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睨开着车往澜山亭的方向去,她的视线时不时的瞥向坐在身边的陆尧,此时她的神色已经很正常,但是从她紧紧捏着手机的双手看仍旧可见她情绪不稳的端倪。
“我没事儿,不用担心。”陆尧察觉到她的视线,但是她的声音明显发紧。
车很快开到澜山亭,陈睨要跟着她进去被陆尧阻止:“妮妮,你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
陈睨有些犹豫。
陆尧拍拍她的肩膀:“放心。”
陈睨看着陆尧的背影一点点变小,心里不安慢慢扩大。
临川市的中央别墅区,这里是销金者的美梦,若要走马风流,一日看尽纸醉金迷,住在这里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而澜山亭又是这里最为金贵的地段,人人都爱这里,清晨伴着一夜潇洒的余韵醒来,夜晚枕着一日铜臭的香气入梦。
但不是人人都能住进这里,这里有最骄矜的花,最名贵的树,最金雕玉琢的建筑和最值钱的邻居。
绕过满堂花草,陆尧走到了别墅门外,她抬手按门铃。开门的是老管家,脸上的是慈祥,背脊微躬,附和着盈盈的笑意:“陆小姐,先生已经在等你。”
陆尧随着老管家进去,一路来到二楼,在距离书房几米之外老管家停下了脚步:“陆小姐,先生不喜欢别人进书房,我就送您到这儿了。”
陆尧颔首,她慢慢走到书房门外,刚要抬手敲门就看到门房半掩,她选择了直接推门而入。
陆尧的动作并不小,但是书房里的男人并没有抬头。
他安静的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一支笔写着些什么。
阳光透过窗照在他的脸上,泛着一层耀眼的金光,他的五官并不温和,反而格外的凌厉,黑眸促狭,双唇刻薄,若是再稍一皱眉便是令人心生畏惧的高傲,偏生他有些近视,此时戴了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瞧着不那么吓人。
他不说话陆尧也不开口,似乎较着劲一般她走到隔壁的沙发上坐下。
直到穆颐写完手中最后一个字,他放下笔抬起头看她:“来的很快啊。”
“你什么意思?”陆尧语气很差。
她很少有这样的时候,毫不掩饰的对一个人展示自己的不善。
穆颐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走到她面前微微低下头,视线从她身前滑落到脸上,目光直白又赤、裸,细细看过之后他嗤笑:“陆尧,你就这么急着来兴师问罪,你是不是忘了我出国已经快四年了,回来不过几天,我能做什么?”
陆尧嘴角动了动,她心里自然知道穆颐说的是事实,但是刚刚电话中穆颐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仿佛来自地狱的诅咒:“尧尧,被背叛的滋味好受吗?”
她控制不住的把他往更坏的方向去想。
“你消息真是灵通啊。”陆尧只能压着情绪,不冷不热的开口。
“你是不是忘了那是我的酒店,从他们的脚迈进咸亨的那一刻有什么能瞒住我。”
“原来你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不,你错了,我只是懒得管而已,你和我什么关系呢。陆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和我之间也仅仅就剩下穆家和陆家之间这点情谊,我很忙,没有时间管你的感情问题。”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略一挑眉,“不过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似乎那个人对你来说还挺重要。”
陆尧没说话,她的右手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她咬紧牙关,左手慢慢的覆上去裹住它的异样。
然后站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我谁也不需要,缺了谁都可以。”她目光坚定,信誓旦旦,不知道到底是说给谁听。
她往房外走去,手指触到房门那一刻她停了一下:“你回国也有一段时间了,也该去陆宅拜访一下吧。”
说起穆家和陆家也是临川一段佳话。
穆家和陆家都是扎根在临川几代的老牌家族,世代交好。曾祖那一辈更加是过命的交情。当时国内战、乱,即便是像两家这样根深蒂固的大家族也避不开风雨飘零,在烽火过后,难免人丁凋零。
当时陆家几位兄弟纷纷投身革、命,身死殉国,偌大的陆家留下陆老爷子一人支撑,彼此陆老夫人怀有身孕,陆家成为众矢之的,日子过得万分艰难,素日来往的朋友避之不及。陆老爷子又一心报国,临行前将陆老夫人和那未出世的孩子交付到穆老爷子手中,一同交付的还有偌大的陆家产业。
这般生死相托的信任,穆老爷子确然也从未辜负。
后来陆老爷子一去不回,仅凭对老友的承诺,穆老爷子将陆老夫人和那个孩子照顾的极好,直到这孩子长大成人,又将陆家交回到了他的手上。
这孩子便是陆尧的爷爷,因而穆颐的爷爷和陆尧的爷爷自小也是如亲兄弟般的情谊。
之后两家的关系便这么延续下来。
看到陆尧从澜山亭走出来时表情要比刚刚进去的时候好多了,陈睨一直吊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她又开车把人送回住处,招人去咸亨帮她把车开来。
她很担心陆尧,尽管陆尧不是一个会为了男人寻死觅活的人,她很坚强,但是她今天太不对劲。
陈睨想要留下来陪她,陆尧也没拒绝。
和陆尧在一起厮混了几天,陈睨这次真的确定陆尧是真的没什么事儿,心情差是肯定的,但是也没那么夸张。
于是第三天,陈睨就收拾收拾走了。
送走陈睨,陆尧就窝在家里。
她挑了一个太阳正好的时候在院子里摆了张躺椅,懒散的窝在里面,身上沾满了颜料,手中握着一支画笔闲闲的搭在扶手上,半截玉足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空中晃荡。
陆尧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画架上,上面摆着一副未完成的画作,色彩艳丽,冲击强烈,可惜的是正中的一笔毁了这幅画。
她瞧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须臾之后,手中堪堪挂着的画笔掉在地上,她赤足走到画架边伸手拿起那幅画扔在了地上。
突兀的铃声忽然在院子里响起,陆尧的视线放在了被她随手放到油画车上的手机上面,是刚走没多加的陈睨:“喂,怎么了。”
“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发生什么了?”
