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江稷姿态闲适地冲着差役打了个手势。
没一会儿,来巡检司指认的老汉就被带了上来。
他一见吴玉梅,朝江稷激动道:“大人,就是她,那晚在青石巷口鬼鬼祟祟的妇人!”
吴玉梅听老汉这么说,面上疯魔,“老东西,我从未见过你,你莫不是乔元那贱人找来,故意来污蔑我的罢!”
老汉见状,气急道:“你二更天提着篮子站在巷口,我怕你遇上事儿了还特意同你搭话,你不承认就算了,怎能张口就叱骂我!”
“你放屁,前日二更我在家睡得好好的,提篮子出门作甚。”吴玉梅被压着动不了手,只能恨恨地看向老汉。
“你那篮子里装着不少火折子还有一些像花儿一样的东西,是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呀!”见吴玉梅一直不认,老汉在原地急地跺脚。
“篮子?什么篮子?老东西,你莫不是年纪大了得了癔症了罢?”吴玉梅眼白泛黄,有些混沌的眼瞳上下打量老汉,笑得前俯后仰。
“这……这……”老汉也是头一回遇见这样蛮不讲理的人,他看向江稷嗫嚅道:“大人,我没说谎,那晚真的是她。”
江稷点点头,让老汉先下去。他转向吴玉梅道:“你确定前日二更你在家睡觉,从未出门?”
“怎的,我脚上拷着锁链,是飞出去不成?”吴玉梅冲江稷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
江稷转头看向乔满仓,又问,“你也的确不知乔家着火之事?”
乔满山忙点头道:“还请大人明鉴,我当真不知。”
“行了,把人带走罢。”江稷发话。
本以为他们已经解释清楚定然无事了,谁知道这官爷竟直接开口抓人。乔满仓脑子发蒙,那可是进去就要褪一层皮的巡检司啊!
吴玉梅同样也没想到,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江稷会直接拿了她走人。
她在差役手下不断扭身反抗,想要挣脱桎梏,“好啊,姓江的,我看你就是同乔元那贱人狼狈为奸,想随意安个罪名在我头上让我顶罪。你个不要脸的臭皮烂货,你会遭报应的!”
吴玉梅上下牙一碰,嘴里的骂人的话是一套接着一套。
江稷见她犹不死心,淡淡道:“你既说你从未出过家门,为何知道那火起在前日而非昨日?”
单这一句话,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吴玉梅登时哑了火。
她的脸白了一片,喉头紧张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因她吵嚷的小院忽然安静的不像话。
意识到怕是要露馅,吴玉梅回过神来张口就道:“什么昨日前日的,我不过顺嘴说说罢了。你想凭这句话就空口白牙就想诬赖我,不能够!”
“行了,别装了。等到了巡检司,我自有办法让你开口。”江稷没再同她废话。
吴玉梅闻言慌张的不行,“你敢滥用私刑,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没放过火!不是我做的!啊——”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差役拖着往外走。
巡检司来时的阵仗很大,邻里街坊都偷偷在门缝里打量着乔满山家。差役拖着还在尖叫的吴玉梅出来时,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丑态。
被这么多人盯着,吴玉梅也不觉得丢人,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对着江稷和差役破口大骂,声音响得盖过了一条街。
吴玉梅前头刚被拖走,乔满仓也被推搡着从院里出来。
此刻的他已经如同行尸走肉,兀自回不过神来。
自己连满山家何时着得火都不知,吴玉梅却准确的说出了是前日二更天。他自问已经做到了这般地步,却还是阻挡不了吴玉梅想要复仇的念头。
乔满仓的心头苦涩异常。
这把火落下,满山一家是注定要与他不死不休了。
人走院空,江稷这才唤了老汉过来,丢给他一块碎银。“交代你的话说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赏金,且拿去罢。”
诱导犯人说出被特意虚化的信息,是他们巡检司审问时的常用手段。
老汉面上一喜,忙躬身谢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江稷不再在永宁巷多逗留,翻身上马往巡检司疾驰而去。
马背颠簸,江稷的脑中却异常清醒。
吴玉梅这般不经意的就入了套,想来的确是颗弃子。
但在这个时候推她出来,那幕后之人,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
待江稷回到新买的私宅里,月色悬天,已是寅时。
他跟着审了一夜,吴玉梅吐出了不少东西,但同她一道布局的人是谁,她却迟迟不肯吐露。
一个锁着锁链的妇人,不可能在夜半解开锁链不被丈夫知晓,也没有能耐寻来这么多的火折子和洋金花。
可一旦涉及这些事情,不论差役如何审问,吴玉梅死都不肯松口。
江稷坐在院中沉思,这其中只会有两个原因。
一则,是对方同她达成了什么协议,只要吴玉梅咬死认下这件事,她就会得到好处。二则,是吴玉梅的确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就像她同差役说的,对方只派了个黑衣蒙面人同她接洽。
不论原因为何,可以肯定的是,这两批人的目标都是乔元。
他们是为了杀乔元而来。
吴玉梅是为了新仇旧恨,才想烧死连带乔元一起的乔家所有人,那背后之人呢?
江稷脑中没有任何思绪。
巡检司中杀人越货的亡命之徒,都会有最原始的动机。
要么是利,要么情。
在认识他之前,乔元不过是石湾村最普通的姑娘。没有同任何人有过利益冲突,也未曾有过桃花债。
但在认识他之后……
江稷思来想去,想到的唯一的可能,便是阴神教。
后塘镇的阴神教被他们一举捣灭后,灵州府照着他们给的清单明细,在整个灵州上下寻找。温从行曾来信告知过他,在州府的鼎力支持下,阴神教在灵州剩下的余孽已经被清查殆尽。
难不成是阴神教的人来寻仇?
若真是如此,江稷眉头拧成‘川’字,冷硬的面庞在夜半风露中显得异常凝重。
这些亡命之徒,一次得不了手,马上就会有第二次。
乔元接下来或许会有更大的危险。
思及此,江稷快步往乔元房间的方向走去。
绕过长廊走到乔元屋外,只听得周遭几声虫鸣,屋里倒是头安安静静地没什么响动。
江稷见状,微微松了一口气。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刚抬步准备往回走,却听得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江稷?你怎的在此处?”乔元声带疑惑。
江稷应声回头,见到的就是乔元披着外衣半开着门,手里还拿着个茶壶。
在床上躺了几日,乔元的面颊清瘦了些,银色的月辉洒在她身上,倒有几分翩然欲去的谪仙模样。
“你这是?”江稷问道。
乔元看了看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瞧了眼手上的茶壶,解释道:“嗓子干的难受,起来泡壶水喝。”
估摸是那日在火场烟熏多了,傍晚醒后,她的嗓子一会儿不喝水就干的发疼。
江稷很是自然地上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的水壶,留下一句‘你先在屋里等着。’,人就大步往厨房走去。
有人帮着倒水自是好事,乔元依言在屋里亮了灯,等着江稷回来。
江稷打完水回来,就见乔元的房门半开着。屋里亮着暖黄色的烛火,乔元散着头发,正坐在桌前翻看书册。
绿窗斜月人初静,红烛微摇夜正长。
江稷的脚步放的轻得不能再轻,他就这样站在离乔元几步的廊檐下,静静看着她。
灯下美人,抵过这他在这世间见过的所有美好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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