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赫尔你清好包裹了吗？”

“…………”

“注意一点，千万、千万别把吃的落下了。”

“修女你们怎么样？需要帮忙么？”

“……谢谢，请帮我搬一下这两位，他们现在被电休克了，我得处理一下于格的伤口。”

“……请让让，我还有一卷地图不知道到哪去了。”

“里昂！你给我起来！”

“哦，是你呀乔治娜！看见你安然无恙真的太好啦，拜托借个光我丢了一卷地图，应该就在这儿……”

“你他妈的别逼我把你敲晕了拖回去！反正已经要搬两个人了！”

“呃……可是那个我不记得有没有副本诶，万一……呜哇！对不起！小姐！光已经够大了，请不要让火把那么靠近我的包……”

“米赫尔……你确定走这边？”

“唔，我们要回去，去来时的那个门。”

“大家！快一些！”

“它的腿在恢复，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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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几乎同时冲入石门，瘫下身体靠坐在看不到顶的石墙根部。

大口喘气，感受自己的心脏从狂跳到渐渐平缓，直到连身体都确认他们暂时脱离险境这一讯息之后，乔治娜才缓缓头，看着石门之外，看着那一腿被粉碎的巨像匍匐在大厅的中央。

被打碎的石块因某种力量重新汇合，彼此拼接。

石像卫兵逐渐愈合的断脚边，那滩黑色污水与纠缠在一起的毒虫中央，乔治娜在那里留了几盏灯。

灯光微茫，因为照明不是它们的任务。

“修女，”她对玛德兰娜说，“请为这道门做好防护，我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味道，但总之请不要让它们渗过来才好。”

玛德兰娜膝上躺着个不知哪来的骨瘦如柴的女人，她本来在擦拭这个脏污的人的脸。听了乔治娜的请求之后，她停下了动作，疲惫地点点头，抬起法杖，无色如水面一样的护盾覆盖在了石门之上。

这无形的光盾将本就暗沉的景象阻隔在外，光晕使得大厅的景象更加模糊，而后盾面中央像是有人将染料掷入水中一样，几豆灯火晕染开来连成一片。

乔治娜将留在那里的媒介完全引燃了，她现在手上价格最高最难以入手的磷火，据说曾经是古帝国海战的制胜法宝，在迷宫城管理越加严苛的今时今日，这些玩意儿的身价又上涨了不少。

要是没来这里，要是她再卖出一次，说不定还能赚不少一笔呢。

破费在这种鬼地方……如果还没有烧干净的话……

一行人沉默地看着那黑水转为模糊的火湖，护盾之外浓烟滚滚，将转小的火光遮盖，漫长的等待之后，毒虫化为的烟雾缭绕弥漫在鸟笼的下半，而火焰终于熄灭。

这期间都没有任何人出声。

他们的绳子缠在巨人脚边，早在米赫尔射出的那一枪的同时被烧毁，现在已经没有返回的方法。

除了精灵之外，所有人都一身狼狈，衣衫上粘了血水和污渍。

法师们都已经弹尽粮绝，无论是气力还是储备的术媒。

不能出去查看，那浓烟或许有更强的毒素，失去绳索也无法攀上出口。

所有人的性命都保全了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之后呢？

没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好像连空气都因为他们的呼吸变得更加粘稠，将一行人粘黏在了此处。

众人都在沉默地等待着，等待着无论什么的降临，直到里昂翻来覆去终于在一本笔记中找到他原以为弄丢的那张地图。

他欢喜地长舒一口气。

而后，玛德兰娜张开嘴，她的声音茫然又沙哑，但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各位……各位，我们去水边吧。还有病人，应当尽快为他们清洁身体。”

于是，他们回到了那个岔路口，越过那个岔路口，来到塌陷处，堆积的碎石后是无人区中仅剩的水源。

没有更多选择了，即便可能会引发塌方，但相比起被渴死，这似乎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那么，”米赫尔扫视狼狈不堪的人类们，“你们稍微离远一些吧，不用再跟上来了。”

