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的事隔了一段时间才得以解决,那日大狱里遭了刺客之后,纪家入狱的一行人都被郁子蓦擅自带走了。
虽说纪家是被陷害,但郁子蓦这样做也不合礼法,哪怕郁家护驾有功,为了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圣上也必须做出判决。
郁子蓦受了伤,好不容易圣上怜惜他,恩准他近日不必上朝,结果又被老爹罚在家里思过,心里好生不痛快。
最主要的是,自从父亲与兄长回来之后,纪长暮对他越来越冷淡了,总说要避嫌。
有什么好避嫌的,早晚都要被知道的,难不成还躲躲藏藏一辈子?
郁子蓦不得不怀疑是因为纪家的困境要解决了,纪长暮想借机全身而退。
于是他趁着不必上朝的机会,天天长在纪长暮房里,生怕他趁自己不注意跑了。
纪长暮没在意郁子蓦是怎么想的,朝中的是他也略知一二,虽说郁子蓦是为了保护自己一家上下,可他也实在担心,“你怎么如此莽撞?就这样将人带出来,平日里行事乖张不知收敛,现在被人握了把柄,不怪人家弹劾你。”
郁子蓦才不在意这些,无所谓的说道:“那群老东西占着茅坑不拉屎,别的不会天天就整些有的没的,当时情况危及,难不成我还将你一家人留在那里?倘若我当时真的甩手离开,那人若是伤了,谁来负这个责任?”
说着,摆出一脸委屈,往纪长暮身上蹭,说:“那到时候二哥哥肯定要怪我的,岂不是更看不上我了。”
纪长暮无奈,两边都是在意之人,他也无法公平的设想这样的结果。
纪长暮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那你也不能……”
“什么不能?纪家现在翻了案,那就是清清白白的,既如此,就不能随意涉险。礼法是死的,人是活的,那群老东西做官做傻了,一点都不懂得变通,不褒奖我有先见之明,反倒来弹劾我有违礼法,说到底就是嫉妒我郁家护驾有功,怕夺了他们的好处……”
郁子蓦浑然不在意的抱着纪长暮的腰,下巴抵在他肩上,接着说:“二哥哥不用担心我,大不了革了我这职位,反正我也不喜欢,到时候我就带你找个城郊的院子,就我们两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纪长暮愣了愣,泼他冷水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可他也还是有理智在的,郁将军那关首先就不好过,郁子蓦与公主一事也是难以解决,说到底,他们两个的未来,从来都不像郁子蓦说的那么简单。
他欲言又止,可郁子蓦这个没心没肺的,早已趁机解了他的腰带。
纪长暮握住他准备往自己衣服里探的手,说:“光天化日的,做什么?”
郁子蓦委屈巴巴,“就是白日才有机会嘛,好不容易我爹我我哥去上朝了,你总不能还说要避嫌。”
纪长暮嫌弃道:“胳膊都伤了还想着那档子事。”
郁子蓦死皮赖脸的贴上来:“我怎么说也是为了你嘛,回来还要被你一次一次的赶出去,二哥哥今天补偿一下我好不好?”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上次让纪长暮去大狱探望家人的时候他就想着换个花样了,只是那时候两人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倒让他惦记了这么久。
纪长暮每次见到他的伤都于心不忍,可眼下也不能任由他胡来,干咳一声,“那你就好好养着。”
郁子蓦不敢强迫他,怕把人惹恼了,现在家里人多眼杂,弄不好纪长暮连房门都不让他进了,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哼哼唧唧的抱着他把脸埋进他凶前。
纪长暮默默地捡起腰带在腰间系好,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父兄已经回家了,过几日我也就回去了。”
郁子蓦立马抬起头:“什么意思?”
纪长暮实话实说:“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郁子蓦先前就有这个猜测,为此担惊受怕了好几天,现在听到这话瞬间就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站起来,朝他喊道:“什么叫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你是什么意思?你现在目的达到了就要过河拆桥了是不是?你又要把我甩了是不是?”
“我现在伤都还没好呢你就计划着要走了,这几日你说要避嫌都是借口吧?你就是又不要我了,你当我这里是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你不要以为纪家现在翻了案你就有恃无恐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留下来……”
纪长暮没想到郁子蓦会突然这么激动,他原本也没这意思,但看到郁子蓦情绪激动口无遮拦,顿时也没了好脸色,冷笑一声,“什么办法?娶我做小妾还是把我藏起来?”
郁子蓦听完瞬间想瘪下来的气球,摸了摸鼻子,别别扭扭的解释道:“我……我没这么想,我那时候是故意气你的,你又不是听不出来,现在明明是你不讲道理,干嘛要拿这个说事?”
纪长暮转过去身去,不想理他:“那你就把公主的事情解决好了再来找我吧。”
郁子蓦半天才反应过劲儿来,想着……这是有机会了?
