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昭勉强吃掉半碗饭放下筷子看他爸，
纪世明看他：“想说什么就说。”
纪昭嘴唇动了动，几天没怎么开口声音都有些哑，“我要怎么样你才能同意？”
不可能三个字到了嘴边，可看到纪昭期许的眼神，纪世明又换了个说法，“你要怎么样才能放弃？”
纪昭听完他的话没什么反应，沉默着坐了会儿撑着桌子站起来收拾了桌子上的碗筷，往厨房去了。
等收拾完出来又默默回房间，纪世明看他消瘦不少的背影心疼的不行，狠了几天的心到底还是在出门时敲开纪昭的房门：“我出去一趟，家里呆着太闷，你去院子里坐会儿。”
纪昭抬眼看他，
纪世明见状又警告：“只能在院子里，大门我还是会锁。”
纪昭站在门口听着车声越来越远，立马开始满院子里转悠，寻找能跑出去的办法。他爸的话早被抛在脑后，他什么都顾不了了，他要见梁一。
凳子还没摞好，墙上探出来个人头，“虎哥！”
纪昭一看，他的三个小弟扛着不知道哪里搞来的挂梯站在大门外面，
“啧！”纪昭扔下手里的椅子立马跑过去。
“虎哥！”三个人看到纪昭跟看到主心骨一样，刚才还怂耷耷的模样荡然无存，这会儿浑身全是胆。
“你们怎么知道我爸不在？”纪昭踩着挂在墙上梯子往出去翻时问三人。
“我们一直在你家附近，就是你爸老在家，所以不敢来，今天一见着你爸出门，立马就跑过来了。”
纪昭翻过墙跳在地上看三人，“谢谢。”
“虎哥你跟我们客气什么啊，咱们之间不用说这个。”朱正扯了扯嘴角，复又红了眼睛。
“怎么了？才几天没见。”纪昭笑着问。
“没事，虎哥我给梁哥发消息了，他说在四九巷等你，我们在这给你放风，你放心去吧。”赖明说道。
纪昭拍拍三人肩膀，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跑。
走了很多年的路到今天才发现，距离其实一点也不近。纪昭脚下一步也不敢停，怕他爸突然回家，怕自己还没到就被拦住，怕见不到梁一。
离四九巷越近，纪昭心跳越剧烈，最后不得已慢下脚步。眼睛不知道怎么就模糊成一片，纪昭想着要不哭完再走，就被人大力拉到怀里紧紧抱住。
熟悉的气息笼罩全身，连日来积压的思念委屈一股脑儿全涌出来，他听到了自己的哭声。
梁一抱着纪昭，想说的话堆积在胸口却一句也说不出，他胡乱擦了把脸，狠狠咬上纪昭的嘴唇。
眼泪的涩和淡淡的血腥融合在一起。
“昭昭。”好久好久梁一才捧着纪昭的脸轻轻叫了一声，纪昭才擦干的眼泪又应声而下。
“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我真怕见不到你。”
“不会的。”梁一满眼心疼替他擦了擦脸颊，而后挽紧他的手，“先回家。”
四九巷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纪昭觉得亲切，窄窄的巷子，低矮的墙壁，熟悉的歪脖子树，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还有半山腰上有风掠过时沙沙作响的树木。
纪昭看着这些，整个人由内而外都是放松的，走在旁边的梁一见状将手又收紧些。
回到家梁一先给纪昭打了盆洗脸水，又去厨房给他煮面吃。
纪昭洗完草草擦了把脸就跑去厨房，梁一立在锅灶前，从前枯燥的场景现在看来都无比美好。
纪昭走到梁一身后，伸手圈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看梁一熟练的将两个鸡蛋打到锅里。
“多了。”纪昭低声说道。
梁一单手向后搂住他，“瘦了好多，没好好吃饭。”
“吃了，就是胃口不好，吃得少。”纪昭闷闷说道，说完他捏捏梁一的胳膊，“你还说我。”
梁一侧头亲了他一口，关火端着小锅回房间，纪昭亦步亦趋跟着。
吃面时，纪昭不时就要抬头看一眼梁一，每回都能跟梁一的视线碰到一起。
有梁一在旁边下饭，纪昭吃了最近最舒服的一顿饭，吃完梁一将碗筷收拾到厨房便返回房间。
“赖明他们在我家附近盯着，我爸回来我就要回去了。”纪昭坐在床边闷闷不乐道。
梁一看了一眼时间，坐在他身边，“现在还早，我们起码还能在一起呆两三个小时。”
“嗯，够了。”纪昭冲梁一笑了笑，又低下头摇摇脚，有些悲伤开口：“我爸态度特别强硬，他不让我出门，还把我手机砸了。你说，要是你开学了他还不同意怎么办？我是不是就不能跟你一起去学校了？”
梁一将人揽在怀里，替他擦掉脸颊的泪水，低声宽慰：“不会，现在还不到七月，九月才开学，时间还长呢。”
“嗯。”纪昭脸埋在梁一肩上，“没准儿那会儿我爸就同意了对不对？”
“嗯，要是他同意了你现在不是白伤心了？”梁一感受到肩膀处的潮湿，将纪昭抱得更紧，“所以你别担心，别胡思乱想，好好吃饭。”
“好。”
“要不要睡一会儿？”
“好。”
天气刚好，心情刚好，氛围刚好，连日提心吊胆夜不能寐，一旦放松下来纪昭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一睁眼就跟梁一的目光撞到一起，然后得到了一个缱绻的吻，这样的场景仿佛之前很多的日子，纪昭差点以为最近发生的事是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从床上坐起来后，纪昭往窗外看了一眼，太阳已经西移了不少，恐慌重新占据上风，这次回家还不知道再要多久才能逃出来再见到梁一。
还没等纪昭开始发愁，手被梁一拉过去打开，而后掌心里多了一张小小的卡。
