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斩”二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大厅中!
谁能想到,这位权势滔天的王爷,在盛怒之下做出的决定,竟是如此残忍酷烈?难怪先前司徒寻会那般恐惧!此人简直如同从地狱归来的阎罗,杀伐决断,视人命如草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不——!”元承霄惊骇失色,肝胆俱裂!他体内真气瞬间暴涨,猛力一挣,那特制的牛筋绳索竟应声碎成数段!紧接着,他身形如电,疾掠至郁千惆身旁,双掌齐出,凌厉的掌风如怒涛般扫向四周,将那些奉命上前、正要拖走郁千惆的侍卫尽数逼退,踉跄后退,无人能近其身!
他如同一头被触怒的雄狮,牢牢护在昏迷不醒的郁千惆身前,双目赤红地瞪向安王。
安王眉峰微挑,依旧端坐不动,只是遥遥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与冰冷的质问:“元承霄,你挣断绳索,抗命出手,这是想在本王面前造反吗?”
一旁的司徒寻早已脸色惨变,心中叫苦不迭,暗骂道:这元承霄平日里何等精明厉害,怎么一牵扯到郁千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关键时刻竟如此沉不住气!这下可好,所有的伪装顷刻间土崩瓦解,一下子就在安王面前露出了马脚!主人是何等精明的人物,顷刻间便能猜出前因后果,必然怀疑到自己头上。那他们之前与龙见影商量好的、险中求生的计划,岂不是要全盘皆输?
司徒寻自然无法理解,元承霄行事,但凡牵涉到郁千惆,总会失了方寸,乱了心绪,再冷静的头脑也会被炽烈的情感冲垮,做出在外人看来极不理智的行为。更何况,此刻攸关的是郁千惆的生死,让他如何还能保持镇定,如何不心慌意乱,如何不拼死一搏!
元承霄将怀中气息微弱的郁千惆紧紧抱住,那张向来狂放不羁的面容上,此刻竟清晰地浮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害怕。他并非惧怕眼前这重重围困、刀剑加身的绝境,而是恐惧怀中之人真的会就此殒命!若郁千惆死了,他过往所有的执着、此刻的挣扎,乃至未来的岁月,都将变得毫无意义,他的人生将彻底沉入永夜,再无半分光明可言!
安王的侍卫反应极快,瞬间刀剑出鞘,寒光闪烁,将元承霄和郁千惆二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困起来,水泄不通。肃杀之气弥漫整个大厅。
安王并未立刻下令格杀,而是冷冷地转向一旁脸色惨白、身形僵硬的司徒寻,声音冰寒刺骨:“司徒寻,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司徒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瞬间滚落,眨眼间,冷汗便浸透了内衫。他知道,生死一线间,再无转圜余地!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身形猛地一动,如鬼魅般窜至身旁一名侍卫身侧,出手如电,一拧一抓,已巧妙地将对方手中长刀夺过!紧接着,他毫不迟疑,刀光一闪,劈翻另一名试图阻拦的侍卫,身形如箭,竟直接冲入了包围圈,与元承霄背对而立,横刀身前,摆明了要与元承霄并肩作战!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元承霄眼底掠过一丝讶异,但很快,那讶异便化为一抹了然而复杂的微笑,他低声道:“多谢。”
司徒寻头也不回,紧盯着周遭虎视眈眈的侍卫,苦笑道:“不必谢我。我只是为了自保。主人的手段,我比谁都清楚。他既已知我背叛,绝无可能饶我性命。眼下这般情形,束手就擒是死,放手一搏,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安王见司徒寻竟公然反叛,勃然大怒,厉声斥道:“司徒寻!本王待你不薄,赐你权势富贵,你为何要背叛本王!”
司徒寻闻言,仰起头,脸上再无平日的恭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积压已久的愤懑与决绝:“待我不薄?哈哈哈……在王爷眼中,我司徒寻不过是你手底下一条办事的狗,一个用得顺手的奴才罢了!你几时曾将我当作一个真正的人来看待过?这十年,我替你掌管不夜宫,为你网络江湖势力,处理无数见不得光的事情,可我得到的是什么?是随时可以被舍弃的警告,是永无休止的控制!”
安王脸色铁青,怒极反笑:“好!好得很!本王养了你十年,竟养出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这就是你给本王的回报?”
“回报?”司徒寻握紧了手中的刀,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王爷,我司徒寻今日,只是想为自己活一次!哪怕……只是活这片刻!”
元承霄心知司徒寻此举亦是破釜沉舟,低声快速道:“你放心,林佑已得我信号。若一炷香后我们还未出去,他便会带人攻进来。同时,龙见影……” 语声猛地顿住,元承霄心头骤然一凛!他突然想起,龙见影前来与他们商量计策时,从头至尾,都未曾提及安王是他生父!先前他全部心神都被郁千惆的伤势占据,无暇细想,此刻危机之下,思绪电转,才惊觉龙见影的言行举止处处透着神秘与古怪……难道,这一切竟是龙见影与安王父子联手设下的圈套?否则,安王何以如此迅速地识破了他们的计划?