郁子蓦心花怒放,心里想:哼,明明是他当时非要自己娶公主的。
表面却一脸狗腿的凑过去抱着纪长暮亲了好几下,笑着答应。
“你说真的?你放心,我肯定我肯定不会娶公主的,要娶也是娶你嘛。”
然后就被纪长暮毫不留情的赶出了房间。
纪长暮终究还是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他其实也没信心郁子蓦能把和公主的事情解决好,私心觉得把这件事完全交给郁子蓦一个处理很不公平,毕竟他也只是个弱冠之年的毛头小子。
可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别的事他还能与他共同面对,可这件事他总不能跟郁子蓦一起走到圣上面前求成全。
弄不好适得其反。
可仔细想想,他也真的没有为郁子蓦做过什么,更不知道把烂摊子甩给郁子蓦之后,郁子蓦又能怎么解决问题。
一开始的确是本着玩一玩的心思,可他其实也没指望郁子蓦的真心,却没想到最后自己跟着陷进去了。
依着郁子蓦的性子,万一惹恼了圣上该如何是好?
纪长暮越发担心。
没几日郁子蓦就找到了柳苑来。
看到纪长暮正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托着腮发呆。
郁子蓦心情大好,迫不及待的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习惯性的往他身上贴,抱怨道:“二哥哥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啊。”
纪长暮不理会他,但也任由他贴着,仿佛已经见怪不怪,语气不紧不慢的说:“钥匙是你给的,我不是想来就来?”
郁子蓦赶忙点点头,“是,我的就是的。”
纪长暮轻哼一声,又忍不住趾高气昂起来:“事情解决了吗就来找我。”
郁子蓦立马邀功似的说:“当然解决了,圣上已经打算收回成命了,这几日有些忙,我还以为你在家里呢,结果你的小侍从说你这几日每日都来这里,早知道这样,我就来找你了,也不用天天一个人在屋里想你。”
纪长暮见他贴的紧,象征性的推了推他。
“不过你不是说要我解决了事情才能来找你吗,那你天天待在我的地方,万一哪天我来了,你不就算是自己送上门了嘛。”郁子蓦纳闷,挠挠头,说:“那时候总不会怪我不守信用吧?”
纪长暮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于是说:“你怎么解决的?”
自古以来君无戏言,就算郁子蓦与公主的事圣上没有正式下旨,可他也不相信郁子蓦能有那天大的本事,让圣上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收回成命。
郁子蓦一脸自豪的说:“这很简单啊,圣上也不想让我娶公主的,当时在朝堂上这样说,只是为保我郁家的权宜之计。”
纪长暮有些奇怪,按道理郁子蓦与公主年龄相仿,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郁家这些年深受皇恩,郁子蓦如何做不了驸马?
“本来若是我父兄回不来了,圣上大可放心的将三公主许配给我,可我郁家几次大战告捷,如今又救驾有功,我若成了驸马,便成了圣上潜在的威胁。”郁子蓦解释道:“圣上自然也清楚这一点,毕竟自古以来功高盖主都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君无戏言,圣上也不能无缘无故收回成命,我须得给圣上一个台阶。”
纪长暮心中警铃大作,以为郁子蓦又做出了什么傻事,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啊,我不过就是帮圣上分析了这件事的利弊,其实圣上自己也知道,只等着我亲自去找他。”
“如今众大臣弹劾我,圣上只需顺势而为,贬了我的职,我与公主退亲一事也可顺理成章了。”
“可我郁家毕竟有功,圣上不好太过责罚,但若我亲自提出此事,此事就理所当然了。圣上自己只需在其他方面稍作补偿,既圆了他作为帝王的体面,又不会寒了将军府的心,还能给众大臣一个交代,可是说是三全其美。”
郁子蓦说起来都特别骄傲,脸上仿佛写着“想要纪长暮夸他智慧”几个字。
结果却没得到想要的反应,纪长暮生气的推了他一下,“所以整件事牺牲的就你一个?你的名声和官职全都不要了?”
郁子蓦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纪长暮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沉默了一会儿,把头转过去不敢看郁子蓦的脸,低声说:“我不是在乎你没了官位,只是我那日说那些话,没想逼你这样让步,更不想你为了我牺牲这么多,我只是一介书生,朝中之事为你做不了什么,最开始也只是觉得有趣与你玩玩罢了……其实我也有时候后悔,后悔不该招惹你,后悔遇到事情不与你商量就把你推给三公主,后悔想要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又让你一个人去解决问题……”
“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的问题……我只是仗着你愿意让着我,什么都推给你去做,一把年纪,比你个小孩还任性……”
纪长暮声音有些哽咽,他觉得很丢脸,居然在郁子蓦面前连情绪都控制不住了,于是更不敢回头正视他。
可郁子蓦却没有逼他转过身来,只是愣愣的听他说完,反应了半天才理清了纪长暮话里的意思,身子依旧牢牢的贴在他身上,说:“可我本来就不在乎这些,军营是我爹非要带我去的,做官是我爹逼我做的,若是要说我有什么非要闯出一番天地的心思,那都是小时候莫名其妙想要证明给你看的执念。”
“我不想娶公主,我也不想天天在朝堂上跟那些老头扯来扯去,我想要你,想跟你在一起,像之前那样,待在这里不被别人打扰,拿我不想要的东西换你,我没觉得是很亏本的买卖。”郁子蓦说的认真,随后又一脸委屈道:“如果说真的有让我很委屈的地方,就是你突然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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