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距离上次来神界,似乎还是一千年前的事了。时隔久远,这地方对她而言很是陌生。

孟沉簌站在神界大门前,环抱着双臂等着通报之人返回。

约摸一小会儿,便有人笑吟吟拿着一把拂尘跑来。那人白头发白胡子,还穿着一身白衣裳,看起来仙气飘飘的,脸上笑容却又有几分顽皮之意。

“沉簌啊!”那人笑呼出声:“真是稀客,这都多少年没在这地方看见你了?快快快,跟我去寒舍小坐,咱们好好聊聊天!”

孟沉簌笑:“好啊。”

此人是神界司命星君,别看他一副上了年纪的样子,可实际上心里年轻的很。从年岁上来看,他算是孟沉簌的长辈,但在孟沉簌面前却从未有过神界长辈的架子,说话向来都是客客气气的,笑吟吟的。

孟沉簌与他相识,也是因为自己师傅的缘故。当初师傅带着她来神界办事,她那会儿年纪小,贪玩迷路了,在观星台遇到了司命星君。

他给了她好吃的糖果和糕点,陪她说了会儿话,又将她安然无恙送回到她师傅身边。

当时孟沉簌就觉得这个老头挺和蔼可亲的,又平易近人,说话也温温柔柔,不像神界其余那些神,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之后每逢师傅去神界,孟沉簌都会缠着师傅让她带着自己。

而每次来了,孟沉簌都会去看望司命星君。当然,也不会忘记要给他带上一些好吃的。

有时候是她从人界偷偷买回来的食物,有时候是将自己酿好的酒挖出来带来送给他。

一来二去间,来往自然也多了,也更加熟络了。

后来孟沉簌的师傅意外失踪,生死未卜,冥界孟婆一位空缺,身为其唯一弟子,孟沉簌年纪轻轻被迫担起冥界“孟婆”的职责,最初还不习惯,被那些堆积如山又繁重的事务压的喘不过气,心里难受却无人诉说。

司命星君知晓她的不易,还会从神界下到冥界,给她带好吃的,劝慰她的心情,教她如何处理那些事情。

虽然并无血缘关系,可却也像是她家爷爷一般。

而司命星君在神界时,若是遇着什么好东西,又恰好适合孟沉簌的,他得空时是自己去送,若是走不开时,便会派遣小童送到她手里。

除墨鹏外,孟沉簌与他关系极好。

行至司命殿中,司命星君连忙抬手吩咐小童去准备酒菜。

司命星君笑道:“沉簌,你可是好久没来我这里了,这次是不是得陪我这个老头子多聊一会儿?”

孟沉簌笑:“既然来了,那自然是要多坐一会儿的,星君您不嫌我在这里打扰您就好。”

“那怎么可能?咱俩都认识多少年了?哪能嫌弃你啊!你来看我,我高兴得不得了!”

司命星君笑吟吟的摸了摸胡子,然后招呼孟沉簌入座。

孟沉簌也笑着,笑容温和。

两人对面入座,她先拿起桌上茶壶,为司命星君斟茶一杯。

司命星君摸了摸胡子,笑看着孟沉簌,笑容慈祥。

他问:“沉簌,你这次来,应该不只是单纯来看望我这老头的吧?”

孟沉簌将茶杯递到司命星君面前:“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星君的眼睛。我这次来,确实是有事想问您。”

司命星君将茶杯拿起,递到嘴边慢慢饮下一口,而后道:“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在他面前,孟沉簌也不拐弯抹角的,直接开口:“星君,听闻水君大人中魔君封印咒术后自天掉落,已不知所踪,是吗?”

司命星君正欲再饮一口茶的动作倏忽顿住。他抬眼往前,小心着看了看她脸色,见她并无想象中那般紧张之意后,才稍稍舒缓了些心神。

他喝下一口茶,继而将茶杯缓缓放下:“这事,确实是真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嗓音不由自主放低了些:“沉簌,水君大人乃是神界战神,自有天命庇佑,不会那么轻易就出事的。东方之星仍然明亮,他定然还活着,只是中了那魔君的封印咒术,没了法力,神界暂时无法确定他在何处。”

他又肯定道:“他绝对还活着,我以我司命星君的人格起誓!!”

孟沉簌见他认真严肃神情,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她道:“星君,您那么紧张做什么?我自然相信他还活着。”

可不嘛,人就在她那里呢。

只不过现在已经是个没了法力、没有记忆的家伙。

“我紧张?”司命星君睁大些眼:“我是怕你紧张!”

他身子往前倾靠了些,又低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他……”

“咳!”孟沉簌忽然咳嗽出声打断他的话。

司命星君愣了下,转头时瞧见小童将酒菜端过来。他连忙坐直身体,若无其事的摸了下胡子,另只手再次端起茶杯,递到嘴边喝了口。

孟沉簌也拿起茶杯,慢条斯理饮下茶水。

小童姿态恭敬将东西放在他们身前桌上。

酒杯分两边,而后分别斟满。

随后小童起身,向他们拱手行礼后,随即退出去。

司命星君这才恢复之前那般随意些的状态,他又道:“反正这事吧,就这样,天君已经派人四处搜寻他的下落,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其实……”孟沉簌放下手中茶杯,面带微笑看向司命星君:“星君,其实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司命星君诧异:“不是这个?那是哪个?”