“我充够了话费，你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梁一包住他的手。
“我找了份兼职，在南街广场跟前，离你家很近，你想见我就告诉我，我去看你。”
“别跟你爸赌气不吃饭，站在他的立场也是为你好。”
梁一低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停顿了片刻又搓搓纪昭的手，哑着声音道：“也别担心我。”
纪昭擦掉眼泪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四五点，日头很毒辣。
街上少行人，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手便紧紧交织在一起。
快到家时，张浩风风火火跑过来，“虎哥，你爸……”
话才说一半，见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又卡壳了。
梁一见状准备松手，又被纪昭拉紧不放。
“我爸怎么了？”纪昭问。
“我爸……哦不，虎哥你爸回家了！我给梁哥打电话也没打通，正要去找你呢。”张浩焦急说道。
纪昭点点头松开梁一的手，“我先走了。”
说完又看张浩：“你们也回去吧，大热天的，别中暑了。”
“好的虎哥！”张浩立马说道。
等纪昭走远了些，张浩看梁一：“梁哥，一起？”
梁一看着纪昭的背影摇摇头，“你们先走，我还有事。”
张浩点头：“好！”
等张浩走远，梁一大步追上去，在路口处拉住纪昭，纪昭刚擦完脸，眼睛还有些肿，看到梁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要走这儿吗？”
梁一摇摇头，“我跟你一起回去。”
纪昭一听眼睛又红了，“去了我爸凶你怎么办？”
梁一伸手蹭蹭他的眼皮，笑着道：“没事，他要是骂我揍我就能同意咱两在一起，那太值了。”
纪昭眼睛弯了弯，跟他一块慢慢往家走。
纪世明回到家看到纪昭不在，转身就要出门，刚到门口就看见纪昭开门进来了，
身后跟着梁一。
他压住火气，看着两人进门。
“爸。”纪昭叫了一声就站在旁边不吭声。
“纪叔。”梁一开口道。
纪世明还没想好下一句要说什么，就见梁一掏出一张纸铺平放在他跟前的桌子上，“纪叔，高考成绩出来了，我来给您说一声。”
纪昭听到瞬间抬头看梁一，而后巴巴等着他爸的反应。
纪世明看了一眼他不卑不亢的样子，拿过那张打印出来的成绩单。
考的很好！搁正常家庭都该放鞭炮摆宴席的那种好，原本纪世明也打算给梁一这样操办的……
“考得不错。”纪世明到底还是夸了一句。
纪昭听完他爸的话再也顾不得什么，一个箭步冲上前从他爸手里抢过成绩单，而后冲梁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哪是不错，这成绩跟韩航的不相上下，简直太好了！估计要不了几天，梁一的照片也要挂在一中门口最高的地方了。
梁一听到纪世明的肯定才悄悄松口气，他握紧垂在身侧的手，将盘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纪叔，我想把我那天没说完的话说完。”
纪世明本来想阻止他，可看他一副倔头倔脑的样子，纪昭又站在旁边一脸祈求看他，不让他说估计今天这事不好收场，纪世明只好说道：“想说什么就说，不过我丑话放在前头，你们的事免谈。”
梁一并没有被他的话吓回去，他扭头看了一眼纪昭，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才看向纪世明，
“纪叔，我知道这份成绩单现在也不能证明什么，我会继续努力，请你相信我。您现在也许觉得我不懂事，瞎胡闹，但我对纪昭是认真的，为了纪昭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做。”
“什么都不怕？”纪世明哼了一声。
“去年你们学校那个学生被人说的有多难听你不知道？他没有父母念了大学远走高飞，纪昭也能这样？”纪世明摇头，“做事情连后果都不考虑。”
梁一看着纪昭低垂的眉眼隐隐蓄着水光，心木木一疼，看着纪世明又说道：“要是您同意，我也可以带他去别的地方生活，我能照顾好他。您要是觉得纪昭跟我在一起丢人，那我以后彻底不出现在您面前，我说到做到，纪叔！”
梁一红着眼睛看纪昭，坚定的话仿佛一颗锈迹斑斑的钉子扎到纪昭心上，疼的纪昭怎么都忍不住眼泪。
纪世明想再说点什么难听的话，也有些不忍心说了，他内心里一直把梁一当自己孩子看，把他两当兄弟，想着将来给他成家立业后，让两人互相扶持，现在成了这样。
纪世明叹了口气，“你回去吧。”
“纪叔！”
“别逼我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还有一件事。”梁一咬咬牙又说道：“您能不能别把纪昭关家里了，他自由惯了，我怕老这样闷着他受不了。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我不见他就是了，若是您信不过我，可以找人盯着我，就是别再关着他了。”
“这件事不用你管。”纪世明硬着声说道，“回去吧。”
梁一点点头，往出走时扭头看了一眼纪昭，冲他安慰一笑，沙哑着嗓子低声说道：“好好的，别让我担心。”
等纪昭点了头，他才抹了一把脸又转身对纪世明说道：“我先走了，纪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