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场上没有人了,沈鹿鸣就不敢再拉着他说话了。
他看着闻远,怕自己提出的要求被拒绝,斟酌了一会儿,实在是不想离开。
闻远看他挣扎的看着自己,眼睛圆圆的,犹豫不决,“想做什么?”
沈鹿鸣假装为难道:“是你问的啊,我可以在这里等你下班吗?我下午没课。”
闻远道:“等我下班做什么?”
沈鹿鸣有些结巴道:“就、就,不干嘛。”他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他想拉着闻远去网红店喝奶茶,然后去银杏路买东西,那里的东西很多,逛一逛总有惊喜。
闻远一点情面也不留,冷漠无情道:“不行,我要上班。”
沈鹿鸣尴尬的点头。
几天后,白檀路举办画展,是由一些出名的画家共同举办,里面卖出去的画的费用都拿来做慈善,帮助自闭症儿童。
沈鹿鸣跟着倪鸿芝,恹恹的,无精打采的模样。
“倪先生,好久不见。”一个头发花白,仙风道骨的老画家走过来问好,他晚年得志,眉眼都是风霜。沈鹿鸣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我该称呼您为先生,在这里见到先生,颇为荣幸。”倪鸿芝道。
老画家道:“倪先生,别别别,折煞我了。我虽然年龄比你大,但是在画画方面,我该尊称您为先生。”
倪鸿芝谦和的笑笑,并没有反驳。
老画家也注意到了打量自己的沈鹿鸣,“这位是?”
倪鸿芝朝沈鹿鸣招招手,“我的关门弟子,小鹿,一点礼貌也不懂?跟前辈问好。”
沈鹿鸣走过去,朝老画家问好。
老画家看着沈鹿鸣,羡慕感慨道:“沈鹿鸣是不是?一表人才,前途无量啊。”
沈鹿鸣尴尬的笑笑。
老画家看着沈鹿鸣眼神十分的复杂,叹了几口气,然后就走了。
倪鸿芝看着他道:“他比不上你。”
沈鹿鸣不说话。
沈芜在一旁替他应付一些没有什么名气的画家。沈鹿鸣觉得无聊至极,借口要上厕所就走了。
他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就听到角落里有人在小声说话,沈鹿鸣敏感的觉得自己应该快点走。
“倪鸿芝那个关门弟子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他虽然构思巧妙,但是画技略显稚嫩,那些青年画画比赛。我估摸着奖杯是看在他老师的份上颁给他的。”
“哎,所言非也,那个孩子的画我看过,跟一众青年比起来,是非常脱颖而出的,只是还需要雕琢而已。”
沈鹿鸣顿了一下,听到了老画家抱怨的话,转身走了。
他没有倪鸿芝的身边,而是转去了一个画廊角落,结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沈鹿鸣不确定的走过去,试探的叫了一声,“远哥?”
闻远转过身,对于他出现在这里并没有感到惊讶,淡淡道:“沈鹿鸣。”
“你……”沈鹿鸣狐疑的看着他,不知闻远为何出现在这里。他在闻远家里,并没有看到什么画作真迹方面的装饰品。
闻远指了指画,“听闻苍焕遗作展出,过来看看。”
沈鹿鸣点点头,他站了一会儿,道:“我给你讲讲他的画吧,虽然我对水墨画不太了解,但是基础的懂得一些。”
闻远点头。
“……他的画作多为临摹国画,但他的临摹画也是非常有收藏价值,很多画家都高价购买。然而他自己创作的比较少,恰巧这里有一幅画是他自己创作的。”沈鹿鸣把自己了解的讲给他听。
“小朋友对苍焕很了解。”后面传来一道声音,宛如大提琴。
两个人转身看过去,一个看起来将近四十岁的男性alpha,穿着修身的西装,梳着大背头,沉稳帅气,气质上佳,温文尔雅。
沈鹿鸣认得他,正是民间风俗文化协会主席谢清恒。谢清恒的一生可谓是一个传奇。他少年得志,之后进入民间风俗文化协会,不到四十岁就当上了主席,明明是个炙手可热的人,却一直保持着单身。
谢清恒当了五年主席,今年主席之位要进行换届,他又遇上了强有力的竞争者倪鸿芝,两个人都在争取这个位置。
沈鹿鸣道:“谢先生您好,很荣幸见到您,我是沈鹿鸣。”
闻远伸出手,道:“我叫闻远。”谢清恒跟他们握手。
沈鹿鸣道:“谢先生也是过来追悼苍先生的吗?”
