”纪昭摆摆手,兀自往回走。

回家后他爸出去了,他独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总不得劲儿,干脆起身给自己煮了一碗方便面,还加了一颗鸡蛋。

煮熟后尝了一口,好吃,但味不对。

他有点想念梁一做的。

四九巷归于安静时,梁一才背着书包拖着疲惫的脚步到家门口。

院子里的灯还亮着,他小心翼翼推开门,看到爷爷房门紧闭着才松了口气。知道他不回来爷爷肯定没睡着,梁一走到门口故意弄出点动静,又朗声道:“爷爷我回来了。”

“诶。”屋里的老人答应了一声,梁一才开门进屋。

开了灯,就见桌子上扣着一个碗,梁一放下书包掀开盖子,是一个馒头和一小碗排骨。梁一脱掉脏了的外套,坐下来将已经凉了的馒头和肉慢慢吃完。

吃完草草洗了把脸就躺下,临睡前照了一眼镜子,额头和嘴角的青紫更明显了,梁一轻叹一口气。

第二天梁一受伤的脸还是不可避免被爷爷看到了,尽管梁一说了没事,爷爷还是难过了半天,又催促他去医院检查一下,梁一劝了半天才罢休。

也不用梁一买,下午门口就多了一袋子药,梁一拎回去放在桌子上再没动过。

周一孙明一大清早等在教室门口,看到梁一一脸损相上楼,差点儿没笑出声。憋了几天终于畅快了,为了让这种快乐再持久一点,他下课后特地去前排“关心”了一下梁一。

“梁一你伤怎么弄的?”孙明大着嗓门儿问到,周围一圈人悄悄竖起耳朵。

梁一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孙明,道:“不小心嗑的。”

“校门口那帮混混干的吧?”后排高飞插了一句嘴,“你下回看到他们躲着走。”

“不是。”梁一摇摇头。

“诶,是就是,又没人笑话你。”孙明大力拍拍梁一的肩膀。

梁一看了一眼搁在肩膀上的爪子,“真不是,不信你去问他们。”

说完便不再理他,孙明撇撇嘴角回到座位,问就问!最好还有梁一被揍的照片,怎么着也得弄一份给大家瞧瞧,不信治不了他嘴硬的毛病。

课间,梁一又被班主任老马叫到办公室盘问了半天,他又解释了好久,老马勉强相信不是门口混混干的。问完话,又拿了碘伏创可贴给他,梁一捏着老马的“心意”回到教室。

桌子上又多了一瓶碘伏,他朝后看了一眼,李娇红着脸撇过头。

梁一拿起桌子上的碘伏跟老马的心意一块搁桌子里。

一中对面小卖部,纪昭靠坐在里面的椅子上发呆,赖明三个人在门口蹲得腿麻才起身进了小卖部,小心翼翼走到纪昭跟前,

“虎哥。”

纪昭一言不发站起来往外走,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啊?”朱正低声问。

“我看揍得挺严重,几天了,脸上伤一点没见好。”张浩说道。

“要不虎哥生气呢!得想办法让他消气才行。”赖明摸摸下巴。

“你有办法啊?”张浩问道。

孙明等了两天才又见到赖明他们,从校门口一出来看到三人就快步跑过去,心里盘算着今天怎么着也得拿到梁一的糗照。

还没到跟前,就见朱正朝他走过来,孙明笑容还没摆好,就被扯住领子,“好小子!”

孙明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人就被堵角落里了。

入秋后天气转凉,教室后门早上便关了。梁一早上到教室没多久,孙明鼻青脸肿的进来了。

教室一阵哄笑,梁一看了一眼错开眼神。

伤眼!

“孙明你这是……”高飞问了一句。

“磕的!”孙明没好气说道。

教室里又是一阵哄笑,孙明回到座位气到冒烟。他实在想不通,前天还是哥仨好,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课间上回的月考试卷发下来,高飞偷瞄了一眼梁一,脸上的伤倒是见好,心情却看着不好,难道考砸了?

他探长脖子看了一眼梁一铺在桌上的试卷,不由咂舌——这分数都不满意?你还想上天?

梁一将试卷折叠起来夹在一起放好,抛开脑袋中的杂念专心学习。

等放学出了校门还没看到那几颗眼熟的脑袋,梁一有些不爽。

这种不爽一直持续到周末,梁一才暂时将烦恼抛在脑后,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从初一开始梁一就被路口早餐店老板花“重金”请去给他儿子辅导作业,每周六下午辅导一节课。

一节课两小时,足足80块。

这是梁一重要的经济来源,天上下刀子也会按时去。

纪昭对此了如指掌。

也确实如他所料,午饭时间一过,爷爷出去走街串巷收破烂,梁一将家里收拾妥贴,装好要用到的书本习题,关上门提前往学生家赶去。

酷日当头,四九巷除了呱噪的知了声没别的动静,纪昭拎着一包东西刚刚上墙,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哪个不长眼的,看清楚后接起来,“说!”