“你知道咸亨的事情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吧。”
“嗯。”陆尧一点也不意外,咸亨是穆氏旗下的酒店,来往的非富即贵,这个圈子就那么大,那天的动静不可能一点也没传出去,何况临川市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并不少。
“你爸妈也知道了。”
“什么?”陆尧是不指望能够瞒住自己的父母,但是她也没有想过这么快就传到他们耳朵里,“谁干的?”
“还能是谁。”
陆尧了然:“薛美琪?”
薛家在临川也算的上是有头有脸的,薛美琪自小就认为自己优秀,没有比陆尧差多少,偏偏陆尧就是能成为所有人的中心,而她只能当个陪衬,因此自小也没少给她使绊子。
临川要看她笑话的,薛美琪认第二,没人可以认第一。
“行了,我挂了啊,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陆尧其实也不怕陆双鹤和谢苑知道。瞒是瞒不住的。
当初她一意孤行,谢苑和陆双鹤本就伤了心。
陆家偌大的家业,虽说堂哥堂姐不少,但是谢苑和陆双鹤就这么一个女儿,将来的一切都是要交到她的手上的。可陆尧从小娇养,一身浪漫气息,于此半分兴趣没有,夫妻两人就盼望着能为这个女儿找一个撑得起陆家也真心爱护她的人托付一生。
林道西到底是入不了夫妻两人的眼。
可他们宠女如命,拗是拗不过,只能这样不尴不尬的拖着,嘴上说着不管了,心里还是有些膈应,但也不至于和女儿断了联系。
挂断陈睨的电话不久,陆尧就接到了谢女士的电话。她开了免提,拿着手机走进屋里洗手间,打开水龙头认真洗着手上的颜料。
谢女士讲话单刀直入:“尧尧,我听说你和那个姓林的小子分手了。”
“嗯。”
“怎么回事儿?”
“没什么,感情不和。”尽管陆尧知道谢女士大概率是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的,但她不是小孩子,做不来给大人告状的事情。
但是她这话刚刚说完就听电话那边传来陆双鹤气急败坏的声音:“什么感情不和,和你爸妈也藏着掖着,你是我陆双鹤的闺女,不是别人能随随便便欺负的,你告诉我那小子现在在哪,我要好好和他谈谈。”
陆尧有些无奈,但多日来的坏心情竟也散了些,她关上水龙头娇娇的喊了声:“爸。”
陆双鹤愣了一下,确实是许久没听自家闺女这样叫人了,想当初自家女儿也是个爱撒娇的小姑娘,他叹了口气:“行了,外边待得不开心就搬回来住,不管什么事儿有我这个当爹的给你撑着。”
“嗯,我知道。”
电话又被谢女士拿了过去:“你就是轴,当初不让你和他在一起你不听,那小子有什么好的,比他强的不多的是,我看穆家那小子就挺好。”
谢女士话说着就偏了题,陆尧有些头疼的叫她:“妈,我没事儿,但是怎么说我也刚失恋,你就算迫切的想要把我嫁出去也得给我点时间缓一缓吧。”
一句话就让谢女士偃旗息鼓。
好不容易谢女士挂了电话,陆尧就看到微信置顶的小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丛宝宝:盛德宝,今晚七点半,兄弟们来不来@所有人。
辛辛苦苦为了谁:去,老子这几天被老头子按头搞策划脑子都抽了。
丛包包:穆爷来不穆爷,@M。
陈家有个妮:还用问吗,穆爷肯定不来啊。
丛包包:别啊,穆爷回国后咱还没聚过呢,爸爸都快忘了你长啥样了。
M:滚,孙子,不去
辛辛苦苦为了谁:美人来不@美人
丛包包:美人干嘛呢?
......
丛宝宝丛帛丛家有名的二世祖,热衷于攒局开趴。
陆尧想了想在群里回复信息。
美人:来青东华庭接我。
丛包包:你不是有车吗?
美人:废话,来不来?
丛包包:来来来。
发完信息她就开始收拾,刚刚在外面画画弄得一身色彩斑斓,她洗了个澡,又换了衣服,打理妆发,收拾好时天已经黑了下去。
丛帛还没来,陆尧在群里催他,消息刚刚发出去她就听到了外面的鸣笛。
陆尧走到窗边,外面停着一辆黑色卡宴。陆尧不记得丛帛有这辆车,疑惑间就听到手机信息提示的声音。
她拿起来看。
M:下来。
陆尧瞬间心情复杂。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