没人提出异议，精灵继续向前，直到与废墟仅有几步之遥。他摊出手，那些碎石好像就失去了重量，一块块浮起。

米赫尔的手向前一推，碎石朝前翻滚，穹顶与石壁确实因此又垮塌掉一部分，但孔洞也开始出现。

那洞口越来越大。

于是其余几人便能从中窥见，那被废墟掩藏的，迷宫城的另一幅面貌。

首先，他们见到的是七名石像天使，他们法相庄严，高悬于墙上，背上双翼张大，嘴里吹着法螺号角，号角中有汹涌的水柱喷出，划出弧线，激起水雾，浇灌到同为石砖铺就的地面。

精灵将其余人领进来，并告诉他们这号角原本的用处，它们喷出的水柱会灌满整个房间，无论是否擅泳，当水位升至石造的天穹之时所有人都会埋葬在这里。

这里曾是个折磨人的水牢。

但现在七尊石像中四尊的号角被折断，出水口被号角碎片堵住，剩余三尊的水柱下方，地面被凿出深深的沟壑，将水流导向排水口，本来，这排水口在整个陷阱被灌满后才会打开，但现在机关已经被破坏，随时都开着个不知通向哪里的坑洞，水流漫过沟壑在洞中跌落。

里昂听着米赫尔的解说，十分捧场地频频点头，最后他问了个所有人都在想的问题。

“这里的石像不会也忽然动起来吧？”

“不清楚，”精灵轻轻歪头，“至少我没见过。”

乔治娜长叹一声，“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我们有挑剔的本钱吗？先接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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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像天使吹着断裂的号角，无声地望着下方的污糟不堪的人们打开同样颜色肮脏大大小小的行囊，像是披了灰色皮毛的牲口，疲惫不堪地被赶入这个已无法正常运作的水牢。

他们点灯、汲水、将岩钉嵌入石壁，拉开区隔的帷帐。

乔治娜将食物找出来，为了防水不论肉干香肠面包还是煮粥的谷物都用油纸包住，外加几小罐黄油、坚果、蘑菇干、胡椒、盐以及黄糖。

她把脏外衣脱下，干净的内侧朝上，将食物码在上面，逐个检查它们是否遭到毒水的污染。

另外几人，玛德兰娜和于格在墙边搭好帷帐，将昏迷的布洛克和来历不明的女人搬了进去，除此之外，为了给病人擦拭身体，他们还端了几盆热水。

至于里昂和精灵，他们在乔治娜身旁用碎石堆起了一个灶，这里过于闷热，一行人不想升明火，于是米赫尔将石头加热，把锅架在炽热而没有火的灶上，如果嫌水开得慢还可以扔几块滚烫的石头进去。

“乔治娜，给我点麦片吧？”里昂说，“也该吃点东西了。”

乔治娜眉头紧锁，把面包扔给他，“麦片留到最后，先把这些吃了，切小块一点。”

鬼知道他们还得在这里呆上多久，或者说，鬼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说到底，真的出得去吗？

玛德兰娜和于格似乎将两个昏迷的病人安置好了，来到简陋的灶旁，他们带出的盆子里装了脏衣物和从病人身上清理下来的已经切断脑袋的毒虫。

每人分到一小块面包，上面刮了点可怜兮兮的黄油，加上一碗泡开的蘑菇干和胡椒粉做成的汤。

一行人默默地吃着，好像在借此拖延时间，但这又是多么经不起享用的一餐啊，那小小的面包仿佛连唾沫都来不及沾湿就已经完全被嚼碎咽下去了。

于是，他们不得不面对，最终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嗯，所以……”里昂环望围坐这的众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等待救援吗？”

“救援？”乔治娜用一种刻薄的方式复述里昂那天真的想法，外面的人恐怕连有敌人埋伏都毫无察觉，怎么还做梦会有救援？至少现在不可能有。但她瞄到脸色苍白的玛德兰娜决定还是不要那么露骨，又补充了一句，“修女你认为呢？你们的人，他们会来吗？”

玛德兰娜的脸色变得更白了，她好像感到十分羞愧，停顿片刻后说道：“我想，要是超过预定时间还没有出去，他们会下来找我们，但在这之前……”

乔治娜耸耸肩，“我老板也是一样，啊，不对，很可能她看见你们出人就不会再派帮手了，能省一点是一点喽。”

“唔……那么我们就每餐吃少一点，等他们下来吗？”里昂问，“虽然食物好像没有损失，但毕竟多了两个人嘛。”

乔治娜没有说话，虽然她直觉不会有那么顺利，但相比之下，期望骑士团能派来足够人数和武勇的救兵，这也许是他们唯一拥有的应对方法了。否则呢？难道再去和那个巨像硬碰硬打一场吗？

“但我觉得，”精灵平淡地说出他的，也是所有人的猜想，“他们很难顺利找到我们。”

“在那之前，石像卫兵会杀死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