“虎哥,我们已经锁定目标了,你那边需要支援吗?”赖明快速说道。

“不用!把人盯牢,挂了!”纪昭说完干脆利落挂断电话,站在墙上朝院子里看了一眼,果断跳进去。

院子比小时候看着还要小,依旧很整洁。纪昭跳进去后绕着看了一圈,又从院子石桌下面的小缝隙里摸出钥匙,大摇大摆开门进屋。

家里光线很差,乍一进屋昏暗到有些看不清屋子里的陈设。纪昭熟门熟路走到桌子跟前,把装着东西的袋子放在桌子上。

放好后纪昭环顾了一下房间,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依旧收拾的井井有条,墙角还立着一张折叠床,现在看着也小。

这破屋子,当时走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

事实上没多久纪昭就又回来了。

他爸把他带回去没几天,给他收拾了一堆行李,带着他和行李还有一万块钱敲开梁一家的门。

说的是让纪昭在他家借住一段时间,这一住,将近大半年纪昭再没见过他爹,那张折叠床就是他在这个家的安身之处。

想到梁一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纪昭又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有一副眼镜,一箱子喷的抹的贴的药,还有药店老板强推的补血产品。

等把东西摆放好,又将桌子上的袋子收拾了,纪昭关门出来。

到院子里把钥匙原塞回石桌下面,又到水管处将手洗干净,再看时间——还早,一切都在掌握中。

想完纪昭走墙根底拍拍手准备上墙。

一抬头,墙头蹲个人。

纪昭:“…………”

这是你家还是谁家?

放着大门不走翻墙?

你这会儿出现在这合适吗?

三个傻x!

脑袋里打马而过的思绪还没完,手机适时响起,纪昭皱眉看手机的功夫,蹲在墙上的梁一迅速喘了口气,将还没来得及上墙的另一只脚收回来。

纪昭接起电话,朱正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虎哥虎哥,你让我们盯的人跑了!我们没跟上。”

纪昭咬牙,“我知道!”

都特娘的蹲在我头上了!

“虎哥你在哪?要不要我们去接应你?”赖明的声音传来。

“这路怎么这么绕啊!怎么又绕回来了!”旁边张浩声音响起。

纪昭:“…………”

有你们三个真是我的福气。

纪昭挂断电话抬头看墙上,“要不你先下来?”

“嗯。”梁一面上维持着八风不动,稳稳跳进院子里。

纪昭:“…………”

我意思是让你走大门。

被梁一碰了个正着,纪昭也不着急走了,梁一洗手的功夫,他很自觉拉开立在门口的折叠凳坐下来。

梁一一回头,就见一个黄脑袋安静坐在院子里,身影恍惚间跟过去重叠。

纪昭被他爸扔到梁一家没多久,梁一就开学了。因为也没人给纪昭报名,纪昭就跟梁一爷爷呆在家里,白天梁一不在家他就霸占梁一的屋子,下午时分跟爷爷一块儿出去捡瓶子、废纸片。

梁一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将拾回来的东西分类归纳,方便周末集中拖去废品站卖掉。

那时候每回干完活一回头,纪昭都是这样坐在门口看他。

等到目光相对了,抓紧时间瞪他一眼。

纪昭似乎也想到了这茬,清清嗓子赶走脑袋里的杂念。

“来干什么?”梁一擦擦手问纪昭。

“随便看看。”纪昭嘟囔道。

梁一嗯了一声,越过他进了家门。

“梁一!”纪昭站起来跟着他走到门口,“给你药你怎么不抹啊?那天的事我真不知道,我已经把他们三个教训了一顿了。”

“嗯。”梁一脸上没什么表情。

“眼镜你试一下度数合不合适。”纪昭又说,“你那副也用好久了,刚好这回一换。”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梁一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看纪昭。

纪昭张张嘴,又摇头,“没了。”

梁一站在光线晦暗的屋子里好半天没说话,纪昭在门口看不清他的神情。站了半天实在尴尬的有些头皮发麻,挠挠头正要走,梁一声音传来:

“留下吃饭吧。”

“啊?”纪昭脑袋一卡壳,嘴巴先大脑一步开口:“哦,那我要吃方便面。”

“嗯。”梁一应了一声走出来,越过纪昭进了厨房。

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纪昭挠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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