孟沉簌轻声道:“我想知道,关于那个魔君下在水君身上的封印咒术,神界之人是否知晓如何将其解开?”

司命星君再次诧异,显然没想到孟沉簌跑来神界,想要问自己的事居然是这个……他还以为她是担心水君大人的安危才来的!

他眯了下眼,心中觉得奇怪,不由思索了会儿。

孟沉簌出声提醒:“星君?”

司命星君回过神来。他摇了下头:“魔族咒术本就和神族不同,又是魔君亲手所下,想来不会简单。按之前魔族人口出狂言,说是封印咒术是用魔君精血为引,想解开,也只有魔君能做到。”

“但这个是魔族人的一面之词,在没有见到水君大人之前,不能完全相信他们的话,更不能将此事如此简单下定论。”

孟沉簌眉头轻挑了下,嘴唇微张,下意识“哦”了一声。

司命星君盯着孟沉簌看,眼眸眯起,带着几分审视意味注视着她,似是要从她脸上得到什么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孟沉簌察觉到他的目光,随即露出笑容。

司命星君问:“沉簌,你该不会知道水君大人如今在何处吧?”

孟沉簌却道:“我不知道水君大人在何处,我就是好奇那个封印咒术。魔君的封印咒术,神界当真没有人能解吗?”

“若真如魔族人所言,那么能解开这个封印咒术的,除了魔君,还有一个人。”

“谁?”

“幽翁尊者。”司命星君说:“天君已经派人去天外仙山找幽翁尊者了,这一来一回,大概也需要个十来日吧。”

说着,他摸了摸胡子,模样略有些感慨。

孟沉簌眨了下眼,若有所思着。

十来日……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等到神界将幽翁尊者从天外仙山请回来,碧落山已经过去十几年。

忽然间,孟沉簌心中动了私念。

既然神界目前没有办法能解开玄慕身上的封印咒术,那么,就暂时让他待在碧落山吧。

这样和他相处的机会,过往的数千年里,都不曾有过。

她想,和他多待一段时间。哪怕只是碧落山的几日,那也是赚到了的。

即使……他没有记忆。

司命星君见孟沉簌表情略有些出神,不由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沉簌?”

孟沉簌眨了下眼,又快速眨动几次眼睛,而后回过神。

她露出笑容。

司命星君问:“你想什么呢?”

孟沉簌笑道:“魔族那个封印咒术,我很感兴趣。”

“你还对那种东西有兴趣?”

“是啊。”孟沉簌笑着:“无聊的时候,就想什么都看一看,研究一下。尤其是那些没见过的,研究起来更有意思,不是吗?”

司命星君挑了下眉:“那也确实。”

孟沉簌在司命殿陪司命星君喝了两坛酒,闲聊多言,直至司命星君喝醉,意识不太清醒,有些胡言乱语的趋势。

孟沉簌将他扶回到旁边的塌上,让他好好躺着。

司命星君忽然笑了两声,眼睛盯着窗外的梅花树,笑道:“沉簌,你师傅到底去哪里了……老头子我好久没看见你师傅了……”

孟沉簌愣了下,扯过旁边的毯子给他盖上。

他闭上眼,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她直起身,站在塌旁看着呼呼睡起来的司命星君,眉头轻蹙了下,又缓缓舒展开。

她也想知道师傅去哪里了,心中虽有怀疑,可惜,至今为止,她都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去证明她心里所想。

“唉。”

孟沉簌低声轻叹了口气,而后转身离去。

回到碧落山时,是神界的两个时辰后,却是位于人界地域的碧落山的两个月后。

她出现在竹屋前时,门口的药田变成了原本的两倍大小,药草自土中生出,已长出一大截。看起来长得不错,是被人悉心照顾着的。

竹屋门前之物也有所修缮,不像最初那般随意简单,就连灰尘都没多少。

步入竹屋内,院中更是一眼开阔,还种了好些之前她没见过的花花草草,以及被修缮改造引水而来的一条小溪,隐约可见在其中欢快玩耍嬉戏的小鱼们。

孟沉簌难掩诧异。

而后有人走过来,是玄慕。

他衣袖挽至手肘处,手里握着一把锄头,手上沾着些许泥土,看起来像是刚刚在挖土。

孟沉簌不由挑了下眉。

玄慕看见她,忽然大步走过来,眼睛稍微睁大了些,没好气道:“孟沉簌,你还知道回来!”

孟沉簌:“……”

“突然之间消失两个月,你跑去哪里了?!”

“……”

看着玄慕脸上那显然的不悦,孟沉簌眨了眨眼,而后朝他露出笑容。

她道:“出门办了点事。”

她又笑着,忍不住调侃他:“你这话,听着怎么有些怨气啊?怎么?我不在的时候,你想我了?”

玄慕:“……”

他抿了下唇,握着锄头的右手下意识握得更紧了些,他急忙道:“谁想你了!”

孟沉簌笑吟吟看着他:“当然是你啊~”

玄慕:“……”

真是个厚脸皮的女人!

谁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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