高座上的安王仿佛能洞察人心,见他神色微变,竟朗声笑道:“元承霄,你此刻才想明白吗?见影是本王的儿子,血脉相连,他自然最终是向着本王的。不过,他答应将你引来,倒也与你的目的一致,仅仅是为了救郁千惆那小子罢了。也正因如此,本王才更容不得这小子再存于世上!你若现在放手,本王或可留你全尸,若执迷不悟,便只有与他一同赴死!”
元承霄迅速压下心中惊疑,调整好状态,凝神戒备,回以冷冷一笑:“虎毒尚不食子,你既答应了你儿子救人,此刻却要反悔下杀手,就不怕事后他怨恨你这个父亲,与你父子离心吗?”
安王闻言,脸上露出一种属于上位者的绝对自信:“哼,父子连心,岂有隔夜之仇?他一时气愤难免,但时日一久,自会明白本王的苦心,怎会真为了一个外人而与本王生出永久的嫌隙?”
元承霄傲然挺直脊背,纵然身处重围,气势却不减分毫,语气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与决绝:“你以为,我元承霄会毫无准备便踏入你这龙潭虎穴?纵使你权势滔天,想要轻易擒杀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不信的话,尽可放马过来一试!”
“冥顽不灵!给本王拿下!”安王冷哼一声,不再多言,猛地挥手示意。
刹那间,厅内所有侍卫,连同原本守在门外的精锐,全部加入了战团,刀光剑影如同密不透风的罗网,向元承霄和司徒寻笼罩而去。
若在平时,元承霄武功处于全盛状态,莫说这数十名侍卫,便是上百人围攻,他也能游刃有余。但此刻,他一方面要持续输出内力护住郁千惆已然微弱的心脉,修为不断损耗;另一方面,怀中抱着郁千惆,仅能单手对敌,更要时时分心护其周全,生怕刀剑无眼伤及分毫,可谓束手束脚,一身武功难以施展六七成,处境极为被动。全仗着他绝顶的轻功身法,在方寸之地腾挪闪避,那些侍卫一时之间竟也难以近身。
然而,久守必失。时间一点点过去,元承霄心中的焦虑渐增——林佑为何迟迟未到?难道他带领的外围人马,也被安王早有准备的下属死死缠住了?
就在他心神微分的刹那,围攻的侍卫似乎看出了他的软肋,攻击越发刁钻狠辣,兵刃竟大多朝着他怀中的郁千惆身上招呼!元承霄为护住郁千惆,不得不以身相挡,顷刻间身上便添了几道血痕。虽多是皮肉轻伤,但其中一刀又狠又准,从他背后斜劈而下,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顿时鲜血飞溅!
剧痛袭来,元承霄身形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他还未及起身,冰冷的兵刃已如毒蛇般从四面八方架上了他的脖颈,彻底制住了他的行动。
司徒寻见状,亦是被数把长刀逼住,动弹不得。
败局,似乎已定。
锋利的剑刃紧紧贴在元承霄的脖颈上,寒气刺骨,只需安王一声令下,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顷刻间便会人头落地!
安王冷冷地注视着背上鲜血淋漓、却全然不顾自身,只低头急切检查怀中人是否安好的元承霄,作出了最后一次劝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元承霄,本王惜你是个人才,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下郁千惆,就此归顺本王,过往一切,本王可既往不咎,并许你高官厚禄,享一世荣华富贵!”
元承霄恍若未闻,只盯着怀中人,心底的愧疚夹杂着痛彻心肺,满满的溢到周身。他半生潇洒、一世孤傲,偏偏让他遇见了郁千惆,起先纯粹是一种折磨玩物般的姿态,不成想,冷酷绝情的他在行进过程中,仅仅三个月,心中的一池死水般的寒潭被彻底搅乱,冰冷不再,也再无法回复到先前平静如初的状态,就像被烈焰燃烧般,沸腾不止,永难平复!而郁千惆就是那把火,只要火仍在,那寒潭不管有多深都会被彻底燃沸,永夜不熄!尔后,他当初折磨得他有多痛,负手追赶赎罪的时候就有多苦!
多么希望郁千惆能够醒过来,在这将死之刻,能看一眼自己多好!带着仇恨也罢,绝情也好,只一眼便足够……他晶亮的眸光如墨般惨暗,却也情深无悔。
千惆千惆,此生此世,我唯一想强求的莫过于你,不想到头来还是求不得……也怨我先前行事偏激,太过对不住你,大概,连老天爷也看不过去,所以派你来给我惩罚!如果有来生,换你来折磨我吧,我一并还你!一抹苦笑涌上元承霄嘴角,只紧紧抱住郁千惆,坦然闭目受死。
末了,还好,我俩生前无法尽欢,死后能在一起也是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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