谢清恒走到画作前,沉沉的看着画作。“是的,他是个非常优秀的……画家。他的画作非常有风骨。”
很难得,一个品行不端的人,画作竟然能显露出风骨。
沈鹿鸣有些诧异,这是苍焕丑闻爆出后,第一次有人夸赞苍焕。
几个人交谈了几句,谢清恒就走了。
沈鹿鸣带着闻远在画展闲逛着,会发现画展上的人分为两类,得志者眉飞色舞,失意者渺小如蝼蚁。
“师弟!”沈芜走过来拦住沈鹿鸣,不悦道:“去哪里了!”
沈鹿鸣道:“遇上了朋友,随意逛逛。”
沈芜看了一眼闻远,确定自己没在圈子里见过这号人,不在意的点点头。只是吩咐道:“待会儿有人拜访老师,老师给你安排了一个环节,露露脸,你别搞事!”说是吩咐其实是警告。沈鹿鸣天生反骨,总是欠敲打。
沈鹿鸣有些不情愿,但沈芜势在必得不容反抗,他侧脸贴在沈鹿鸣耳边,小声道“你不想挨鞭子吧。”
沈鹿鸣脸色一白,咬着嘴唇看了一眼闻远,“我先过去,待会儿见。”然后尾随着沈芜离开。
闻远皱眉,他观察到沈鹿鸣的师兄在沈鹿鸣耳边说完话之后,沈鹿鸣突然变了脸色。
倪鸿芝已经在进行采访了,采访他的是一位男性omega记者,沈鹿鸣看过他的文章,言辞犀利,针砭时弊,但是引导性很强。很明显,这明明是一场慈善活动,但是他安排给倪鸿芝的时间很长。
他显然和倪鸿芝提前沟通过,采访完倪鸿芝之后又转头采访沈鹿鸣,沈鹿鸣之前接受过采访,也不紧张,公关话语一大堆。但是这个记者提出的一个问题,沈鹿鸣久久无法开口。“青年画家刘丽丽凭借《背向太阳的向日葵》在飞鸿杯艺术大赛夺冠,但是有证据显示,这幅画抄袭您的画对吗?”
沈鹿鸣没想到是这个问题,人死为大,他的回答必然在社会上掀起腥风血雨,刘丽丽是死也不能安生了。
沈鹿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是的。但……”
爆点有了,沈鹿鸣知名度也会提升。记者已经截断了他的话,已经准备开始其他的话题了,说了一堆抄袭损害原生作者的利益且批评刘丽丽十分没有道德。沈鹿鸣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大概在镜头下的神情不尽人意,被沈芜打断了。
那位记者接着就去采访其他人。谢清恒也被采访了,记者问他:“苍焕是您提拔上来的,但是他的死亡并不光彩,品行不端,请问这会对您的工作有影响吗?”
谢清恒依旧风度翩翩的笑着,丝毫没有恼怒。但他回答了什么,沈鹿鸣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没有告别任何人就回了学校。寝室里空无一人。他趴在桌子上,世界空荡荡的,无比静谧,他觉得孤独真好。
第二天果然掀起了腥风血雨,记者抛出刘丽丽是否抄袭自己画作的问题,沈鹿鸣看见自己对着镜头,表情呆滞,神色苍白,回答是。之后记者插入倪鸿芝提供的证据,这些证据估计是沈芜提供给自己的。
新闻下面的评论不堪入目,刘丽丽生平事迹全部被挖了出来,包括从小到大干过不少偷鸡摸狗的事,包括死因,到处都是辱骂。相对平和的就是对倪鸿芝的赞赏,网友把他低调做的慈善公布出来,引得一片好评。
倪鸿芝打开电话,道:“你朋友回来了吗?把画送过来。”
沈鹿鸣道:“好的,我给你送过去。”
他麻木的出门,打的去闻远家。没有提前打电话通知,结果来的时候闻远不在家,他像个流浪狗一般坐在闻远家门口。
闻远下班回来,看到门口有团蜷缩着一个人,他走过去,看着缩成一团的沈鹿鸣,“等多久了。”
沈鹿鸣道:“刚刚到。”他站起来,因为姿势保持太久,血液不流通,站起来身体踉跄歪向一边,闻远扶住他的腰,等他能够站稳了,才松开手,开门,道:“进来吧。”
沈鹿鸣站在门口,道:“不进去了,我过来取画的。”
闻远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进来,道:“等着。”然后转身去取画。
古朴的画盒放到沈鹿鸣手中。沈鹿鸣抱着画盒,静静地看着闻远。莫名其妙道:“我没有错。我不想成为话题中心,不想自己给别人带来麻烦。但是趋向孤独也总是逃不开人群。”
闻远没有追问,就静静的听着。沈鹿鸣红着眼睛,想说的话太多,最后剪辑成三言两语,逻辑混乱。“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但是被大树荫蔽着,是享受不到阳光和雨露的。”他语无伦次,“我真恶心,一边不拒绝一边又厌恶这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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